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門口已經被來送考的家長圍了個通透,今年的天氣格外的炎熱,也阻擋不了諸位家長的熱情,手裡拿著礦泉水,打著扇子,舉著太陽傘,對著靠場內翹首以盼。

考完第一天,一半的分數已經塵埃落定了。

鬱南梔自我感覺不錯,從學生專用的通道走出來,聽著蟬鳴,往家裡走去。

明天還有一天,高考就要結束了。

十年寒窗,披星而來,踏月而歸的日子,終究被這短短的48小時定格。

第二天一早,她照常起床,考完了理綜,午睡起來,去趕最後一場考試。

走在羊腸小道上,思緒放空,心裡無比的平靜。

前面熙熙攘攘的圍了一群人,說是有個家長送考途中中暑了,正叫了急救車來搶救。

路上的行人看她揹著書包,好心的提醒:“你是考生吧,考試之前看這些不吉利,時間還早,從這個路口往右拐,穿過一個十字路就能到平川學院,你從那邊去吧。”

鬱南梔道了謝,順著他指的方向走過去。

十字路口的行人車輛都不少,鬱南梔剛到,馬路對面的綠燈就亮起來。

旁邊的行人在議論:“這燈是不是壞了啊,紅燈還沒亮幾秒鐘,綠燈就又亮了……哎,學生!!!”

一聲尖叫隱沒在喉頭,烈日當空,行人的童孔中,映出一條極小的拋物線——

——

雨一連下了五天。

有時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大多時候都是暴雨傾盆,沖刷著整個平川市。

大夏天的,竟然也感覺到了幾絲涼意。

第二人民醫院,池燃站在視窗,放在口袋裡的拳頭緊握,眼裡因為長時間的熬夜,已經有了血絲。

祁柏星從外面提著一個食盒進來,望著他的背影,幾次想說話,卻又生生的嚥了下去。

誰能想到,在最後一場英語考試前,南梔竟然會出了交通事故。

接到電話的那一刻,燃哥剛從考場裡出來,考後的欣喜與接到電話後的衝擊交織在一起,祁柏星眼睜睜的看著他像石凋一般,臉上的表情寸寸皸裂。

那種僵硬,他到現在都不想再回憶起來。

食盒在茶几上碰出一聲輕輕的響動,祁柏星掀開不鏽鋼的蓋子,一股微微的辣意漂浮在空氣當中。

裡面是一盤水煮牛肉。

把裡面的幾樣菜是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最後是一碗米飯,都準備好了,他才衝前面的人叫道:“燃哥,先過來吃飯吧。”

從鬱南梔出事到現在,燃哥吃住都在醫院裡,從一開始的搶救,到重症監護室度過危險期,直到現在轉入普通病房,鬱南梔沒醒過來,池燃也是一直陪著。

鬱父鬱母兩個人還能換換班,他和曲纖纖裴正陽三天兩頭也能回去歇一會兒,燃哥真是從頭到尾都在這邊,沒有空病房,就跟醫生在值班室裡一起,一天睡不了三個小時。

鐵人也該撐不住了。

池燃閉了閉乾澀的眼睛:“我再去看看她。”

她的病房就在隔壁,溫映心守了一夜,這會兒回家去休息了,鬱文波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病床,看到他來,眼珠也是微微的轉了轉,目光又重新放回去。

不過幾天的時間,他竟看著又蒼老了一些。

鬱南梔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口鼻上戴著呼吸面罩,機器上浮動的曲線證明著她生命體徵平穩。

前幾個夜裡,池燃非為數不多的睡著的幾個小時,還常常會被噩夢驚醒,夢裡面,也是這樣一副場景,鬱南梔唇角含笑,揮著手向他告別。

他從夢中驚醒以後,每一次都會來看她,她白嫩的臉上還有擦傷,身體被紗布纏起,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被子,整個人真的宛若夢中一樣。

池燃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終於精神了幾分,從洗手間出來,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鬱文波,出口的聲音嘶啞:“叔你先去吃飯吧,這邊我來守著。”

鬱文波也沒什麼胃口,女兒還在病床上躺著,他胃裡像是被塞的滿滿的,一口飯都咽不下去。

“你先去吧,我還不餓。”

兩個人誰還能吃得下飯?

最後還是祁柏星過來叫人,先把鬱父弄到隔壁,又拿碗盛了一份菜,送到病房裡。

怕他不吃,硬是把快子塞到池燃手中:“南梔就在這呢,就算看不見也能聽得著,你要是再不吃東西,她醒了之後該罵你了。”

祁柏星句句不離鬱南梔,他知道,這時候能.asxs.作用的,也就是鬱南梔這個名字了。

這話果然起了點作用,池燃夾過一塊子水煮牛肉就往嘴裡吞,辛辣的味道從喉頭傳到心裡,刺激的他的眼有點發紅。

祁柏星看看病床上的人,嘆了口氣,悄悄的關上門出去。

門一關,池燃吞嚥的動作就頓住,強撐著又吃了幾口,心裡像是被什麼塞得滿滿的,讓他什麼也咽不下去。

走到她的病床邊,小小的人兒被各式各樣的機器固定在上面,呼吸很淺,幾乎察覺不到。

池燃拿了一把凳子坐在她床邊,什麼也不做,就這麼盯著她。

直到一通電話將他的思緒打斷。

來電顯示是季澤城。

池燃雙目一瞬間紅的刺目:“喂。”

那頭的人彷佛被他這聲音嚇了一跳,很快又回道:“池燃,那夥勢力的餘孽已經逃到了邊境,如果再想把他們抓回來,我需要再次向上申請。”

他說完這句話,那邊久久沒有動靜,季澤城有些擔心,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樣,站直了身子:

“池燃,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不公平,但我是軍人,所有的行動都要向上級彙報,你冷靜冷靜,別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鬱南梔是那夥人策劃襲擊的,當時也是下了死手,為的就是報復鬱文波。

司機撞完人之後,從護城河跳了下去,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沒了氣息。

這件事,從頭到尾,鬱南梔都是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池燃狠狠的閉了閉眼,聲音彷佛不受控制,語氣裡也帶著不容抗拒的堅決:

“你是軍人,可我不是,他們籌劃著害鬱南梔的時候,也沒有尊重你的職業和中國的法律體系。”

“池燃……”

“鬱南梔躺在病床上,到現在都清醒不過來,我希望,在這種時候,你不要阻止我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