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真不體面,不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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悽風冷雨,飄落在寺廟上空。
人影憧憧,彷彿鄉間過節般吵鬧,雜亂的腳步聲響徹雨腳泛白的庭院。
“夫人不要回避了!”
“就是啊,推個小孩出來算什麼!”
“這是商場,不是過家家!”
以田中三郎為首的幾個人,圍著花城杏子,展開了最猛烈的攻勢。
飄雨的廊簷內,三女栗子身穿喪服,躲在人群邊緣看戲。
她那明媚的桃花眸瞪得又大又圓,又黑又亮的眼珠子轉啊轉的,就等著姐姐出醜然後她上前搭救了。
兩位少女呆在她身邊,都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樣,對這邊的事毫不關心。
面對諸多供應商,花城杏子不動聲色。
她素來意志剛強,頭腦冷靜,感官一直是處於平靜狀態。
方才在靈堂裡只是身體撐到極限了,才破天荒露出了一絲軟弱,讓這些小人覺得有機可乘了。
好在飯沼勳的出現,讓她把這口氣緩了過來,她只要揪住供應商違約的事實不放,表現出自己強硬的態度來,有些搖擺不定的人就會知難而退了。
“母親,拿著。”
“嗯?”
剛準備反擊的花城杏子,手裡多了把溼漉漉的大黑傘。
她表情一愣,鳳眸瞪大了,驚訝地望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飯沼勳……
“少年人,這裡沒你的事!”有個上了年紀的大叔倚老賣老地說道。
“怎麼會沒我的事?”飯沼勳依舊笑得謙和禮,“我是花城家大女的義子,是二子的女婿,這個家有我的一部分,我這麼說不過分吧?”
“你能怎麼辦?”田中三郎咄咄逼人地問。
在場的眾人,心裡都有同樣的疑惑。
這樣的場面,根源絕不在他們這些供應商,而是背後的紅鯛組……你一個小孩子還能上天不成?
花城栗子烏溜溜的眸子,審視著飯沼勳。
哎呀,好糾結!
一方面希望看到一個少年英雄,一方面又希望姐姐落難……
“最好的結果,應該是今天看到一個少年英雄,明天他就被我從姐姐身邊搶過來了……”花城栗子掌心託著下顎,青蔥玉指輕輕敲著自己的臉頰,視線緊緊盯著飯沼勳不移開了。
這時,少年說話了。
“諸位,你們剛才鞠躬時的悲痛,我都看在眼裡。我很欣慰啊,看來我們花城家這麼多年來養的狗,終究還是懂得感恩的狗,而不是一群吃裡扒外的白眼狼。”
說這話時,飯沼勳表情平靜,語氣卻有著三分熱血三分感動。
只不過呢,在供應商們聽起來,他的話就多少顯得陰陽怪氣了。
“喂,你閉嘴!”田中三郎依舊彰顯著帶頭大哥的風範。
“所以!”
飯沼勳忽然加大音量。
風雨中,少年的聲音宛如驚雷,壓倒性地蓋過了全部人的議論。
“鑑於你們如此忠誠,我可以代表花城家原諒你們今天的逼宮行為,只要……”
天空忽然傳來轟的一聲,雷光一閃而逝,照亮少年的臉。
一瞬之間,在場的人都看清了他臉上那種睥睨蔑視的神態,但雷光一瞬過去,眾人看到的,又只是那張溫和的笑臉。
“帶頭的這幾位,自動自覺按照合同規定把違約金交了,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這要求不過分吧?你們誰有意見的,可以站出來說。”
說完,飯沼勳笑容和善地看著諸位供應商。
但這笑容卻讓不少人心裡發毛。
這孩子,好囂張啊……花城杏子眉心微蹙。
生怕飯沼勳會被被人嫉恨,這位新晉義母把傘靠在走廊上,掏出手帕擦乾淨手上的水漬,然後往前邁開腳步,打算到前面出言緩和一下氣氛。
結果,溼漉漉的傘直接倒在了地面上。
急著去幫飯沼勳解圍的花城杏子,沒注意看腳下,直接就一腳踩了上去。
“哎~”
腳上穿的是木屐,重心不怎麼穩,花城杏子踉蹌地後退了一步,一下子把右腳給崴了。
她皺著眉,咬咬牙,硬是忍著痛站起來。
繼續往前走去,但腳步已經一瘸一拐的了。
飯沼勳剛才的話,已經惹眾怒了。
大庭廣眾下被一個小孩這麼說……
這面子可就丟大了啊。
“好大的口氣,你算什麼東西!”
