第14章 改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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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立國之初,並無參知政事一職。宋太祖趙匡胤代周自立,三相併設,而不設副宰相。後由於事務繁劇,始設參知政事,協助宰相。
宋乾德二年(964年)設參知政事為副相。開寶六年(973年),參知政事始得與宰相於政事堂同議政事,職權、禮遇大致等於宰相。宰相出缺時,代行宰相職務。
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以門下、中書二侍郎為參知政事。乾道八年(1172年),改左右僕射為左右丞相,其參知政事如故,以中大夫以上充任,員額常為二人或一人,嘉泰三年(1203年)始定為三人。
趙竑登基,建功的親朋好友賞賜完畢,自然就是執政大臣,這也是朝堂穩定的根本。
史彌遠的宰相位置,被原來的參知政事薛極代替。而一個新的參知政事位置,則被留給了真德秀這個戶部尚書。
宰相薛極,樞密使宣繒,史彌遠時代的宰相兼樞密使的特例,終於在趙竑朝被廢除。
一個宰相薛極,一個樞密使宣繒,加上兩個參知政事胡榘和真德秀,這便是趙竑朝的中樞班子。
真德秀是帝師,又是戶部尚書,位高權重,佔據一個參知政事的位置,理所當然。
宣繒性情直爽,儘管是史彌遠的兒女親家,但似乎可以重用。他既然是兵部尚書,擔任樞密使,再也合適不過。
薛極和胡榘同屬於史彌遠手下“提線木偶”的“木”字輩,都是長袖善舞的聰明人。相比較真德秀和胡榘,薛極老成持重,更熟悉朝政,也好控制,列為宰相,似乎更為妥當。
這四人為執政大臣,也是趙竑再三權衡之下的產物。
至於御史中丞,梁成大這攪屎棍自然被廢黜,由朝中的另外一個清流陳端常擔任。立太子和宮變當日,此君表現不錯,公然和史彌遠廷懟,讓趙竑印象深刻。
大宋任用執政,多從三司使、翰林學士、知開封府、御史中丞中選任,俗呼為四入頭。薛極四人都是飽學之士,資歷夠,引為執政
要強化君權,宰相必然不能強勢。而大宋朝堂計程車大夫們過於勢大,必須無情打壓,以免君權孱弱。
趙竑也是暗自思量。薛極入相、陳端常任御史中丞,還不是自己一句話,加蓋一個玉璽而已。滿朝官員,竟然沒有一人敢於反對。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的父皇趙擴太過懦弱,被史彌遠和楊桂枝玩弄於股掌之上,讓人只能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最重要的是,他要這一套執政班子易於掌握,順從他的意志改革。
來自幾百年後,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個時代的弊端。
幾件禮物放在書桌上,趙竑仔細觀看,目光被桌上的兩副水晶壁吸引。
這都是先帝趙擴的珍藏之物,按照大宋皇室慣例,皇帝駕崩,皇帝的遺物也會分賜群臣,以示皇恩浩湯。
水晶壁大如小碗,晶瑩剔透,和後世的透明玻璃並無二致。
“董宋臣,宮中這樣的物件多嗎?”
趙竑心裡真是不明白。皇帝駕崩,還要把皇帝的遺物分賜予群臣,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新皇登基,按理說士大夫們得送禮給他才是,因為他是他們的老闆。哪裡有老闆發錢給員工,巴結員工的道理?
按照民間習俗,家裡死了人,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都得送禮,哪裡還有不送反拿的。
何況,這些親朋好友還是自己的部下。
大宋的君王們,到底在擔心些什麼?屁股下的龍椅不穩嗎?
到了趙竑這裡,除了幾個執政大臣,還有幾個心腹重臣每人賞賜一點點,表示一下意思,其他的一概忽略。
倒不是他吝嗇,只是覺得奇葩,不能理解。
這些東西要是換成金銀糧食,賞賜給邊軍、窮苦百姓,豈不是更有用處?
“陛下,我朝江西多產水晶,經過打磨成水晶壁或水晶飾品,宮中多有此類物件,將作監也有許多未曾打磨的物件。必須要用的話,派人去拿就是”
董宋臣對水晶,倒是門清。
“很好!你隨後派人去將作監,調取水晶之物,另喚懂得打磨的工匠兩名,朕另有重用。”
這些天然水晶,可是製作望遠鏡的絕好物件。而望遠鏡的構造太過簡單,兩個凸透鏡,或者一個凸透鏡,一個凹透鏡,都可以組成一個望遠鏡。
在這個時代,還是叫它千里鏡吧。
後世望遠鏡滿大街都是,但這個時代,這種簡簡單單的單筒千里鏡,卻十分有助於戰場的觀察。
回到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奏摺翻閱,翻到兩份,趙竑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幾位參政大臣聯名上奏,要封他的嗣母沂王妃俞氏的父母,俞氏父俞治為潭州觀察使,俞氏母劉氏為惠國夫人。
而他的岳母周高氏,則要被封為延國夫人。
花花轎子人人抬,這是要大封天下、其樂融融嗎?
沒有任何功勞,一團和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讓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他這個新皇?
處處恩蔭,大宋的“冗官”之弊何時可解?
即便朝廷要用人,也要做事的人,那些紈絝子弟、酒囊飯袋,要他們何用,給他添堵嗎?
“參見陛下!”
