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玩意兒?

方影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他身為金牌神捕,縱橫江湖數十載,辦過大小案件,見過的稀奇古怪事數不勝數,經歷都能寫成話本。

但眼前一切,還是超出了他認知。

這幫餘孽,在地下搞什麼?

就在他思索之時,一名武僧已匆匆跑出佛塔。

很快,沉重急促的腳步聲響起。

是那心見僧!

方影心中一驚,連忙屏氣凝息,呼吸停滯,就連心跳也驟降,變得微不可聞。

這是龜息術,江湖上會的不少,但能達到他這種程度的,卻是罕見。

曉得心見僧厲害,方影不敢賭,直接用上了看家本領。

呼~

火把搖曳不定,一個高大身影出現在佛塔門口,悶聲道:“說了讓你們不要惹那裡,為何還要動手?”

一名滿臉泥土的武僧雙手合十,無奈道:“師叔莫怪,我等聽從吩咐在外紮營,是那邪物潛入營地,法正師弟才中了招。”

“哦,看來那裡也在變化…”

心見僧喃喃說了一句,隨後闊步向前,同時開口道:“你們都讓開,免得傷了魂魄。”

說罷,來到那渾身骨刺的武僧前,無視那野獸般模樣,左掌貼在其頭頂百會。

至於右手,則上舉於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

此為無畏印,佛像上常見。

只見這盲僧一呼一吸,胸膛劇烈起伏,引得塔內燭火都昏暗不定,額頭也漸漸滲出細汗。

忽然,他緊閉的雙唇猛然一張。

“吒!”

聲音不大,卻似洪鐘大呂,在所有人腦中響起。

旁邊武僧們只覺腦中一懵,像被人拿著鐵錘,狠狠一敲。

懵逼的,還有方影。

他只覺眼前一黑,呼吸頓時紊亂。

不好!

方影一驚,死亡的恐懼湧上心頭,轉身便要逃走。

然而,已經遲了。

“何方宵小!”

心見僧猛然抬頭,口中低喝,猶如金剛梵音,震得塔內嗡嗡作響。

話音未落,人已飛撲而出。

他腰背彎曲,雙手凝掌為爪,加上龐大身軀,縱躍向前,竟猶如猛虎撲食。

佛塔內石階彎曲,十分有利逃跑,但方影剛邁出半步,後腿已被一隻大手抓住。

心見僧指力恐怖至極,竟將方影小腿扣出幾個血洞,隨後猛然一拽。

感受到那無可匹敵的巨力,方影臨危不亂,忍著劇烈疼痛,在腰間一抹,抓出一把柳葉鏢,順著力道揮手一撒。

這是漫天花雨手法。

不講準頭,細小的柳葉鏢殺傷力也不夠,目的是讓敵人護眼,阻敵逃亡。

然而,讓方影驚恐的事發生了。

心見僧雙目雖盲,還綁著頭巾眼罩,但腦袋卻輕輕一扭,避過所有射向頭部的柳葉鏢。

這不是人能有的反應……

方影腦中剛升起念頭,整個人便被一股巨力揪出,轟得一聲撞在房頂,又猛然向下拍在地上。

噗!

他的頭顱正好磕在石階上,碎石腦漿四濺,兩腿抽搐,沒了動靜。

“善哉…”

心見僧嘆了口氣,滿身血漿,雙手合十,剎那間從怒目金剛化作慈悲相。

一名武僧連忙上前,對著方影屍首摸索,掏出一枚鑲金盾形令牌,震驚道:“師叔,是六扇門的人,還是個金牌,應該是那什麼無影神捕。”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捕,一招便死在心見僧手下,周圍武僧卻高興不起來。

“師叔,我們被發現了。”

一名武僧面色凝重道:“咱們身份暴露,朝廷怕是很快會派大軍前來。”

就在這時,監院法善得到訊息匆匆前來,看到這血腥景象,又得知死的是六扇門神捕,頓時眼前一黑,哀聲道:“禍事也,朝廷肯定發現了。”

他眼中陰晴不定,隨即咬牙道:“心見師兄,如今天地更新,九州已經一統,我等不如與朝廷聯合,重新…”

“愚蠢!”

心見僧訓斥道:“歲月更迭,人間王朝早已忘了上古之事,更無敬畏之心,只會覬覦我等傳承。”

“你看那玄都觀,為何不入朝堂?兩百年前,我等相信了周王一次,宗門差點被滅,還好末法時代,無人相信,才搶回傳承,莫要重蹈覆轍!”

