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李府後院廂房內,李明淑一聲慘叫,從床上滾倒在地,口吐白沫,面孔扭曲。

她豐腴雪白的身軀上,出現一道道透明細絲,嗖嗖嗖射向四方。

木桌、木床、房梁、甚至地面都被洞穿,好似蜘蛛結網,拽著整個人騰空而起。

這份劇痛來得突然,去的也快。

李明淑氣息暴走,連忙盤膝捏動法訣,運轉真氣,細絲漸漸收回體內…

“娘娘!”

房門嘩啦一聲開啟,兩名隨身侍女闖入,看著眼前景象,不知所措。

她們同樣是殺生教徒,但從未見李明淑這位聖女,顯露過術法神通。

李明淑忽然睜眼,瞳孔紅芒閃爍。

噗嗤!

透明絲線射出,直接貫穿兩名侍女額頭,令她們雙目翻白,無法動彈。

李明淑臉色依舊猙獰。

密密麻麻的透明小蜘蛛從七竅中爬出,遍佈全身,越來越多。

與此同時,兩名侍女面板迅速老化,形銷骨瘦,濃郁刺鼻血氣,順著絲線蔓延到李明淑全身。

那些暴走的小蜘蛛似乎受到安撫,吸收血氣後,又透過七竅鑽回。

李明淑氣息漸穩,喘著粗氣,額頭滿是冷汗,顫聲道:“出了什麼事,為何靈蛛突然失控…”

不知想到什麼,她連忙披上衣服,快步走出房間。

外面風雪已停,不時有人從遠處走來,無論男女老少,皆臉色慘白,步履蹣跚。

“聖女,方才術法失控了!”

“我也是,出了什麼事?”

“方老三死了,神通失控,被燒得只剩一團白灰…”

眾人七嘴八舌,驚慌失措。

“都閉嘴!”

李明淑一聲怒喝,目光陰沉望向南方,“密窟那邊出了事,派人去打探…”

“不用了!”

一聲低喝,引起眾人注意。

只見許靈虛臉色蒼白從黑暗中走出,“將軍冢屍鬼暴動,上主陷入沉睡,都回去養傷,行動可能要提前。”

眾人聽罷,面面相覷。

終於,一名青衣年輕人咬了咬牙,拱手問道:“許護法,上主出事,我等為何也差點走火入魔?”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他們都是這些年陸續加入殺生教,透過殺生祭獲得術法神通,成為所謂七十二煞。

殺生祭強行提升,都有代價。

有人容易癲狂,有的身軀殘損,有人嗜血,還有人需要吞噬毒蟲維生。

現在看來,代價不止這些。

能加入殺生教的,哪個是善類,發現問題,自然心中不甘。

“哈哈哈…”

許靈虛冷冷掃視了一圈,忽然幾聲大笑,譏諷道:“你們以為,那些力量來自何處?”

“你們以為,單純殺幾個人,就能在這天地鉅變中踏上浪尖?”

“你們以為,上主只會賜下恩德?”

“問那麼多,難道想叛教?!”

幾番發問,眾人聽得臉色慘白。

“護法息怒!”

“我等知錯了!”

他們哪還聽不出其中意思,連忙道歉,隨後灰溜溜散開。

“哼!”

許靈虛一聲冷哼,隨同樣臉色陰冷的李明淑進入小院。

剛進入院子,許靈虛胸口一悶,一片片黑斑順著脖子向上蔓延,連忙從懷中取出一粒丹藥服下。

李明淑冷眼旁觀,毫無相助之意。

許靈虛也不在意,壓下湧動的氣血,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就知道七十二煞這幫人靠不住,以為我神教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麼…”

李明淑似乎根本沒聽到,只是冷冷開口道:“伱做的蠢事,寄生胎沒了,教主有何安排?”

許靈虛陰惻惻一笑,“我辦事不力,自會受到懲罰,但教主多年謀劃,有豈會只有一條路。”

說著,緩緩起身,恭敬拱手道:“聖女,今後要稱呼您聖母了…”

…………

“讓開讓開!”

“陛下有令,即日起開化、豐樂諸坊封閉,坊中百姓暫時搬離…”

“這裡通往正陽街的路也封了…”

清晨早起,玉京城百姓便發現,城中開化坊附近,已被朝廷軍隊封鎖。

附近坊市百姓算倒了黴,天沒亮,便被挨家挨戶叫醒,收拾行囊離開。

一時間,吵吵鬧鬧,騾馬嘶鳴聲、孩童哭鬧聲、官兵呵斥聲不斷。

這麼多人被迫離家,若處理不好,自然容易弄出事端。

好在京兆府派來的官員已經說明,只是暫時離開,多則數日,便可回來。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自然不少。

與此同時,一些流言也暗中傳開。

“聽說了沒,朝廷是要燒旱魃,最近諸多禍事,全是這玩意兒引起…”

“不會吧,真有那玩意兒?”

“騙你作甚,沒看到御真府的神仙們都來了麼?”

“朝廷為何不說?”

“多半怕引起慌亂…”

“那我可得瞧瞧熱鬧,旱魃這玩意兒,只是鄉野間流傳,還沒見過呢!”

“還是離遠點好。”

“怕什麼,這麼多人呢…”

人群之中,張彪也在駐足觀望。

他到不奇怪,之前便已請丘辰義示警,免得屍鬼動亂,荼毒一方。

但如今,卻莫名有些擔心。

如果那屍鬼,真是蓮華宗留下暗手,用於對付殺生教,自己這,是不是好心做了壞事?