宰相薛極,樞密使宣繒,兩位執政胡榘和真德秀,四位參政大臣進了御書房,一起向趙竑見禮。
薛極為宰相,宣繒為樞密使,史彌遠時代的宰相兼樞密使的定例,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薛極的目光偷偷掃向趙竑腰間,“宋王劍”赫然在目。
“幾位卿家,坐吧。”
趙竑輕輕點了點頭,指了指桌前的幾張椅子。
“臣不敢!”
四位執政大臣一起行禮,沒有人敢坐下。
即便是帝師真德秀,也是肅拜一禮,恭恭敬敬,戳在那裡。
宋太祖趙匡胤以前,皇帝與士大夫坐而論道。趙匡胤朝及其以後大宋各朝,都是站而論道。
皇帝面前,哪有坐著的道理。
“坐而論道,謂之王公;作而行之,謂之士大夫;審曲面勢,以飭五材,以辨民器,謂之百工。諸卿執掌國家大事,比之王公,有過之而無不及。諸卿不必誠惶誠恐,就坐吧。”
趙竑擺擺手,面色溫和,卻不容置疑。
“薛相,下次上朝,凡王公、參知政事,以及群臣年老體弱者,皆可就座,位於前列。此為慣例,可列為朝儀日常。這也是人性化,使得群臣身體安康,好為國家做事。朕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議。”
“謝陛下!”
薛極四人一揖到地,誠惶誠恐,到椅子上坐下。
坐而論道,不僅僅是身體上的舒服,更是心理上的滿足。
宋太祖趙匡胤抽去了宰相屁股下的椅子,改為站而論道,讓士大夫們失落之餘,奴性大漲。想不到他的十世孫趙竑,又把這改了回來。
說起來,除了真德秀還算“年輕”,其餘幾人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夫”,坐著說話,腰腿精神都要好受許多。
“先帝晏駕,葬禮之事,清除史彌遠一黨,諸般政事,諸位卿家辛苦了。”
趙竑微微一笑,宦官奉上茶來,熱氣騰騰,人人一杯。
“陛下,臣等份內之事,理當如此!”
薛極代表四人,恭恭敬敬回答。
這位新帝,雖然簡單粗暴,但也坦率親切,看上去並不是個粗線條的暴力男。
“陛下初登大寶,臣有賀表,祝陛下文治武功,我大宋國泰民安,國祚永存。”
真德秀站起身來上前,雙手捧著一份賀表,肅穆莊重。
賀表一般是賀表一股是新帝即位,或帝王有慶典武功等事,臣子獻文稱賀。如今趙竑登基,作為帝師和朝堂文章之首的真德秀,自然要表示一番。
“真卿,費心了。”
趙竑輕輕點了點頭,真德秀開啟賀表,讀了起來。
“臣真德秀言:11月29日,準都進奏院遞到赦書,恭睹皇帝陛下登寶位,中外稱賀者。聖神有作,夙當上帝之心;朝覲攸歸……顧炎運中興之盛,今且百年;而識方故境之歸,殆將萬里。珍重豈惟於奉璧……以聖繼聖,益昭付託之公。臣猥玷節麾......天開地關,可佔平治之期;日就月將,願獻緝......”
真德秀抑揚頓挫讀完,將賀表呈上,趙竑接過,裝模作樣看了片刻,這才合上,鄭重放好。
真德秀上的這一份《賀今上皇帝即位表》,認為才能卓越的趙竑承繼大統,是天命所歸、民心所向,普天同慶之大事,所以理當承天之運,大展宏圖。其間還追溯了南宋王朝的建立、領土的變遷,皇帝任重道遠,必須繼承先祖遺訓,精進不止,實現天下治平。
“陛下,真公文章、道德第一,我朝無人能敵。此賀表莊重典雅,契合陛下當前之處境,臣為陛下賀之。”
薛極站了起來,小小的一番奉承,讓真德秀不自覺臉上浮現笑容。
“薛相過譽了!”
真德秀向薛極一揖,二人對拜,御書房中一片祥和氣象。
“前些日子,真卿晉為執政大臣,也上過謝表,犬馬之養無私,唯篤愛君之義;江湖之身雖遠,敢忘存闕之心?真卿忠義耿直,朕熟諳於心。”
花花轎子眾人抬,趙竑忍著不耐煩,哈哈打著馬虎,恭維著自己的老師。
其實真老師的賀表,他只聽懂了大概一小半,不過歌功頌德,花團錦簇,只覺得高高在上,實在是難接地氣。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
和這些言簡意賅的千古名篇比起來,真德秀的文章太過華麗,難以讓他產生共鳴。
大宋內憂外患,國力匱乏,民生凋敝,遠遠沒到真德秀所描述的那樣波瀾不驚。
“臣謝陛下謬讚。”
真德秀朗聲說道,隨即直奔正題。
“陛下,殿前司中,和史彌遠夏震過往甚密的軍中將領,都已經抓捕歸案,大理寺和刑部等正在審理。這幾日就有結論。”
果然如皇帝所言,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朝廷一道旨意,史彌遠的黨羽,包括殿前司那些鬧事的軍官,還不是服服帖帖,束手就擒,連一個小的浪花都沒翻起。
“此事真公看著就是。真公做事,朕放心。”
趙竑點點頭,表示對真德秀的支援。
真德秀雷厲風行,從不拐彎抹角,這一點很是令他欣賞。這才是做事該有的樣子。
你辦事,我放心!
真德秀心裡微微顫抖,趕緊領旨謝恩。
皇帝這句簡單的褒獎話,可是說到了他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