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祭地,冬至祭天,這兩日是人的盛大祭祀日,但卻是妖的災難日。

本來對於這話,易柏還沒有親身體會過,但現在,他真正的明白了這話。

易柏就送黃敘去隔壁縣城,這就碰到了靈官。

說幸運吧,好像也挺幸運。

說倒黴吧,好像也挺倒黴。

易柏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消化後,也逐漸可以接受了,這猿猴是靈官所變的事情。

他這些日子,見過的鬼神都不少了,土地公,城隍,鎖將軍。

不差多一個神仙了。

“山公是妖,那自然站在妖的立場上去想,怎能去管這靈官。”

易柏放鬆了許多。

“龍種教訓得是,只是我不明白,靈官做的事情,是對還是錯。”

猿猴笑著說道。

“靈官胡亂斬妖,此當然是錯的,神有好壞之分,人同樣有好壞之分,妖難不成就全都是惡的?”

易柏搖頭說道。

他知道,這個靈官心中有結,這個他幫不了什麼。

他只能將自身所認為的告知對方,能不能起到幫助,那就看對方自己了。

“靈官有錯,但錯已犯下,龍種若你是那靈官,你會如何去彌補犯下的錯誤?”

猿猴收斂笑容。

“靈官除妖,是為鄉民,大妖立廟,也是為了鄉民,難道山公你就不明白,兩者的關係嗎?為何還在思考,對錯之事?”

“若我是靈官,那我就該將此事牢記於心,多為鄉民做事,讓鄉民知道,曾經的靈官知道改過了,讓那曾經的大妖知道,你接替了它的職責。”

易柏的聲音很沙啞。

他到底是妖怪,口吐人言,音色有瑕。

可他這番話,如洪鐘大呂般,響徹在猿猴耳中。

猿猴愣了下來,原地不動,呆若木雞。

半響之後。

猿猴無神的眼中,漸漸有了色彩。

“說得……好,龍種一話當真讓我茅塞頓開。”

猿猴胸膛上下起伏,情緒激動。

“只是閒談罷了,山公切莫在意,今日夏至,你我且藏在殿中,莫要有什麼大動靜。”

易柏打算結束這個話題。

“龍種,左右今日無事,你可能隨我小酌一杯?”

猿猴很誠懇而熱情的邀請。

“嗯?此處無酒,難不成,還要去江水縣城一趟?”

易柏蜷縮虺軀,很是詫異。

“酒?這不就來了。”

猿猴嘿嘿一笑。

只見它那滿是毛髮的手在面前一招,變戲法般,一張小桌子落在面前,其上菜餚,瓜果,香花,酒水,一應俱全。

易柏豎立的瞳孔放大,很驚訝這一手,之前城隍也有一手如此本事。

現在這靈官也來這一手。

他猜測,這應該是一種術。

“龍種,請。”

猿猴坐在桌前,其神色姿態,完全沒有妖的樣子了。

“山公不必多禮。”

易柏蜷縮身子在桌前,用虺尾捲起一杯酒水,朝猿猴一敬,喝入腹中。

猿猴哈哈一笑,也跟著喝掉一杯酒水。

“龍種,諸多菜餚,請隨意品嚐。”

猿猴邀請說道。

易柏當然不會客氣,他看得出來,猿猴對他沒有任何敵意。

他抬眼掃了一圈桌上。

菜餚便是犧牲。

瓜果,香花上都有股淡淡的香火味。

別說,這酒水裡面也有。

易柏詫異看了一眼猿猴,這靈官,是把自己得到的供奉變出來,和他一起吃了麼。

“怎地,此桌不合龍種你的胃口?”

猿猴詢問。

“怎會,山公多慮。”

易柏用虺尾,捲起了一些東西放入嘴中。

猿猴見狀,再次哈哈大笑,拉著易柏,與之共飲。

酒過三巡。

廟外天色漸亮。

易柏猛地扭頭看向了廟外,他能夠感覺得到,廟外那股子對妖魔的壓制感,變得更強了。

他大概知道。

這或許和夏至日有關。

夏至日,妖魔災難日!

“龍種,你覺得,妖與人,可能為友?妖與神,可能為友?”

猿猴將酒杯放下,詢問此話。

“萬物有靈,志同道合,便可為友,何必拘泥於妖人神之間。”

易柏搖動虺頭。

這也是他所想的。

他交友,向來不看對方之跟腳。

妖怪老狐狸,老龜,鬼神黃城隍,黃土地,人類黃敘等等。

他都認為,不該受神魔鬼怪這些影響。

“在理,在理,哈哈哈哈,龍種,在下倒是有一事要向你賠罪。”

猿猴放下手中酒杯,突然語氣鄭重了起來。

“何事?”

易柏也用虺尾放下了酒杯。

“其實,我欺騙了你,我並不是妖怪……”

猿猴聲音有些沉。

說話間,還看了看易柏,似乎擔心其會有雷霆大怒。

“我知道,你是靈官嘛,這不算欺騙,我早就知道了。”

易柏見其挑破,也不猶豫,開口說明。

“龍種何時看出的?倒是有慧眼,既然龍種看出了,那可願與我這一神仙靈官為友?”

猿猴先是一驚,然後連忙詢問。

“靈官這是何話?我們一直都是好友呀。”

易柏故作吃驚。

聽到此話。

猿猴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一陣光芒閃過。

原地哪裡還有什麼猿猴,只有一道人影站著,穿著大紅袍,髯須滿面,甚是嚇人。

其在易柏眼中,周身氣也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滾滾金氣,如烈日般,炙熱刺眼。

金氣伴隨著濃烈的香火味撲面而來,給予了易柏極大的壓制。

易柏感覺他虺軀行動都慢了些許。

暗暗吃驚,神仙當真是妖魔的剋星。

“龍種,既是好友,我便不再隱瞞,我乃天上靈官,在人間時,曾是京城人士,名趙虎,你可稱我為趙靈官!”

髯須靈官拱手一拜,自稱‘趙靈官’。

“趙靈官,在下姓易,單字柏,可……勉強可算得上大寅山之妖,靈官不嫌棄我這妖怪醜惡,我自是認定靈官為友。”

易柏語氣很是誠懇。

“哈哈哈哈,昔日犯下大錯,還需龍種你開導,又怎會嫌棄呢,龍種且隨我繼續飲滿此杯!”

趙靈官手舉酒杯,還要繼續和易柏共飲。

易柏拒絕不了,便與之又飲三巡。

日上三竿,外頭炙熱的陽光照進殿中,這才讓這一神一妖結束這場光怪陸離的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