監院法善額頭冒出細汗,無奈道:“但憑師兄吩咐。”

心見僧點頭沉聲道:“召集人,棄寺,遁於暗中!”

監院法善嚥了口唾沫,“可方丈師兄回山還未歸來……”

“想辦法通知他們!”

心見僧很是果決,“莫要廢話,快去召集人!”

“是,師兄。”

…………

咚咚咚!

天尚未亮,敲門聲便急速響起。

五短一長,顯得很有韻律。

張彪猛然睜眼,也顧不上穿上衣,摘下牆上橫刀便闊步而出。

開門後,赫然是一名臉生的六扇門捕快,衣著整齊,直接抱拳道:“張捕頭,門中急令,半刻趕到昭國坊。”

說罷,便翻身上馬,一扯韁繩,策馬呼嘯而去。

這是六扇門傳令官,熟知所有人居所,有策馬遊京之權,緊急情況下才會出動。

昭國寺出事了!

張彪心中頓時瞭然。

他告知總捕頭郭安情況,以對方性子,應該會十分謹慎,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沒有絲毫猶豫,張彪立刻返回屋內,穿戴整齊,鎖上院門,向著遠處坊牆直奔而去。

勾魂索呼嘯,他借力騰空,三兩下便躍上坊牆,頓時心中一震。

只見昭國坊方向,早已火光熊熊,濃煙直衝天際。

媽德,打草驚蛇了!

他哪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雙腿用力便騰空躍起,仗著身法了得,在坊牆間奔騰縱躍,很快來到昭國坊。

這裡已匯聚了不少人。

金吾衛緊守坊門,不少武侯凶神惡煞,挨家挨戶盤問,六扇門的人則匯聚在一起,各個臉色難看。

沒人去救火。

因為整個昭國寺已化為火海,周圍已挖出隔離溝,這種情況,只能等火焰自己熄滅。

總捕頭郭安負手而立,望著遠處火海,眼中滿是哀傷。

他身後站著兩人。

一人身形高大,不弱於心見僧,更生得白眉鷹眼,揹著半人高弓箭。

另一人則五官俊朗,好似中年書生,低頭把玩著扇子,面色平靜,眼中卻殺機熾盛。

這是外出辦案歸來的兩位神捕。

霍鋒則站在後面,臉色難看。

張彪看到後,也識趣不說廢話,拱了拱手,站入隊伍中。

旁邊是名年輕銅牌捕頭,滿臉晦氣,對著他露出個哭喪表情。

這是銅牌捕頭陸九,喜好對弈,連慣用暗器都是黑白子,昨晚輪替張彪巡夜。

出這麼大的事,估計要倒黴。

張彪知道這兄弟是替自己背了鍋,但也只能報以同情的眼神。

就在這時,一隊衙役簇擁著一名紅袍官員進入坊中。

那人五官方正,長鬚垂胸,氣度不凡,正是京兆府尹左明丘。

他面色陰沉,來到郭安旁邊,低聲問道:“郭大人,出了什麼事?”

郭安沉默了一下,“左大人還請見諒,事關重大,要稟告皇上,不可洩露。”

左明丘氣極反笑,“原來是你們惹的禍,多大的事,連我這京兆府尹都不能問?”

嘩啦啦……

還沒等郭安說話,伴著混亂腳步聲,街道上便又湧來不少人。

各個身穿官袍,有些還衣衫不整,氣喘吁吁,甚至還有不少女眷。

“哎呀,快救火啊!”

“這是出了什麼事?”

“各位大人為何不動!”

郭安眼中怒氣湧上,轉身呵斥道:“肅靜,閒雜人等退後!”

可惜,他的話反倒讓這幫人更來勁,一個個雙目血紅,怒斥道:

“郭大人,擺什麼威風!”

“趕快去抓捕賊人啊!”

“六扇門不是負責巡夜麼,定是你們失職,老夫今日便上殿參你一本!”

這幫人簡直氣急敗壞,口不擇言。

張彪輕輕扭頭,眼中滿是嘲諷。

這些個都是朝中官員,三省六部皆有,雖無重臣,但匯聚起來也能量不少。

更重要,是他們大半身家,全放在昭國寺香積廚,放貸收利。

這下子,算是燒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