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關小紅離了客棧,一路向東而行,出了疊翠鎮。來到郊外,地上嫩黃的色的草疏疏朗朗,如淡煙一般讓人見了歡喜。耳畔再無胡龍海的囉唣,她更頓覺神清氣爽。

晴空萬里,一縷縷如金線般的陽光普照著大地。她展開輕功在曠野裡飛行,忽然她腦後傳來馬蹄聲。關小紅擰腰一縱,站在一棵樹上。馬上的乘客不是別人正是那白若萱與阿奇。

白若萱見是關小紅,忙勒住馬韁,笑道:“真是巧的很。小妹子,你要去哪裡,姊姊我送你一程。”關小紅道:“敢問姊姊何往?”白若萱道:“我啊原本打算回鹽幫,可眼下還有一件事要辦。小妹子,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關小紅飛身從樹上躍下,走上前來發牢騷道:“我那胡二叔煩人的緊,一天不在我耳旁說上八百句:江湖險,人心更險。他就吃飯不香,睡覺也不香。

所以我甩脫他,自己出來玩。姊姊家住鹽幫,我是沒去過的,姊姊肯不肯帶我去呢?”白若萱假裝猶豫道:“這……這恐怕不妥吧,那位胡先生是你的長輩,你這趟出來自然是跟著他的。

我想還是由我們把你送回他身邊,免他掛念。再者你一個小姑娘家雖是會點武藝,可要闖蕩江湖,還差的遠。”

她這番話說的甚是高明,表面上句句是在勸她,實則是激她。對於關小紅這樣的心性,她早就摸透。這招欲擒故縱自然是施展的不著痕跡,而所謂的巧遇也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以關小紅的江湖閱歷自然不會看透,更何況她這幾日一直在與胡龍海慪氣。

關小紅道:“姊姊也小瞧我?”白若萱微笑道:“怎麼會呢?我只是在想,可惜我沒有你這樣一個惹人憐愛的妹子,否則我與她二人相伴,自是一件樂事。”關小紅得了誇讚道:“姊姊不但人美說話也甜,我想如果你不介意,那麼讓小妹與你同行。

胡大叔也說了鹽幫是江湖上的大幫,我能遇到姊姊這樣的人物也算運氣極好。若能與姊姊同行,必能開拓視野,增長見識。未知姊姊意下如何?”

白若萱見她這麼容易就上鉤來,心中自是欣喜,面上卻裝作為難道:“這……這恐怕得你父母長輩同意才行,不然姊姊我就算一百個願意,到頭來難免會招致非議。”關小紅撇著嘴道:“說來說去,姊姊還是哄我開心。”

這時,阿力翻身下馬插嘴道:“少主,我瞧這小姑娘與你很投緣,你就答應她吧。那件事交給屬下來辦,待我將事情辦妥後自會見少主。這徽州府難得出來一趟,你也難得結識新朋友。不走走,豈不可惜了?

至於那位胡大爺那邊不如由我去打個招呼,這樣人家的長輩也就放心了。您意下如何?”白若萱尚未開口,關小紅笑道:“這位的大叔的法子最為妥當。姊姊你就答應我可好?”白若萱對阿力道:“你將馬留下來給小丫頭騎。見了胡大爺,千萬請他放心。”

阿力雙手一拱道:“是。”說著他將馬韁交給了關小紅道:“姑娘,請。”關小紅笑道:“多謝大叔了。”說著躍上馬鞍,與白若萱連轡而行。

胡龍海剛走了沒幾步就覺得丹田內猶如火燒一般,他喘著粗氣後心靠在客棧後院的一棵樹上。忽然間,他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一隻手捂住前胸,眼珠子忽然睜的老大。口中先是吐著白沫,接著便成了鮮紅色。

直到一個客人來後院出恭這才發現了他的屍體,趕忙呼喊人來報官。

蕭雲帆從那艘船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後,易容改扮了一番,他打算追查白若萱的行蹤。走至疊翠鎮時,見春來客棧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人。他也湊了過去,向旁邊的人問道:“這位大哥,裡面出了什麼事?”

他身旁一個紅臉漢子道:“聽說裡面死了人,官府派人正勘驗現場呢。”蕭雲帆又問道:“死的是什麼人啊?”他旁邊一個瘦臉的人道:“聽說是個五十歲的男的,好像是吃完酒,要去出恭,結果死在了半道上。”

蕭雲帆皺眉道:“難道要出恭也會死人?”一個胖大嫂道:“人要倒黴了喝口涼水都會冰死,出恭會死人,有什麼大驚小怪?”蕭雲帆苦笑,原想分辨幾句。終於忍住,在人群中他忽然看到一張臉,這張臉他是見過的,一個長著黃眉毛的中年人。

阿力也向身旁的人問了幾句,蕭雲帆注意到他的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心想:“裡面那個男人的死會不會和他有關?這個黃眉毛出現在這裡,怎麼不見那個詭計多端的丫頭?”

