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一過,鹿山集市更加熱鬧。

隨著八方閣的名聲越來越響,幾乎每天都有其他州修士趕來。

這裡,能得到修行之法。

這裡,有同道互相交流。

這裡,還有各種難見的靈材。

運氣好,說不定還能拜入宗門。

再加上鬼市津的神秘傳言,誰都知道這裡已成為希望之地,為此,他們不惜冒著風雪,早早便開始趕路。

每個新到來的修士,必定會前往鹿山集市,即便買不起,也能漲漲見識。

所以,鹿山城從開市起一直到晚上,都人流如織,異常繁忙。

五仙教的店鋪外,什麼時候都擠滿了人。

畢竟,他們除去那些珍貴寶藥,其他尋常藥材也會大量供給,甚至開發出了可以直接服用,補充氣血的藥丸。

長老胡雲海站在閣樓。

他看著遠處更加熱鬧,已排起長龍的清風寨店鋪,眉頭緊蹙。

清風寨的舟車丸,已徹底打響名氣,只是產量不足,每日限量供應,因此隊伍時常排的老遠,連帶著讓五仙教生意也更加紅火。

當然,胡云海並非妒忌,而心不在焉,想著其他事。

就在這時,一名弟子匆匆趕到,拱手低聲道:“長老,山上那邊傳來訊息,人已經到了。”

胡云海連忙起身,面色凝重道:“可曾安排妥當?”

那弟子點頭道:“三爺已去接人,其他幾房並無異動,香堂也沒什麼反應。”

“柳三通呢?”

“隊伍已在大雪山,和玄都觀的隊伍匯合,他們接了剿滅洞天妖祟的任務,香堂之上並未懷疑。”

“那就好,注意點動靜…”

胡云海稍微鬆了口氣,命弟子退下後,來到木桌前,取出一張密信,滿臉凝重。

這個年,五仙教過的並不安寧。

鬼市津的出現,雖是好事,但那些天人加緊收攏大權,為將來佈局做準備。

誰都知道,這些人是來幹什麼。

這些天人也知道,宗門弟子們心存不滿,許多時候陽奉陰違,但因為靈根和總門的關係,暫時無人反對。

偃甲宗的事,令天人們提起了警惕。

雖說偃甲宗將天人被殘害,靈根被奪的事,推在了一個生死不知的千機上人頭上,但用腳想也知道。

動手的,必定是山上之人!

畢竟等待施捨,哪有硬搶來得快。

因此,各宗門幾乎都暗流湧動。

此時的天人們,還未成長起來,沒有自保之力,最好的方法,便是拉攏打壓,對宗門進行分化。

比如五仙教的那幾名天人,便提出要開啟靈根煉製,但第一批的名額有限,要選擇才能兼備者。

都是成年老狐狸,哪會不清楚其中貓膩。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忍住誘惑,短短時間,山門之上就出現了分裂。

胡云海這些人,自然成了“無才無德”之輩,估計下一步,便會被奪走職權,甚至清算,打成叛逆。

但悲哀的是,他們並無反抗之力。

因為香堂內的仙家,敬畏上宗權利,再加上虛無許諾,不敢忤逆天人之言。

胡云海知道,自己唯一的機會,便是找到那名被害天人,無論問出靈根培育法,還是借其之手攻擊天人,都有了手段應對。

而這件事,全要看太歲能不能找到人。

想到這兒,胡云海嘆了口氣,他也算精明一世,但在這種困局下,也只能聽天由命……

…………

喳——!

伴著一聲響亮鷹啼,雲中君沖天而起。

張彪回頭凝望,一直到其順利離開。

有云中君幫忙,他自然無需橫跨千山萬水,浪費時間。

但這一路,卻並沒那麼太平。

雲霧之中,時常有突然竄出的鳥怪,雖然不是雲中君對手,但卻是和鬼頭鴉一般成群結隊,什麼都敢襲擊。

它們所盤踞的山峰周圍,一個個村莊早已空空蕩蕩,百姓全被撕碎吞入了腹中。

張彪自然是毫不手軟,接連毀了數座鳥怪巢穴,兇狠的斬殺,剩下的則由噬靈蟬控制,由雲中君押送,帶回清風寨。

飛行靈獸,任何時候都是搶手貨。

而進入大雪山後,就連雲中君也感覺到畏懼,因此張彪命其提前返回。

“太歲先生,這邊請。”

一聲蒼老的聲音,打斷了張彪思緒。

這是名老者,站在駝鹿雪橇旁,一身棉襖,頭戴狗屁帽,兩手插在袖子裡,紅鼻頭,白戶須,哈著熱氣,滿臉的討好。

張彪微笑道:“胡三前輩何必親自前來。”

這老頭看似貌不驚人,和幽州尋常百姓一般,但實際上是五仙教胡家管事長老之一,人稱胡三爺,連胡云海見了都要以禮相待。

“不礙事,不礙事。”

老頭笑的滿臉褶子,“太歲先生名動四方,按理說,還是玄陽方相二宗宗主,我等當以宗主之禮相待,可如今山上這情況,太歲先生莫要怪罪才是。”

“無妨。”

張彪微微一笑,跟著胡三上了雪橇。

五仙教如今情況,胡云海已和他說過。

如今的他,就如同惡客上門,那些天人的走狗不出來阻攔,已經很令他奇怪。

“駕!”

