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六,是什麼人?”一個嬌柔婉轉的聲音問道。

阿六笑嘻嘻將書信、長劍雙手呈給一個少女,隨即說道:“回小姐話,來人自稱巴山尹中豪,說有要事求見老樓主。我已把他打發走了,這兩樣東西便是他留下的。”

女子一手接過長劍,另一手將抓起信封,櫻唇微啟,盈盈笑道:“好吧!既然是給爺爺的,給我也是一樣的。二叔他平日裡最忙,自然無暇顧及到這種小事,還是由我代勞。你該忙啥忙啥去,別杵在我眼前,怪礙事的。”

阿六知道這位大小姐的脾氣,若呆在她面前,指不定她會想出什麼鬼主意捉弄自己。聽她這般言語,心中如蒙大赦,腳下竟如抹了油一般逃的飛快。

女子見他逃跑時神情,心中暗暗好笑。原來,就在他轉身逃走時,女子二指一彈,將蠕蠕而動的紅蟲悄悄地送進他的他後衣領中。

接著她嘴角揚起一絲邪笑,數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口中的七字剛落,遠處就傳來阿六的慘叫。

這女子不是別人,乃是馮遇春嫡孫女馮妙卿。樣貌倒是秀麗端莊,性格卻刁蠻的很。

她緩步走進月洞門,飛快的穿過一片竹林,奔至正廳。大馬金刀的坐下。左手握住劍鞘,右手抓住劍柄,嗆啷一聲抽出寶劍。劍身如一泓秋水,照射在她的眼眸中。她撅起小嘴,仔細端詳了一番。這把劍除了劍鞘烏黑,入手沉重,並無奇異之處,與那些江湖之士所用兵刃相差無幾。

馮妙卿不由得皺起眉毛,自語道:“拿一把破劍來送給我爺爺,巴山派也太瞧不起人了。”她話音方落,一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

馮妙卿見到他,立刻站起身子,脆生生叫道:“二叔,你來看,巴山派派人給咱們送來一把劍。我是瞧不出什麼名堂!”

一個四十左右,丰神俊朗的男子板起面孔,白了一眼,冷哼道:“你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人家客人留下你爺爺的東西,你怎麼就私自驗看?”

馮妙卿努著嘴道:“這有什麼大不了啊,我是擔心江湖宵小暗算爺爺,冒著生命危險替爺爺驗看。二叔,你不誇我,反而訓斥我,真真是不講理!”

馮雲庭搖了搖頭,坐在椅子上,馮妙卿繞在他身後,替叔叔按起了肩膀。

馮雲庭微笑道:“你這又是唱的哪一齣?”說著順手拿起桌上的長劍。忽然,他心下一緊,腦海中在想這把劍到底在哪裡見過。

“二叔,除了這把劍之外,還有一封信。劍我是瞧過了,沒什麼大不了,信卻沒瞧。”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信箋遞到馮雲庭面前。

馮雲庭知她心思,咳嗽了一聲說:“你去把門關上,說不定這信裡有什麼重大機密。”待馮妙卿關門時,馮雲庭將信箋拆開,輕輕一抖,裡面只有一頁白紙,上面寫了三字:蕭雲帆。

馮雲庭霍地站起鄭重地說:“丫頭,你速去把阿六找來,叫他即刻騎上快馬,將那客人追回。這件事非同小可,遲不得。”馮妙卿見二叔神色凝重,應了一聲,飛步向大廳外奔去。

不多時,尹中豪被請了回來。馮尹二人寒暄過後,各自落座。馮雲庭微笑道:“未知先生前來有何事要求見家父?”

尹中豪見馮妙卿在場若說此事恐有不便,馮雲庭察覺到尹中豪神色有異,便支僕人侄女離開。

廳上僅剩他二人,尹中豪道:“馮先生想必已經見過在下送來的東西的。”馮雲庭點了點頭,凝眉問道:“這把劍是小侄蕭雲帆的,怎地落到貴派手中?”

尹中豪遂將巴山的血案的來龍去脈與掌門被脅一事和盤托出。

馮雲廷皺眉道:“如此說來,你們認定蕭雲帆是兇手嘍?”

