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應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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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興慶元年,正月初六,清晨,空氣清冷,一天中最好的時刻。
趙竑趴在桌上,邊皺眉邊伏案書寫。
“研究一個國家的歷史,總得知道他最初的民族。一個國家建立之初,總是以一個民族為主體,然後漸次吸收其餘諸民族,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而建立中國最早的民族,就是“漢族”……”
這是趙竑編寫的《地理》教材,其中內容,朝中的學士們功不可沒。而高屋建瓴的口號類文章,則需要趙竑親自撰寫。
對於一個具有數千年文明的古國來說,地理就是歷史,歷史就是地理,每談到一處地方,必然和歷史息息相關。
“河西四郡,即武威郡、張掖郡、酒泉郡、敦煌郡。漢元狩二年,匈奴昆邪王殺休屠王降漢,漢以其故地置酒泉、武威、張掖、敦煌四郡。因地在黃河上游以西,地理上自成一體,故稱河西四郡。漢武帝時除設定河西四郡外,加上敦煌以西的陽關和玉門關,有“列四郡,據兩關”之稱……”
河西四郡,河西走廊,中原王朝的西大門,赫赫有名的養馬聖地。大宋河湟取邊戛然而止,功虧一簣,又不合時宜地“海上之盟”,讓人惋惜。
若是能佔有河西之地,或許就能解決大宋騎兵匱乏的天然不足,戰術上立於不敗之地。
有了戰馬,就有了騎兵。大宋六七千萬人口,民間尚武,不乏戰兵。和北方的遊牧民族比起來,人口優勢巨大。
他從不相信什麼蒙古鐵騎縱橫天下,無人能敵,大宋不斷作死才是根本。
人定勝天!六七千萬的大宋,敵不過人口百萬的北方遊牧民族,何其悲哀?
大宋的滅亡,兩宋的歷朝君王,以及那些寬袍大袖計程車大夫,個個都是功不可沒。
“燕雲十六州,地理位置險要,歷代兵家必爭之地,中原王朝抵禦北方遊牧民族入侵的天然屏障。一夫當關,萬夫莫前……”
結合著學士們的草稿,趙竑繼續寫了下去。
對他來說,彙集眾學士的智慧,作出一番“高、大、上”的潤色,似乎並不難。
“後晉天福元年,後晉兒皇帝石敬瑭反唐自立,向契丹求援。契丹出兵扶植其建立後晉,遼太宗與石敬瑭約為父子。天福三年,石敬瑭按照契丹的要求,把燕雲十六州割讓給契丹,使得遼國的疆域擴充套件到長城沿線,往後中原數朝都未能完全收復。燕雲十六州的失去,使得大宋感受契丹和金國威脅,持續長達160多年……”
燕雲十六州,歷史上終兩宋都未能恢復。在他的時代,能夠收回嗎?
這一副副的地圖,江南的、四川的、中原的、兩河的,還有西域大漠,該一一畫出來了。
地理就是歷史,那些海外的無主之地,或有主之地,似乎要編到海外部分去。
也許有些人會懷疑,但隨著時間推移,大宋的戰船縱橫天下,他們就會明白世界之大,知道自己的博學。
博學!
趙竑不由得莞爾一笑。
“陛下,田將軍和李將軍他們到了。”
董宋臣輕聲稟報,把趙竑拉回了現實。
田義和李唐幾人進來,向趙竑見禮。
“那些個教官,訓練的怎麼樣?”
金陵講武堂定於三月開張,不可能只指望田義和李唐幾個人。
“回陛下,刀術、刺槍術和擲彈術都好說,就是佇列練習,還有火炮要慢些。”
田義趕緊上前稟報。
佇列太枯燥,火炮需要一次次的摸爬滾打,需要時間。
“二月底能完成嗎?要不要把火炮課程推遲一些?”
趙竑遲疑著問道。
如果講武堂和水師學堂不能三月開學,恐怕就要延後了。
“回陛下,那倒不必。臣已經選了一些機靈的,只訓練火炮和佇列,其它的訓練先不管。二月底應該沒有問題。”
田義的話,讓趙竑滿意地點了點頭。
術業有專政,這樣分批訓練,倒是能節省不少時間。
雖然講武堂看起來倉促,但卻是沒有辦法,他也不想再等。講武堂的教學他並不擔心,大宋武學武舉打下的良好基礎,讓他只要專心於火器的教學方面。
大宋雖然上層昏庸,文官愛錢,武將怕死,但下層士卒悍勇,民間尚武之風不差,就差在軍中上下一心了。
而要上下一心,就要靠講武堂水師學堂訓練出來的一批批軍官們去做了。
軍隊的素質在軍官,軍官決定了軍隊的下限。這也是他創辦講武堂和水師學堂的初衷。
“軍官的訓練,是按編寫的教材進行訓練嗎?”
趙竑有些忐忑。
教材的編寫,其實並不複雜,主要是佇列行走、刺槍術和火器訓練。
佇列訓練並不複雜,刺槍術只有那麼幾招,擲彈術也只是那麼助跑、扔出幾招。
最重要的是火炮操練,裝填彈藥、測距、瞄準等幾步,看似簡單,其實卻不容易。
“陛下,火炮上都有規尺,可以知道火炮的裝藥量,以防裝藥過多導致火炮炸膛。火炮上有準星和照門,還有鉛墜,度板,度尺等,來估算距離。我們也是邊練邊改進操練規程。就是覺得,有些太浪費火藥了。”
田義說著,還有些不好意思。
“這才是做事的態度!軍國大事,一定要把握住“認真”兩個字,千萬不能馬虎!更不能擔心彈藥!”
