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

寡婦月娥聲音一顫,便要上前擁抱。

她從京城歸來,雖說當時的不良帥焦雄為人義氣,為還恩情,幫她們請了鏢師,但一路艱險,沒少吃苦頭。

尤其半路上,寄予厚望的小兒子,更是染病夭折,只剩胡媚娘這一個獨女。

好運的是,隨著靈氣復甦,胡媚娘也展露天賦,一步步進入山城。她這普通人,也得以在胡家屯,靠做廚娘留下。

但山城,依舊不能進。

看到數月未見的女兒,月娥哪還能忍住。

出乎意料的是,面對她的擁抱,胡媚娘卻眉頭一皺,輕輕後退避過。

“媚娘…”

月娥心中一顫,有些難以置信。

胡立德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唉,別這樣,媚娘大了,又不是小孩子,這麼長時間未見,難免拘謹。”

“孃親勿怪。”

胡媚娘也忽然開口,“我正修煉一門術法,體內陰氣匯聚,還控制不住,怕傷了您,您別往心裡去。”

話雖客氣,但臉上卻清冷淡然。

月娥頓時呆立當場。

“行了行了,別打擾媚娘修煉。”

胡立德見狀,連忙將她拉走,一邊走還一邊低聲道:“從今往後,咱們就住前院,不要輕易打擾媚娘,你不知道,這修行路有多危險,心緒不寧便會走火入魔…”

他喋喋不休,苦心勸導,皆因眼前生活地位,全來自胡媚娘。

如今還巴結上了黃承祖一脈,再安撫好月娥,今後便能舒舒服服,不愁吃喝。

唯有寡婦月娥,拖拽中不時扭頭,望著那白衣烏髮,面容清麗冷淡,卻有一絲誘惑的面孔,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這……不是我女兒!

在二人走後,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胡媚娘來到庭前蒲團前盤膝而坐,白衣素潔,望著庭前飛雪,用紅泥小火爐烹茶。

一舉一動,竟隱約有股氣度。

黑暗中,緩緩走出一隻小白狐,打了個哈欠,盤坐在她的身邊。

胡媚娘一邊喝茶,一邊輕輕撫摸白狐,望著漫天飛雪,眼中時而冷肅,時而迷茫。

“前世今生,我到底該是誰…”

……

胡家屯祠堂中,氣氛異常凝重。

幾名胡家長老盤坐在太師椅上,各個端著大煙杆子,噴雲吐霧,滿臉愁容。

“老三被囚,太歲先生被支走,看來柳老祖,是下定決心要對我們動手了。”

“哼!要我說…”

“閉嘴!事情還不到那一步,有些話說出來,就再也沒了回頭路。”

“那總不能束手待斃。”

就在這時,一名中年男子匆匆走入祠堂,滿臉急色,先是恭敬拱手,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紙條,“叔公,三爺傳出的條子。”

為首的老者接過,看罷後眉頭一皺,沉聲道:“老三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他是故意進入暗室……”

眾人聽罷,頓時面面相覷。

“不會是假的吧?”

“老三到底想幹什麼?”

面對眾人疑問,為首的老者輕輕一捏,手中紙條頓時隨火光化為灰燼,隨風飄落後,竟在地下形成個狐狸圖案。

“是老三的手法沒錯。”

為首的老者又抽了幾口,似乎下定決心,“就這樣吧,吩咐弟子們都小心點,做好準備,卻也別與他人發生衝突。”

堂中老者們互相看了一眼,想說什麼,卻也不敢忤逆,紛紛離去。

等祠堂內安靜下來後,老者才沉聲道:

“胡松,進來!”

堂外等候的胡松連忙走進聽命。

老者沉聲道:“你偷偷離開,去老熊溝找到太歲先生,說三爺轉告他一句話。”

“三日,子時。”

胡松一愣,雖不明白其中之意,但也正色點頭,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

老者忽然叫住了他,低聲道:“莫從門外出,走祠堂後暗道,可直通山外。”

說罷,還從懷中取出一幅沾滿血色符文的布,叮囑道:“這甲馬善用,扛不住就立刻扔掉。”

“是,叔公。”

胡松恭敬接過甲馬,轉身進入祠堂後院。

等他離開後,老者又叫來一人,同樣取出一副甲馬,叮囑道:“你去黑風嶺,讓柳三通他們,三日後在山外等待。”

打發走二人,老者才緩緩起身,來到祠堂院中,望著風雪中的山城,喃喃道:

“當初,就不該招來這些禍害…”

…………

嘭!