尹中豪道:“馮先生,此事十分蹊蹺,是不是蕭雲帆所為,在下也不敢斷定。

蕭君指明要春秋樓出面轉圜,還請先生儘快動身,隨我去巴山走一趟。若此事拖久了,我擔心節外生枝。”

馮雲庭沉吟良久,緩緩道:“家父訪友也不知何日能歸,馮某這邊,要處理族內相關事宜,也抽不開身。不如我修書一封,請足下轉交於他。憑在下的薄面,這混賬小子必不會為難霍掌門。先生,以為如何?”

尹中豪長嘆道:“即是如此,那就有勞先生,尹某也好友所交待。”馮雲廷當下吩咐人取來紙筆,書寫信函。馮妙卿對此事本就好奇,她出廳後,又從偏門進了大廳,躲在屏風後,將二人言談聽了個仔細。

春秋樓早已分家,馮雲庭那番話顯然是搪塞之詞,尹中豪一個外人自然不明其理。馮妙卿卻明白,他二叔要給她訂下一門親事。在過兩日神劍閣老閣主會來提親,不免要見客人,對於親事,她心中極力排斥。千方百計的想推脫,本來爺爺此去江西訪故友,她就打算跟著去。

馮老爺子對孫女玩了個心眼,說是次日出髮帶她去。馮妙卿當晚歡歡喜喜就睡下,誰曾想老爺子半夜就出發了。為此這千金大小姐在家中摔碟子砸碗,鬧騰了幾日才得消停。

二人言談被她聽去,她料想這巴山上定一場大熱鬧可瞧。一雙烏溜溜的眼珠轉了兩轉,心下便有了主意。

卻說那晚尹中豪下山後,楚季二人領著群豪將霍中原的書房圍了個水洩不通。

楚中流走在當先,對著門內喊道:“蕭雲帆,虧你也是你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我掌門師兄好心邀請這麼多武林同道來,就是能公正的處置此事,你卻使出卑鄙手段暗算於他。霍師兄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楚某必定將你碎屍萬段!”

蕭雲帆微笑地看著霍中原,對門外道:“楚大俠言下之意,只要蕭某把霍掌門弄出個三長兩短,你就有足夠的理由殺我。

你這麼急著坐掌門的位子,倒教蕭某很是意外啊!”

楚中流明知他這是胡說八道,但還是氣的鬍子亂顫。禁不住大聲呵斥道:“放屁!我哪裡急著坐掌門的位子了?”

季中鳴扯了扯師兄的衣袖,低聲道:“二哥,休得聽這賊子胡說!”

這時,宏遠方丈從人群裡走出,朗聲道:“門內的蕭居士,且聽老衲一言如何?”老和尚聲如洪鐘,房頂的瓦片也撲簌簌落下灰塵。群豪之中,更有不少人捂住了耳朵。

蕭雲帆與他雖然隔著一道門板,但這聲音仍令他耳鼓刺痛,不由得肅然道:“未知大師是法號?”

宏遠和尚淡淡道:“老衲法號宏遠。”蕭雲帆心道:這和尚本事不小,且聽他怎麼說。當下大聲道:“大師有話請講吧!”

宏遠和尚手握佛珠,緩緩道:“老衲受霍掌門所託,前來公證此事。來的朋友也都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是非曲直,大傢伙自有公斷。還請居士與霍掌門移步,大家詳談這樁血案。”

蕭雲帆笑道:“所謂出家人不打誑語,大師的話,晚輩信的過。不過,尹老兄未回來之前,這個門我可是開不得的。如果大師執意要進,蕭某隻好和霍掌門同赴閻王殿了。”

宏遠和尚白眉一軒,轉身對眾人道:“既然蕭居士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大家若再發難,只恐於掌門性命不利。不如由老衲做個擔保如何?”

楚季二人本要鼓動群雄一起衝進屋內,營救霍中原。不料卻被宏遠和尚一頓搶白,擾亂計劃。此時若一意孤行,借刀殺人,謀奪掌門之位這樣的惡名便會坐實。權衡再三,他二人只好由得宏遠做主。群豪見巴山本家都信服老和尚,忖度自己救人更是無望,強出頭唱反調準和黃一鳴一樣,鬧個灰頭土臉。當下也紛紛贊成老和尚提議。

宏遠和尚轉過身去,衝門內道:“蕭居士,老衲向你擔保,尹大俠一日不歸,便無人來此向你發難,也請你信守承諾不可傷害霍掌門性命!”

