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雄,玉京城不良帥。

這個位子有點特殊,算不上官,不入品級,但能統領全京不良人,又豈是尋常。

焦雄此人,原本在江湖綠林廝混,有個“火煞”的匪號,只因他自小跟著雜耍班子賣藝,最擅玩火。

後來見機不妙,投入水軍,剿滅連環水寨,立下不少功勞,原本前程似錦,可惜得罪了人,無奈離開軍中。

得前任京兆府尹賞識,統領不良人,京中城狐社鼠,見其如見鬼。

“焦老哥…”

看到焦雄到來,胡家老三如同見了救星,連忙呼喊。

然而話剛說半句,一名不良人便揮動鐵棍,直接掄了上去。

啪!

胡家老三頓時滿嘴鮮血,牙齒掉了一地,被人死死摁在地上。

焦雄見狀,嘆了口氣,對著張彪拱手道:“張捕頭,這件案子,交給我京兆府吧。”

張彪笑了,目光變得陰沉,“焦帥,這是我六扇門的案子,不合規矩吧…”

“張兄弟勿惱。”

段飛連忙上前,低聲道:“此事另有隱情,這件案子本來是我接,沒想到出了紕漏。”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枚卷宗,“這案子已經結了,功勞歸你,之後的事,交給京兆府。”

張彪攤開卷宗,看到上面紅印,面色陰沉,卻沒有說話。

焦雄見狀擺了擺手,“都押回衙門,婦孺安排好,莫要讓人騷擾。”

“是,焦帥!”

不良人和武侯們立刻動手,院子裡頓時一片哭喊聲,顯得分外悽慘。

焦雄則視若無睹,來到靈堂前,恭恭敬敬上了柱香,隨後一聲長嘆。

沒一會兒,院內便安靜下來。

焦雄和段飛沒走。

張彪也沒走。

還有幾名武侯在門外,探頭探腦,鬼鬼祟祟。

焦雄見狀,眼中升起火氣。

“滾!”

武侯們嚇得連忙離開。

這些武侯心存不軌,眼見胡家遭逢大難,想要趁機會進宅搜些銀兩,或者搶些東西賣錢。

張彪也懶得搭理,冷眼盯著段飛和焦雄二人,看他們有何解釋。

段飛打了個哈哈,“張兄弟,此事說來話長,眼看晌午就到了,兄弟我做東,咱們去喝一杯!”

……………

興業坊,百香樓。

“說起來也是胡家倒黴。”

樓上雅間內,段飛喝了口酒,搖頭道:“此事也不瞞張老弟,你可知道‘雅禮’?”

張彪點頭,“當然知道。”

所謂“雅禮”,實際上就是一種行賄手段,買些古玩字畫送人。

京中官員們,每逢過節做壽什麼的,往往會收到一大堆古玩字畫,拿到特定的鋪子,就能換錢。

說實話,不是什麼高明手段,但講究的就是個“雅”。畢竟都是讀書人,收錢也要體面些。

段飛喝了口酒,繼續說道:“胡家做的就是這門生意,所以銀莊能開在宣平坊,方便官員們隨時取用。”

“這其中,義崇會和朝中幾位大員的公子,也摻了一手。”

“行賄之人先到義崇會開在集賢坊的鋪子買,胡家拿了字畫,先墊銀子,再去找義崇會置換。”

“義崇會抽成,再順便用這些錢放貸,胡家則掙個過手費,兩全其美。”

“前些日子,胡家被一夥外地來的騙子盯上,用偽造暗記之法,套走了大批銀兩,幾乎掏空家底。”

“正好義崇會這些天出了亂子,胡家便不動聲息,將銀錢全換了回來。”

“胡家老大其實已得了肺癆,便託我向那幾位公子求情,先補了人家損失,然後偽裝刀匪作案,幹掉鋪子裡安插的義崇會之人,再用自己的死轉移視線…”

“原來如此…”

張彪一聽,便明白前因後果。

胡家被人坑,然後想黑吃黑,將損失轉嫁到義崇會,但又知道惹不起,於是便演了一場劫匪戲碼。

義崇會買賣眾多,又處於混亂,命不久矣的胡家老大,正好用自己的死,換得家人平安離京。

這時,焦雄才開口沉聲道:“我欠胡家老大一個人情,又有段兄弟和那幾位公子打招呼,準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過此事。”

“都怪我…”

段飛尷尬道:“本來這案子,是要我接手,但諸葛神捕突然徵召,中間出了岔子,更沒想到張兄弟如此厲害。”

媽德,都不是好人……

張彪一聽,便沒了興趣,隨意問道:“此事何至如此,以義崇會和焦帥手段,難道還抓不出那夥騙子?”