但不管又不行。

一旦屍鬼出世,殭屍橫行,倒黴的依舊是玉京城百姓。

忽然,人群中閒聊引起他注意。

“這燒旱魃算甚,指不定是真是假,但昨晚西市可還是真出了事!”

“怎麼了?”

“昨晚西市大霧瀰漫,西市署的巡邏武侯死了不少,就連金吾衛也折損數人。”

“你莫非在說笑?”

“騙你作甚,沒發現西市今早開市晚了一個時辰麼…我一堂叔幫人看鋪子,他說聽到許多怪聲,行兇的多半不是人……”

張彪聽得眉頭一皺。

鬼頭柳那邊也出了問題?

那肉芝佛胎,對鬼神竟有如此吸引力,到底有何魔力?

還有火羅教的神饗秘術,那肉芝佛胎已被殺生教邪神佔領,現在看來,明顯是個大坑…

不能令其得逞,否則沒等大霧災降臨,這玉京城便會屍山血海。

先去西市看看再說…

想到這兒,張彪轉身往西市而去。

他並不在乎大梁朝興衰,甚至對於宗門和殺生教之爭,也毫無興趣。

但玉京城有百萬人口,叫他冷眼旁觀,也實在做不到。

他沒發現的是,人群之中,丘辰義和梁秋月也在,換了便衣常服,頭戴斗笠。

“秋月,走吧。”

丘辰義低聲道:“這京城已經沒法待了,你等了一夜,太歲仙師也沒來,估計也已遠去避難。”

梁秋月緊握雙拳,點了點頭。

二人繞道上了正陽大街,出了玉京城便策馬狂奔,到達十餘里外,已看到梁福帶著一堆人,趕著馬車雪中矗立。

丘辰義見狀微微搖頭,“此去路途艱險,秋月不該帶這些人。”

梁秋月平靜道:“這些都是我父親親兵,他們已然年邁,我若不管,留在京城必遭禍害,所以要共同前往懷州。”

“懷州?”

丘辰義才不管這些梁府家丁生死,他只注意到懷州二字,愕然道:“去蒼州偃甲宗,可是要經過潞州啊…”

“丘師兄還請見諒。”

梁秋月拱手道:“玄都觀之前便以武學揚名,相信術法也與其有關,秋月還是決定前往玄都觀。”

“原來如此…”

丘辰義眼中閃過一絲惱火,卻面帶微笑道:“既如此,那你我便分道揚鑣吧,他日有緣,江湖再見!”

說罷,一抖韁繩,策馬轉道遠去。

梁福這才小心上前,搖頭道:“小姐,你這樣,可把丘公子得罪了。”

梁秋月平靜道:“他掩飾的好,但我卻知他素來心性涼薄,邀我同行,只是看中我武藝,充作保鏢。”

“他離京逃遁,連自己親族都不在乎,一旦路上出事,我等定然被拋棄。”

“與虎同行,不智之舉。”

“小姐看得遠啊…”

梁福一聲感嘆,望著遠處玉京城,搖頭道:“這玉京城,真的沒救了麼?”

梁秋月面色冷漠,卻握緊了長槍,“至少,我沒這能力,再待下去,連報仇都沒機會。”

“走吧,換裝,沿途遮掩行跡。”

“我把殺生教的事捅了出去,幾日後就會爆發,他們必然惱羞成怒,小心被追上。”

“是,小姐。”

一行人立刻駕著馬車,消失在茫茫雪路官道上……

………………

“客官,您要點什麼?”

味香樓雅間內,小二殷勤詢問。

“來壺茶,上些拿手點心。”

張彪坐在窗前,望著下方隨意問道:“這西市,今日為何如此冷清?”

小二眼神驚慌,勉強笑道:“客官,小的也不知道,許是天寒地凍,人們不樂意出門吧。”

張彪見狀,便知朝廷多半下了封口令,手中迷魂鏡一晃,夥計眼神便變得呆滯,如實訴說:

“昨日大霧,怪聲不斷…”

“我躲在店內,不敢出去,只知道死了人,西市署派人傳話,亂傳謠言者要抓入大獄…”

“家中無米下鍋,不敢請辭…”

很快,小二恢復清明,只聽得張彪微笑道:“我想一個人靜靜,莫讓人打擾。”

說話間,拿出些散碎銀子。

“是是,客官。”

夥計大喜,小心收好銀子離開。

張彪則面色凝重望向窗外。

西市鬼頭柳附近,上次便已修了廟宇,如今不僅有驍衛看守,火羅教也在廟中燃起了火堆。

他能感覺到,那火焰升騰中,有一股強大意念降臨,周圍僧人則瘋狂祭拜。

這幫胡僧瘋了麼?

處理屍鬼都困難,還來招惹這玩意兒……

張彪心中疑惑,先是關緊門窗。隨後帶上儺面疆梁,進入靈界。

周圍景象隨之變化。

木樓雅間變得腐朽,佈滿黴斑。

原本閉著的窗戶,也徹底爛掉。

透過窗戶,張彪看到一幅奇景:

火羅教的那狼頭神,已再次降臨,渾身火焰燃燒,撒出片片黃沙。

原來是加固靈界結界…

張彪恍然大悟。

就在這時,鬼頭柳周圍霧氣突然湧動,張彪則雙目震驚,猛然向前。

儺面疆梁也同時震動。

那是,

另一個儺面的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