“別在這裡指手畫腳!”
“哪怕夫人都不敢這樣和我們說話。”
“看來和花城家斷絕合作真是做對了,哼——”
群情激奮的供應商破口大罵。
而真正左右著這場鬧劇的大人物,躲在後頭,抱著看戲的好心情圍觀中。
花城杏子被吵得腦袋發昏,但這種時候她又不能退,只能強撐著疲憊的身體和劇痛的腳踝,臉色蒼白地移到飯沼勳身前,極力做出鎮靜的樣子,高聲道:“諸位,請聽我一言……”
然而,此時已經沒人聽她的了。
哪怕飯沼勳也不聽。
這膽大包天的義子,直接摟住她的腰,直接將她雙腿離地抱回了後面。
“都說了,交給我就好!”
飯沼勳笑著說道,俊俏黑亮的眼睛十分鎮定地瞧著雙腳離地,整個人都被抱在懷裡的漂亮義母。
“……”
花城杏子整個人都懵在了空中。
他,他,他居然敢摟義母那纖細曼妙、不能被褻瀆的尊貴腰肢,太……太不想像話了!
逆子,逆子——
等義母反應過來,眼神逐漸變得慍怒時,飯沼勳趕緊補了一聲調侃意味十足的“母親大人站穩咯”後,才慢慢把她放回地面。
雙腳落地,崴到的腳踝被刺激到了,花城杏子眉心吃痛地一蹙。
“怎麼了?”飯沼勳疑惑地問。
“沒、沒事……謝天謝地,你眼裡還有我這個長輩,別給我鬧出無法收拾的場面來!”
花城杏子簡短而氣憤地回了句,接著賭氣般轉過視線不去看他,自己小聲逼逼:“今天的事,我一定要和你媽告狀……”
夫人可愛捏~~
飯沼勳轉過身,繼續面對憤怒的供應商們。
自認為自己是領頭人的田中三郎,從一堆供應商中走出來,站到了少年的身前。
他眼神斜睨,嘴角陰險地勾了起來,“少年,你還在讀書,我們不會過多為難你!是吧,夫人……”
說著,他又看向了飯沼勳身後的花城杏子:“在商言商,違約這事我們認,要賠款我們也認,您總得出來和我們商量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大家坐著好好說,何必要走到對簿公堂的地步呢?當然,您若真要走法律途徑解決問題,也不是不行,就怕你們孤兒寡母的耗不起……”
“嘖!”
花城杏子眼神厭惡,宛如在看垃圾那樣。
“哈哈~”
田中三郎得意地笑了聲,視線淡淡地回到飯沼勳身上,以長者的姿態對著他開口:“念在你還年紀小,現在跪下來土下座道歉,我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
乳臭未乾的小子。
跟我田中鬥,你還嫩了點!
“我說油膩大叔,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飯沼勳微微低頭,俯瞰著矮胖子:“就你這體格,我打你都不用出汗。”
“什、什麼?”
田中三郎圓鼓鼓的臉上,露出驚訝不解的表情。
他什麼意思?
難道他還敢打我?
當然!
“刷!”
空氣中忽然響起破風聲。
一把竹刀不知道何時冒了出來,被少年握住,反手一抽。
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啪”的一聲悶響,下一秒,田中三郎跪在地上,發出了殺豬般淒厲的慘叫。
“啊——”
一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誰到沒想到這看著溫和有禮的少年,會沒有任何徵兆地突然動手。
真是的!
有什麼事,好好談嘛!
大家都是上流人,你一言不合就把田中打得那麼慘,不知道什麼叫體面嘛!