坐上雪橇後,只見胡三爺一甩馬鞭,兩頭碩大的駝鹿頓時嘶鳴,口噴熱氣,四蹄下積雪橫飛,拉著雪橇飛速前行。

雪橇飛快,在林間雪地疾馳,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兩側高聳林木飛速退後,還不時來個急轉彎。

張彪坐慣了雲中君,這點顛簸自然不放在心上,饒有興趣,欣賞起了周圍景色。

如果說懷州山勢,以險為主,那麼大雪山,便是以雄渾蒼茫奪目,白山黑水交錯,幾人合抱的千年古松隨處可見,樹冠茂密,連天空都被遮掩。

每當雪橇飛速駛過,輕微震動,都會引起樹冠積雪掉落,好似巨石,轟隆一聲砸在地面,看上去異常危險。

好在胡三把式不凡,墜落的積雪全被甩在身後。

張彪忍不住讚道:“大雪山,果然不凡。”

“哈哈哈…”

胡三爺一邊架勢雪橇,一邊掏出老酒葫蘆悶了一口,“不瞞道友,咱們這裡還不算大雪山。”

“真正的大雪山,有東南西北四條主脈,我等稱為四老爺山,浩瀚蒼茫,許多地方都從未有人涉足。”

“上古時期,這裡妖修眾多,弄得大小洞天無數,厲害點的,有三十六處妖洞,就連我五仙教也得小心行事。”

“咱們還在大雪山外圍,相對安全,幽州百姓也大多生活在此,但進了山,就要小心點了。”

“原來如此,貴教山門在何地?”

“在南老爺山…”

說話間,張彪已看到不少村莊城鎮,位於遠處高山之下,炊煙裊裊,而在雪道路旁,時不時就能見到神龕,裡面供奉著胡黃仙家,香火繚繞,顯然剛有人祭拜過。

路過一處神龕,張彪忽然心中一動,扭頭觀望,只見神龕之上,淡淡白霧升騰而行,隱約化作個身穿棉襖的黃鼠狼,冷冷望著自己。

“無需搭理…”

胡三爺自然也已發現,臉色變得陰沉,“以道友道行,上了山,只有啟動香堂,才能將你困住,沒我等相助,那些人也動不了香堂。”

“這次上山,打的名義,是太歲先生尋找儺面雄伯,我等出面招待,先生只需找到那人,剩下的,就由我等來做…”

張彪微微點頭,又問道:“那頭鬿神怎麼樣了?”

儺面雄伯的位置,他當時透過探查柳三通,早已得知,是在一個叫老熊溝的洞天中,裡面方相宗的前輩,封印了一頭虎鬼,已成鬿神,還弄出不少倀鬼。

但當時的他,根本沒有把握對付。

因為上了五仙教山門,便會有香堂神域監視,說話不方便,胡三爺一路嘴不停,介紹山上情況,還有一些注意事項。

不知不覺,他們已拐過一個山道,順著峽谷前行,兩側懸崖雪峰高聳,又被濃霧籠罩,好似撲面壓來。

就在這時,胡三爺面色一變,停了下來。

張彪也眉頭微皺。

只見前方峽谷旁邊,矗立著大大小小石塊,被積雪覆蓋,看似平平常常,但他記憶力不凡,這個地方,分明已經來過。

“迷魂陣?”

“五仙教術法果然不凡…”

張彪來了興趣,他可是一直戴著儺面,卻未發現任何異常,就中了招。

胡三爺臉色則變得難看,“這是古代守山大陣,靈氣復甦後被我等修復,用來阻擋參客和獵人入山。”

張彪若有所思道:“我上山要做的事,洩露了?”

“不可能。”

胡三爺低聲道:“這件事,只有我和雲海知道,對外人說,都是請道友上山撐個場子。”

“那就有意思了…”

張彪摸了摸下巴,看向旁邊懸崖,“有沒有其他路能上山?”

胡三爺眼神陰沉,搖頭道:“沒了,這守山大陣很是玄妙,專門為防止妖祟攻山,一旦啟動,便無路可入。”

“哦,我看看。”

張彪反倒來了興致,這種等級的迷魂陣法,說實話,他還是第一次見。

沒有絲毫猶豫,他渾身黑霧炸裂,頓時化作一道影子,順著懸崖飛速向上。

很快,他便來到山頂,然而翻過山頭向下望去,還是方才峽谷,胡三爺安撫著駝鹿,正站在下面仰頭張望。

“有意思…”

張彪不僅不怕,還做起了實驗。但無論從哪個方向前行,甚至透過靈界視角觀察,都最終會回到峽谷。

好似這片空間,將他們困在一個輪迴中。

這種規模的陣法,已超出現有修士水平。

張彪眼睛微眯,取出御神牌,只見陰風黑霧瀰漫,千機上人頓時出現在眼前。

“這有什麼稀奇!”

聽完張彪訴說後,千機上人又四處轉了一圈,冷笑道:“你能找到含‘矩’的法器,五仙教豈會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