蕭雲帆道:“有大師做保,最好不過。晚輩定當信守承諾。”

十日之後,山下弟子來報,春秋樓主上山。眾人在廣場上相迎。一番寒暄過後,眾人來到大殿。

楚中流走到馮遇春面前躬身下拜道:“幸蒙先生前來解我派危難,楚某人感激涕零。”

馮遇春扶起楚中流,正色道:“楚大俠行此大禮,老夫愧不敢當。此事原委,路上尹大俠已向我言明。依老夫之見,讓蕭雲帆出來當面對質,我與眾位高賢一同主持公道,孰是孰非,自有公論。”

宏遠方丈豎掌在胸,口宣佛號:“善哉!善哉!馮居士所言極是。”楚中流又道:“來人,告訴蕭雲帆,他請的人已經到了!”

“不必了!蕭雲帆在此!”話音剛落,只見蕭雲帆一襲青衫與霍中原出現在殿外。

楚中流瞪了蕭雲帆一眼,搶上前去說道:“師兄!這姓蕭的……”霍中原伸手示意楚中流不必多言,而後拱手對馮遇春微笑道:“馮先生,久仰了!”馮遇春還禮道:“霍掌門客氣!”他又一一向賓客們行禮。

蕭雲帆走到馮遇春面前,跪下叩首道:“小侄蕭雲帆給世伯叩首!還望世伯為小侄做主!”

眾人聽蕭雲帆這麼一說,心中均想:這蕭雲帆背後的靠山是春秋樓,這姓馮的既是他的世伯,自然是維護於他。方才說什麼自有公論,多半是句空話而已。

馮遇春扶起蕭雲帆,又看了眾人眼中的神情,微笑道:“帆兒,我雖答應為你主持公道,但你若做錯了事,莫說在座的列位高賢不會饒你,我這做世伯的也不會偏袒。”

蕭雲帆點頭道:“世伯所言極是。”說著他的目光投在霍中原臉上,笑道:“霍掌門,你請的人到了,我請的人也到了。那麼這便開始吧!”

霍中原坐在正中的交椅上,肅容道:“有道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蕭雲帆殘害本派本人,我們要他血債血償,還請各位武林同道主持公義。”

蕭雲帆冷笑道:“好一個血債血償!那麼你憑什麼認定人是我殺的?”

楚中流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來,指著蕭雲帆喝到:“我五弟親眼所見,難道有假?”季中鳴也跟著說:“列位,這蕭雲帆為貪圖異寶金波雪鯉,設計將小女女婿殺死,此等奸佞不除,江湖公道何在?”

蕭雲帆氣急反笑道:“楚大俠此言差異。這金波雪鯉是我得來的,若說到貪圖二字,當真是無稽之談。

楚方舟夫婦知道魚在我的手中,讓尹大俠來做接應,打算半路上劫走。

誰想他二人已被奸徒暗害,我瞧他們死的悽慘,心生憐憫,這才遂尹大俠上巴山敘明事情原委。如今,你們反誣陷我是兇手,當真瞎了狗眼!”

群雄紛紛議論起來,一清道長眉頭一皺,對身旁的宏遠方丈道:“大師認為蕭雲帆說的可是實情?”宏遠方丈道:“他們雙方各執一詞,不易判斷。”

馮遇春站起身來說道:“霍掌門,貴派與賢侄這般爭論,恐怕說到天黑也分不出是非對錯來。”

霍中原道:“那馮老先生有何高見?”

馮遇春道:“依老夫之見,大傢伙先驗看楚賢侄夫婦的致命傷,在座的不乏劍術名家,是否是蕭賢侄所為,一看便知。”

群雄聞言,點頭稱是。霍中原道:“馮老先生這般說,那麼我巴山派配合就是,一清道長,祁老武師,白二先生,童氏雙雄,幾位都是劍術名家,由幾位來作甄別,大傢伙都會信服。馮老先生,蕭大俠也請同來。五弟,你且在此照料其他人,我們去去就回。”說著引眾人步入大殿後方。

眾人穿過一片草地,來到一個山洞前。霍中原讓弟子將備好的棉衣呈上,說道:“此處為冰洞,裡面寒氣逼人,各位先將上棉衣換上,咱們再行進去。”

眾人取過棉衣,紛紛自行套上。霍中原又命八個弟子分成兩隊,各居前後,舉著火把為眾人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