飯沼勳才不管這些傢伙怎麼想。
在他的人生信條裡,能當面出的氣,能當場報的仇,絕不留著隔夜。
臉上被打出了一條紅腫印記的田中三郎,還在發出哼哼唧唧的慘叫,眼中湧起了濃濃的怨毒。
“你這個小瘋子,你完蛋了,我要報警……”他惡狠狠地瞪著飯沼勳,臉上肌肉疼得扭曲不已,“你別指望好好上學了,少管所才是你的歸宿,報警,快給我報警……”
旁邊馬上有人拿起手機,撥打了110。
飯沼勳任由那人報警,都懶得看一眼,手中的竹刀輕輕敲打著田中三郎的臉,笑著說道:“我知道你背後有人,把你打死都沒用。可你這張臉太討人嫌了,不打不解氣啊……”
他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足夠在雨中傳到更遠的地方。
外圍看戲的那兩個大人物,臉色不為所動,只是嘴角微微挑起戲謔的弧度。
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他們不必藏著掖著,但也不必公然跳出來給全天下看不是麼。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等著吧……”
田中三郎也算個狠人,疼得都要暈迷過去了,卻還能揚起臉,表情怨毒地吼道:“我身後的人不會放過你們的!等你進了少管所,花城家的女人就全是我的人,我要將她們全部賣到歌舞伎……啊——”
他的話沒說完,臉頰上又捱了一下。
飯沼勳手中的竹刀是系統裡換出來的,硬度很不錯,這一抽直接把田中三郎的牙都抽碎了兩三顆。
不得不說,打人的手感,比打野豬打黑熊要好多了。
野豬皮糙肉厚,一竹刀下去,反彈回來的力度會把手震得發疼;黑熊毛厚脂肪多,打下去軟綿綿的,沒有打擊感回饋;
人打著不軟不硬,手感剛剛好!
田中三郎捂著臉,倒在地上翻滾。
從他嘴裡流出來的血水,裡頭有白白的牙齒碎片。
這也太慘了.……另外幾個供應商嚇得連連後退,額頭沁出汗水。
邊緣的一些人,身體甚至被擠出了走廊外面,任由雨水打溼衣服,任由手腳冰涼也不敢說話。
看戲的那兩個大人物,臉上戲謔的表情也沒有了。
這……
太不體面了!
上流社會的人,哪有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的!
“還有誰要上來嗎?”飯沼勳望向這群人。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建材商,個個眼神躲閃,支支吾吾。
大人物?
屁咧!
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和飯沼勳說過一個道理——日本現在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基本都是子承父業而來的二代、三代,他們不缺有能力的,但缺有血性的。
真正靠自己白手起家,心狠手辣有魄力的狠角色,只能說萬中無一。
究其原因,失去的三十年中,日本人向上跨越階級的通道基本被堵死了。
很多東西都是生下來有的,就有;生下來沒的,這輩子都不會有了。
完全固化的社會結構,頂層高枕無憂、中層安於現狀、底層躺平擺爛;如此缺乏活力和競爭的社會,又怎麼還可能誕生有血性的英雄呢?
時勢造英雄啊……
沒有時勢,哪來的英雄?
像現在這樣一群大男人被一個少年嚇的連氣都不敢喘的事,放武德充沛的昭和年代,是不可能出現的事。
哼,這傢伙還算不錯……
花城栗子頗為滿意地頷首。
她這個悶騷女文青,早就對現如今日本越來越娘化和宅化的男人感到不滿了,還得是純粹、無垢、熱血、無謂生死、再加上帥到炸裂少年武士,才能讓她有如痴如醉的感覺。
“你、你……”
頑強的田中三郎,舉起手來指著飯沼勳。
飯沼勳反手又一抽。
“咔——”
手臂骨骼斷裂的聲音,讓好幾個人哆嗦了下。
這一次,田中三郎只來得及“啊”了聲,整個人就疼得暈了過去。
餘下的供應商,臉色鉅變。
他們本來就是鬆散的利益聯盟,要不是背後有人教唆,也不會集體來逼宮。
鬧一鬧,能吃到肉最好,吃不到就趕緊鬆口,不然會像田中桑一樣把牙齒都磕掉了……
有些本就持中立態度的人,臉上更是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容。
局面似乎有所好轉了。
大雨之中,一直看戲的兩個大人物中,有一個人朝少年走了過來。
“轟!”
整個世界忽然一白。
猛烈暴風彷彿要將天地翻覆般吹來,女眷們長長的喪服袖子,被吹得向後翻卷。
花城杏子目光堅毅。
狂風吹亂了衣裳,但那盤起來的髮髻依然一絲不亂,依然高貴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