趙竑一本正經叮囑道。
只有不斷地改進,才能讓火炮發揮更大的威力。
趙竑站起身來,走了下來。
“頭前帶路吧,朕要去玉津園看看!”
新年伊始,是該去看一下軍官們的訓練成果了。
教場上,軍官們平槍、猛刺、怒喝,十餘人步調一致,槍頭抖動,雖寥寥幾人,殺氣騰騰,讓趙竑眼花繚亂。
僅僅一個月的訓練,這些軍官就已經精銳如斯,和他首次在玉津園所見天壤之別。
若是在講武堂中訓練千餘人,然後分派軍中,一批一批地複製下去,豈不是無堅不摧?
刺刀見紅,賦予操練的將士們勇氣,磨礪他們的意志。這也是趙竑將“刺槍術”列為日後將士必須掌握的一大技能,並讓軍官們訓練,以後在講武堂傳授的原因。
刀盾手們手持盾牌、揮刀劈砍,龍騰虎躍,喊殺聲驚雷,趙竑連連點頭。
南宋民間練武成風,軍中懂刀法槍術的高手大有人在,禁軍中那些金槍班、銀槍班的高手,就不乏其人。刀盾手刀盾並用,和長槍兵已能一較高下。只不過萬軍從中兩軍對峙,長槍兵前仆後繼,更能體現軍人的勇氣,殺傷力也更大。
高大強壯的擲彈兵們助跑、側身、甩臂,震天雷雨點般扔出,紛紛落在了靶子周圍。
趙竑的心頭,不由得一緊,趕緊穩住身子。
這要是數百顆震天雷砸出去,狂轟濫炸,即便是無堅不摧的蒙古鐵騎,也會被炸成肉渣。
“陛下,這是訓練彈。”
李唐在一旁趕緊解釋。
“擲彈兵操練,沒有實彈訓練嗎?”
趙竑下意識鬆了口氣,臉色緩和了許多。
震天雷沒有爆炸。原來,只是裝滿了沙土的練習彈。
這要是一番狂轟濫炸,那殺傷力可真是不敢想象。
“回陛下,十次操練,只有一次實彈。主要是怕浪費火藥和彈體。”
田義尬笑著說道。
“胡鬧!這些軍官將來是講武堂的教官,自己都沒練好,怎麼去教其他人?讓他們訓練都用實彈。我就不信,幾十個擲彈兵訓練,還能把大宋給練窮了!千萬記住了,一定要小心,要按……手冊來。火器這傢伙,弄不好會死人的!”
趙竑訓話的同時,一本正經。
“無規矩不成方圓,不要把手冊總裝在自己身上。所有的操練手冊,軍官們人手一本。無論是刺槍術還是火器操練,一切都要按手冊來。”
這傢伙,又是替自己省彈藥,比個女人還會過日子。
“是是是,陛下教訓的是。”
田義點頭哈腰的時候,趙竑卻看著火熱的訓練場面,嘴裡喃喃自語。
“一個士兵帶五顆震天雷,一萬人就是五萬顆,那些個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他們能抵擋住嗎?講武堂、水師學堂、金陵學堂、義務教育、鐵廠、兵器製造司、經界法……”
趙竑的眼神裡,似乎充滿了期待。
“蓬蓬”的火炮聲傳來,趙竑不由得精神一振。
“走,去看看炮手們的操練!”
真理只在火炮的射擊範圍之內。炮兵,才是軍中的鎮店之寶,也是他心裡的寶貝疙瘩。
甚至,勝過了他對大長腿的熱愛。
“這是短管火炮?”
幾門粗短的火炮放在炮架上,碩大無比,讓人驚歎。
“陛下,這就是剛剛造出來的短管火炮,炮重1500斤,炮長4尺,炮膛6寸半,炮彈25斤。不過……”
一旁的鄭途猶豫了一下,這才在趙竑的注視下繼續說道:
“陛下,短管火炮炮身短、裝藥少,但是射程短,只有150步左右,而且射擊的精度也差。”
“150步,已經不錯了!這種火炮是戰船上用的,不是步卒!”
趙竑斬釘截鐵說道,繼續問道:
“火炮多久可以裝備戰船?”
射程短,射擊精度差,海上作戰都是近距離,缺陷並不明顯。而其發射的大口徑炮彈,殺傷力十足,這才是最重要的。
“陛下,鑄炮裝炮,恐怕最快也要等二三月了。”
鄭途的話,讓趙竑稍稍安心。
無論是金陵講武堂,還是水師學堂,必須要有裝備火炮的水師戰船作為學員們訓練的器械。尤其是水兵科的學員,更要早早熟悉。
先是佇列體能訓練,算算看,其實五六月份準備妥當就可以。
“陛下,臣看真公胡公,似乎有些意志消沉。”
田義緊緊跟上,輕聲說了出來。
趙竑不由得一愣。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田義。
“臣每次去戶部討要餉銀,真相公雖然都批覆了,但好像心裡頭不太情願。胡相公雖然熱心,但似乎過於圓滑,虛頭巴腦的。”
田義的話,讓趙竑輕聲笑了起來。
田義這是在善意提醒他,在擔心他以後要走的路了。
這世間的聰明人比比皆是,有些事情,他們比自己看的更清楚。
“如今是亂世、大爭之世,理學那一套,太不合時宜。大宋要存活下去,需要的是尚武之氣,缺的是鐵血精神。要是還高談闊論,大宋就真要亡國滅種了!”
趙竑看著前方熱火朝天的訓練場,目光冷厲。
他從不去惡意揣測人心,但有些大臣,跟不上形勢,無法追隨時代的步伐,固步自封,不懂得與時俱進,甚至阻礙時代的車輪前進,他只有把他們閒置,或者無情地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