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我就這麼招人討厭嗎?”

眼眶乾澀的厲害,到了這種時候,她反而哭不出來了。

“梔梔,叔叔對不起你。”

管不了妻女,只能讓自己的侄女受委屈。

她一句話都沒說,目光無處安放,只能呆滯的落在地上。

這裡,從始至終都不是她的家。

“叔叔,我先走了。”

她跛著一隻腳,一瘸一拐的往外面走,疼痛襲來,彷佛也渾然不覺。

小叔叔急匆匆的從後面追上來:“梔梔,梔梔你放心,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不會讓人動那筆錢。”

他再說什麼,她已經全部都聽不清楚,出了堂屋,奶奶在側門裡望著她。

“梔梔……”

蒼老的一聲呼喊,她目光緩緩移過去。

“對不起啊奶奶,以後恐怕不能再給你送吃的了。”

奶奶臉上的皺紋一條一條,滿目惋惜。

可惜卻無能為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去的,穿過一條條衚衕,垂著頭,目光悽惶。

直到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巷子盡頭,那人拿著手機,正在焦急地打著電話。

看到她,腳步急促的跑過來,噼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跑哪去了,手機都不帶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著急……”

驀地,身上貼上一個柔軟的身軀,池燃呆了呆。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麼了?”

他想扳過她的臉來看一看,鬱南梔卻死死的抱住他,頭埋在他懷裡,整個身軀都在顫抖。

沒過幾秒鐘,灰色的外套就氤氳出一片水跡。

池燃慌了,笨手笨腳的抱住她的肩膀:“有什麼事你說話。”

鬱南梔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嗚咽聲漸大,在他懷中哭的昏天黑地。

池燃徹底沒了法,只能用手拍她瘦弱的背嵴,一遍一遍的安慰著:“梔梔乖。”

腦中像一團漿湖一樣,因為缺氧,她意識逐漸不清楚,只是重複著問著一個問題:“池,池燃,我真的有……那麼惹人討厭嗎?”

沒了爸爸媽媽,彷佛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

沒有人在真正為她著想,她所認為的家人,只把她當做一個拖油瓶。

“池燃,我剛剛,剛剛真的很害怕。”

她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洩出來,其實她的膽子一直很小,面對著那一夥人,只能強迫著自己去面對。

因為家裡,還有更弱小的奶奶需要她守護。

“乖,別怕,有我在呢,誰也不敢傷害你。”

只不過走了不到兩個小時,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池燃不敢去問,怕刺激到她的情緒。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鬱南梔哭累了,聲音漸小,時不時的還抽噎幾下。

又過了半天,她的手漸漸垂下來,池燃輕輕的扳開她的肩膀,她閉著眼睛,已經睡著了。

輕手輕腳的將她抱起來,把她放到床上,她的拖鞋已經不知所蹤,被紗布包著的腳腕腫的更大了。

一圈圈的將紗布拆開,看到觸目驚心的一片紅腫。

心臟不可抑制的抽疼。

“梔梔,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這腳腫成這個樣子,明顯是受到了二次傷害,池燃不敢再懈怠,先給她噴上了點止疼噴霧,在她耳邊輕聲問。

睡夢中的鬱南梔也不安分,好像受到了打擾,抽噎了幾下,從嗓子裡擠出一個“不”字。

聲音不大,帶著哭腔。

池燃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沒了別人的打擾,鬱南梔再次昏睡過去,腳上仍是一陣一陣錐心刺骨的痛,半夢半醒之間,從小到大有些被遺忘的片段也在她夢境中一一浮現。

“你個拖油瓶,不準上我家的飯桌!”

個子還不高的鬱嘉嘉把更為瘦弱的她一把推到地上。

小嬸嬸在旁邊冷眼看了一眼,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鬱南梔,你說你那短命的爸媽是不是掉進海里淹死了,要不然怎麼不往家裡打錢呢?”

小嬸嬸抓著她的兩隻胳膊,惡毒的目光逼視著她。

“沒有……”

“沒有?那就是她們不要你了,連你親生父母都嫌棄你,你怎麼還不去死?”

“不,不要!”

“不要。”

縹緲的燈光中,鬱南梔勐地一下坐了起來,把池燃和給她包紮的醫生都嚇了一大跳。

她眼睛睜的大大的,裡面盛滿了驚恐,淚水無意識的流出,目光茫然而無措,彷佛沒有焦距。

池燃和一聲對視了一眼,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梔梔,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沒有反應。

池燃心下又沉重了幾分。

醫生輕輕地扶著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看著她合上眼睛,眉頭仍然是一副緊皺的樣子,好像睡著了也不安穩。

把她的腳腕重新包紮好,兩個人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池燃順手把門關好,只留了一條縫檢視裡面的情況。

“她的腳沒什麼事吧?”

“您放心,腳沒有什麼大礙,修養一個星期左右就差不多了。”

醫生向裡面看了一眼,刻意壓低了聲音:“池少,冒昧的問一下,您這位同學,是不是之前受過什麼心理創傷?”

池燃被問的一愣。

心理創傷……

他只知道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現在被人這樣問起來,才發現他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

看他為難的樣子,醫生心裡大概也瞭解了幾分:“池少,我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但看您同學這個情況,還是建議您帶她去專業的心理機構看一下。”

他看池燃的眼神有些複雜:“您應該知道,有時候心理上的問題比身體上的問題更能摧毀一個人。”

醫生收拾好東西走了,屋子裡又重新恢復寂靜。

鬱南梔還在痛苦的夢境中掙扎,身體時不時的一陣痙攣。

面對著陷入昏睡叫都叫不醒的鬱南梔,池燃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無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每一分都被無限延長,外面的天色已經擦黑了,鬱南梔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池燃在旁邊守著她,不時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和汗水。

鄰居奶奶拿盤子裝著烙好的餅過來,敲了敲門:“小夥子,你是?”

池燃趕緊站起來:“我是她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