飛雪四濺,胡松一腳踹開木板,從一塊巨石底下爬出,扭頭觀望,發現自己已到了五仙教山下一處密林中。

胡松扭頭看著密道,臉色凝重。

這裡位置隱秘,地道出口甚至早已被冰封,說明很早以前就已準備好。

如此隱秘的暗道都要被使用,可想而知,胡家一脈已到了何種危險境地。

想到這兒,他再不猶豫,用出懷中甲馬,只見此物外形是綁腿,粗黃布質地,上面畫滿了密密麻麻硃砂血符。

此物也算是胡家秘技,製作相當艱難,從不在外流通,由長老進行分配。

胡松自然會用,捏動法咒,周圍頓時陰風大作,隨即一股力量竟令他懸浮而起。

“疾!”

伴著一聲法咒,霎時間狂風大作,飛雪倒卷,轉眼就沒了人影。

這甲馬的速度,甚至比驅動兵馬還快,僅僅一個時辰後,胡松便來到了石河子堡。

他裹著狂風,身後近乎拖出殘影,在堡中轉了一圈,便向東老爺山而去。

時間緊迫,他也顧不上山中危險,化作一道飛影,沿著大路前行,身後拖出長長雪浪。

“吼!”

密林中一聲狼嚎,竄出十幾頭狼怪,各個體型碩大,猶如牛犢一般,渾身黑煙,兩眼還冒著綠光。

然而,在甲馬驚人速度下,它們只是追了幾步,便已看不到蹤影。

胡松也是嚇得夠嗆,雙手捏緊法訣。

他腳步飛快,雙腿臨空交替之間,便已竄出十幾丈遠,但與此同時,甲馬也變得越來越熱。

這便是甲馬特點,其中陣法運轉,會不繼續靈氣,看似溫暖,卻並非好事,至少有兩點限制。

一是胸中一口氣不能洩。

二是要壓住靈氣暴動。

胡松在東老爺山裡跑了許久,途中又被幾個強橫的獸怪山鬼盯上,幸虧甲馬速度越來越快,才沒被抓住。

就在這時,他忽然瞳孔一縮,連忙停下甲馬,強大的慣性下,落地時整個人在雪中滾了十幾圈,上百米遠,一頭栽進雪堆中。

唰!

胡松滿身積雪,狼狽至極,卻顧不上整理,直接扯下灼熱的甲馬扔出。

呼~

一聲悶響,甲馬在火光中化為飛灰。

而胡松則理都不理,倉啷一聲拔出長刀,又從懷中取出三根香,先是滿臉警惕看了看周圍,隨後緩緩向前。

林間雪道上,滿是屍體殘骸,血色染紅雪地,紙人紙馬也被撕成了碎片。

呼嚕嚕……

屍體旁,圍了一群狼,正在瘋狂撕咬,彼此之間還亮出獠牙護食。

“滾!”

胡松一聲怒喝。

這些狼看似兇狠,卻只是普通野獸,感受到胡鬆氣息,頓時弓背炸毛,四散而逃。

胡鬆緩緩走近,臉色變得陰沉。

這些屍體殘骸,正是幫太歲領路的五仙教弟子,黃承祖的腦袋還滾在雪中,兩眼被凍成冰晶,面孔扭曲,死前表情滿是恐懼。

發生了什麼?

胡松看得頭皮發麻。

黃承祖這幫人雖與他胡家屯不和,但也算好手,更何況還帶著不少香堂兵馬,怎麼會死在這裡?

難道…是太歲動的手?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便被否定。

因為,他看到了雪地上凌亂的腳印。

似梅花,又似楓葉…

是野豬腳印!