焦雄沉默了一下,搖頭道:“我查到一些東西,那夥人可不簡單,針對胡家,也有些恩怨。”

“胡家原本來自關外五仙教,是本家旁支,不知為何來到了京城。”

“那夥人很可能跟五仙教有關,而且前幾日,有神秘人忽然出大價錢,在安仁坊收了不少珍稀藥材,其中幾兩碎銀,正好有泰豐銀莊標記…”

“哦?”

張彪心中一動,提起了警惕。

珍稀藥材,原本只是用來治病,用得起的人少之又少。

但現在靈氣復甦,在那些傳聞中的靈藥沒長成前,卻能作為煉氣湯藥替代品。

關外五仙教,他聽說過,是一種民間薩滿,擅用迷藥致幻,神神鬼鬼的,在關外勢力不小。

難不成,也是一種上古傳承…

不良帥焦雄見他思索模樣,搖頭道:“陰差陽錯,時也命也,只能說胡家當有此劫。”

“張捕頭,這件事與你無關,別管了,我會想辦法,給胡家留些香火…”

…………

“咎由自取!”

出了門,鐵守明便搖頭道:“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便是如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還真沒見過誰是清白的。”

王信笑道:“管他們作甚,案子了得快,咱們也能多休息幾天。”

“就這樣吧。”

張彪搖頭道:“先回衙門覆命,然後你們便回去休息,免得過幾天巡夜沒精神。最近京中有些亂,不要惹事。”

“是,大人。”

“彪哥放心。”

三人離了興業坊,趕回六扇門。

這會兒午時剛過,未時將至。平日裡正是清閒的時候,而如今卻有不少捕快匆匆進出。

張彪交了案子,正好碰到王捕頭,連忙揪住低聲問道:“王叔,出了什麼事?”

王捕頭滿臉晦氣,看了看周圍,苦笑道:“諸葛神捕判斷玉京城地下有暗道,蓮華宗的僧人不少,每日所需糧食必有人供應,要我等暗查對各坊大量購糧之人。”

張彪無語,“這動靜也太大了。”

“沒辦法。”

王捕頭嘆了口氣,“眼下毫無線索,秋灶大祭臨近,到時必然諸事繁忙,這一分心,方神捕的仇,就別想報了。”

張彪微微點頭,心中卻更加肯定,那份地圖,不能交出來。

玉京城地下暗道他去過,彎彎繞繞,有眾多空曠之地,出口也頗多,即便派軍隊進入,也填不滿。

那位諸葛神捕急於辦案,行事作風與往日大相徑庭。

得了地圖,說不定敢招呼大批人馬進入,能不能打得過蓮華宗還是兩說,惹了骸骨營,那可真是一個都別想活!

出了六扇門,張彪與鐵守明、王信分別,便匆匆往家趕。

他如今一天可修煉兩次,煉化兩份氣血湯,《三陽經》日落後修煉,效果便有些差。

路過宣義坊時,他心中一動,繞了個圈,往靖安坊而去。

暗巷中,再次出現蓮花圖。

張彪心中一震。

原本只是順路看一下,並沒報多大希望,沒想崔老道還真搞到了藥材!

不會是陷阱吧…

張彪裝作不經意走過,來到附近暗巷中,立刻帶上鬼面,隨後來到一名乞丐身前,掏出迷魂鏡晃了晃,低聲道:“幫我辦件事…”

沒一會兒,乞丐便兩眼呆滯,晃晃悠悠來到暗巷中,抓起地上粉灰,給蓮花圖畫上了枝葉。

張彪在對面暗中觀察許久,見無人上前追問,這才放心離開。

…………

是夜,月明星稀。

暗巷之中,崔老道在原地左右亂轉,眼中滿是焦急。

忽然,衣袂風聲起,他一轉頭,只見月光下,鬼面森幽。

“仙師可算來了!”

崔老道大喜,就要跪拜。

“且慢。”

張彪擺了擺手,壓低聲音道:“你弄到了藥材?”

崔老道嘿嘿一笑,“沒有。”

張彪聞言惱火,“玩我呢?”

“仙師別急嘛。”

崔老道連忙拱手,“眼下玉京城珍稀藥材緊缺,老道雖買不起,但卻有了門路,只是要仙師親自出手。”

張彪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崔老道小心看了下他身後,討好道:“我看仙師有御鬼之法。”

“想必……也會捉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