阿力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訊息,撥開人群匆匆離開。蕭雲帆見他要走,便悄悄地跟蹤於他。起初,阿力倒未察覺,可在過一條小巷時,一個賣花的姑娘攔住蕭雲帆,阿力回頭望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

蕭雲帆被那姑娘糾纏,只好拿出幾文錢買了幾枝花。可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阿力的人已沒了影。蕭雲帆心下頗為失望,悻悻地向大街上走去。見路旁一個賣瓷瓶的小販正在招呼,他隨手將鮮花送給了那小販。

路上他心裡在想:“這個黃眉毛為什麼要重回到案發地呢?莫非是他有什麼東西留在哪兒?還是說他有別的原因,他不確定自己是否將那個男人殺死,所以才要回來?到底是那種可能?

另外,鬼相門這次派這個丫頭又要玩什麼鬼把戲,這個人的死會不會與此事有關?嗯,不管怎樣,我還是先去設法去衙門一趟,只要知道黃眉毛殺了誰,死者的身上說不定能查到些蛛絲馬跡。”

想通了這一節,蕭雲帆在疊翠鎮上另外一家客棧內投宿並打探了府衙所在。晚上,他換了一身短靠用黑巾蒙面。而後施展輕功,悄悄潛府衙。

停屍房內仵作已演過死者屍體,早早就離開了。

蕭雲帆從屋頂飄身落至院內,他見一個巡邏的差役提著燈籠趕來,他忙身子一縱,倒掛在橫樑上。等那差役從他身下走過時,他落到那差役身後,二指一併頂在對方後心,另一隻手捂住對方口鼻道:“我問你話,老老實實答,若干耍花樣,大爺立刻送你見閻王。”

那差役嚇地魂都丟了半天,一個勁地點頭。蕭雲帆慢慢鬆開他的嘴道:“白日裡春來客棧送來的那個死人現在何處?”那差役顫聲道:“在……在停屍房。”蕭雲帆又問道:“停屍房在何處?”

差役指著前面一個月洞門道:“過……過了這個門,繞過假山。有……有一排矮房,今兒來的那位就……就在哪兒過夜。”蕭雲帆道:“那房間可有上鎖?”差役喘著氣道:“沒……沒有上鎖。”

蕭雲帆道:“對不住了大哥。”說著抬手在他後頸上一磕,那差役立刻暈了過去。蕭雲帆將他託至屋簷下,而後道:“你在這裡睡一覺,就當做了場夢。”

他依著差役所指向停屍房走去。穿過那個月洞門,繞過假山,兩棵槐樹後面果然有一排矮房。蕭雲帆躡手躡腳上了臺階,吱呀一聲推開房門。屋內陰森森的,只有一張板床擺在正中。

饒是蕭雲帆大膽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吹亮了火媒,大著膽子走至那板床前,一手掀開死者臉上的布。他腦海中閃過一個片段,眉峰一蹙,一顆不由得跳地異常猛烈起來,忖道:“是他。”

當日,蕭雲帆與銀十三聯手大戰丐幫時,見過關小紅與胡龍海二人,雖然只是一面之緣,但他卻認了出來。他用火煤點亮了屋內的一盞油燈,淡淡黃光閃爍不定,牆上的影子也左右搖擺。

蕭雲帆帶了一雙手套,用事前準備好的棉花堵住鼻孔。胡龍海眼珠凸出,嘴唇發紫,顯然是中毒而亡。蕭雲帆生怕遺漏什麼,又摸了摸了對方手腳的骨骼。

在他檢查胡龍海的手掌時發現他的左手的手掌有著厚厚的繭子,乃是練習鐵砂掌一類的功夫所形成。而他的肋下,小腹都有疤痕,而他右臂上一個鷹的紋身卻被蕭雲帆認了出來。

這紋身與別處不同,一是紋身的顏色乃是深紫色,二是這紋身有一個特殊的標記。在加之胡龍海身上的刀疤,他更加確認眼前的死者是胡震。胡震的遠揚鏢局原本在江湖上名頭不小,可後來他因為丟了一趟重要的鏢,從此便無法再鏢師這一行混飯吃。

因為時隔多年,此事漸漸被人淡忘。蕭雲帆之所以知道,因為馮遇春贈給謝天琊的《江湖史話》裡提及過此事。在加上他手臂上的鷹以及刀疤讓蕭雲帆更加確信此人便是雲中神鷹姜橫。

遠揚鏢局失鏢之後,姜橫的家也被人放火燒掉。這個姜橫也自然不知所終,令蕭雲帆沒想到的是鬼相門居然對他動手,莫非姜橫知道了鬼相門的秘密,所以被對方滅口。

就在他沉思之際,聽到衙門前院有人喊道:“來人啊,救火啊。”蕭雲帆聞言,心念一動,隨即醒悟過來,暗道:“看來今夜的不速之客不至蕭某一人。”

他吹滅油燈,身子貼地滾入床板下方。床板上蓋著破布拖至地面,尋常人根本不會注意於此。他屏住呼吸,靜待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