胡松幼時常年在山中打獵,當即辨認出是何種野獸。

但這腳印,只比尋常野豬稍大,若是尋常獸怪,怎麼會有如此能耐?

更古怪的是,這些足跡,竟只有後蹄!

到底出了什麼事?

胡松一臉疑惑,只覺心中發寒,一咬牙,也顧不上收斂屍體,向著老熊溝方向跑去。

他只得到兩幅甲馬,一個還要用於回程,況且在這危機四伏的大雪山,他也不敢用盡底牌。

甲馬關鍵時刻,可是能用來逃命。

好在這裡距老熊溝不過百里地,胡松一路小心掩藏身形,收斂氣息,終於在天色將暗時,來到了老熊溝。

然而,眼前景象令他心中一涼。

老熊溝內,到處都是倀鬼焦黑屍體殘骸,周圍積雪都被融化,顯然經歷過一場大戰。

老熊溝洞天已被破了!

太歲先生又在哪兒?

正在胡松憂慮時,他忽然渾身一僵。

不知什麼時候,身後已傳來劇烈的喘息聲,還伴著一陣陣腥臭氣味。

唰!

胡松渾身寒毛倒豎,直接向前一撲,順著山崖滾下,半空中又縱身一躍,跳到雪谷之中,抽刀轉身檢視。

只見山樑之上,冒出一個個野豬腦袋,佈滿黑鬃,獠牙銳利。

更古怪的是,這些野豬竟全部人立而起,身上穿著破爛青銅甲,手裡還拎著長刀。

而在他們中央,還有一頭三米高的野豬,拱嘴旁一排獠牙,碩大的肚子肥肉亂顫,赤蹄站在雪中,下身卻穿著褲子。

野豬旁邊,還站了一頭鉅鹿,長角宛如樹杈,生了兩對眼睛,高高站在山樑之上。

妖!

胡松看到,頓時頭皮發麻。

大雪山上,什麼時候出現了妖?

為何巡山的陰兵從未發現?

“妖”與“怪”,意義截然不同。

“怪”雖體型龐大,兇狠殘暴,但卻保留野獸習性,除非那些可稱霸一方的龐然巨物,剩下的,都能靠智慧與陷阱戰勝。

而“妖”,則已走向另一條道路,不僅靈智會增長,強大後還能化為人形,稱之為妖修。

怪不得,黃承祖他們會死。

若這些“妖”設下埋伏,甚至根本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召喚香堂。

就在這時,那鉅鹿忽然開口,“這裡,是誰動的手?”

聲音醇厚,卻帶著一絲冷淡。

“是你爺爺!”

胡松一聲怒吼,轉身就逃,同時已念動法咒,剩下的那幅甲馬,嗖得一下綁在兩腿之間。

他驚慌恐懼,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活著回到山上,將此時告知。

大雪山妖類早已出現,卻藏得如此之深,甚至串通一氣,定有巨大圖謀!

“呼哧呼哧…想逃?”

那體型碩大的豬妖喘著粗氣,猛然一吸,又噴出一口淡綠色濃霧。

霎時間,整座山谷惡臭撲鼻。

鹿妖四眼,也散發出詭異幽光。

胡松正啟動甲馬,不小心吸了口臭氣,頓時腹中翻江倒海,同時腦子一悶,暈暈乎乎。

他知道自己已經中招,但此時哪顧得上搭理,啟動甲馬,化作一道殘影,瞬間跑得沒了蹤影。

“呼哧呼哧…”

豬妖沒留下人,頓時喘著粗氣,雙眼血絲蔓延,面孔也變得扭曲。

“凝神,壓住妖氣!”

旁邊鹿妖淡淡提醒,隨後望著胡松逃離的方向,“他中了術,跑不了多遠。看方向,應該是往陸夫人洞天那裡而去。”

“傳信,讓陸夫人注意,莫讓人跑了…”

豬妖此刻也冷靜下來,卸下腰間一個古怪號角,鼓足腮幫子猛然一吹。

嘟——!

悠長陰沉的號角聲,頓時響徹山林……

感謝“失去夢想的兔嘰”大佬盟主。

今晚繼續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