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神憎鬼厭

夜深人靜。

古新縣外，鎖龍井深處。

易柏未曾答應長髯龍君，他知此事有蹊蹺，但他不知事情經過，無法答應。

面對真龍，本能的無法拒絕。

易柏虺軀僵硬，盤踞於井底，一言不發。

長髯龍君注視易柏，其目猩紅，似看透心靈。

良久之後。

長髯龍君哼了一聲，井水沸騰，如地龍翻身，動盪不安。

“良善之妖？倒有點兒功德在身，莫以為我讓你濫殺無辜，井外百姓性惡，不殺不快，若我無此鏈束縛，我定掀大水，淹其整村！”

長髯龍君冷聲說道。

他衣袖輕拂，瀰漫井水的壓制消散。

易柏好受許多，至少不會本能顫抖畏懼。

“敢問真龍，鄉民因何事引得真龍之怒！”

易柏欲知真相。

“你回頭一望井底。”

長髯龍君朝外一指。

易柏回頭張望。

井底髒亂不堪，碎石遍地，還有塊大石頭，仔細一瞧，不正是石敢當，井底旁還有幾具人類屍骨，還有各種排洩物，白米等等。

易柏沉默半響，不知如何開口，看到井底，他已經清楚，真龍怒火何來。

正當易柏愣神之際，真龍聲音傳來。

“我於五十年前被束縛於此地，一直沉眠，偶有村民取水，我亦不管，相安無事。”

“直到三年前，我見此地乾旱，周圍鄉民苦難，我忍鐵鏈鎮壓之痛，為此地布雨，初時，見鄉民良善，手足舞蹈，我尚心安。”

“後來，此地不知怎，知是我布雨，再一次乾旱時，人們於井外祭祀於我，我只得以強忍痛苦，再一次布雨。”

“因這次布雨，此鏈知我尚有餘力，對我束縛更強，我再無法力可用，就是從這開始，人，變了……”

長髯龍君語氣一頓，沒再多說。

聽到這裡。

易柏已知接下來的發展。

此地百姓知有真龍被困井中，可布雨解災，開始不斷索求。

但真龍已無力，原本人們對真龍的感激，會瞬間變成仇恨。

升米恩鬥米仇。

“真，真龍，所以井外鄉民，就開始用各種東西，羞……對付你？”

易柏心情複雜。

“開始尚可，人們不斷祭祀，不知哪個遭瘟的，提議用童男童女祭祀，就有兩戶人，將自己家孩子丟入井中，邪門歪道！”

“後來知道祭祀無用，開始用各種物品逼迫我。”

長髯龍君不屑一顧。

易柏望向那幾具屍骨。

共有五具，三具是孩童，還有兩具是成人的。

易柏不解這兩具成人的屍骨，總不能兩個人也被祭祀了吧。

“此二人，膽大包天，想吃龍肉，入井見我，被活活嚇死。”

長髯龍君嗤笑。

“我已明白真龍之怒何來。”

易柏心頭一嘆，換他，他怒火只會更大。

“井外之村，名柳泉村，人有二百八十三，門戶路犬二十三，人皆滅，犬予教訓，再回井中，我傳你術法。”

長髯龍君雙目注視易柏，聲音透著不容置疑。

“遵，真龍之令！”

易柏應承。

他心底五味雜陳，無可奈何。

無論人亦或是妖，皆有善惡之分。

此事，因果於人，咎由自取。

認為真龍鎖於井，便可隨意折辱。

“且去。”

長髯龍君冰冷。

易柏朝外游去。

……

半響之後。

易柏離開鎖龍井，天色近亮。

他剛打算返回巨石底下，等天黑再行動。

他還未行動。

一道鬼魅身影自林中而來，落於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龍種止步！”

來者鬼神氣瀰漫。

易柏抬起虺頭張望。

來者凸眼獠牙，凶神惡煞，頭戴金箍，穿著紅袍。

穿著略微眼熟。

不正是枷將軍。

與江水縣的枷將軍面容略有不同。

易柏瞭然。

枷將軍是一個代號，由各地不同的人擔任的。

“枷爺何事？”

易柏不懼枷將軍。

他是大妖，除非城隍六將圍攻他，否則他可以輕易勝之。

“奉城隍令來，請龍種若為真龍報仇，請不要殃及古新縣，柳泉村土地已被調走，龍種可見機行事。”

枷將軍拱手一拜。

“我……嗯？？？”

易柏豎立的瞳孔放大。

感到驚奇。

他為真龍復仇，古新縣城隍會阻他，他想過這一點。

但他萬萬沒想到。

古新縣城隍，貌似……

未有阻止之意，還將柳泉村土地調走，讓他不要殃及古新縣。

這也……

太抽象了。

“柳泉村以惡聞名，昔日無雨時，曾大鬧城隍廟，踢翻城隍金身，村中更是出了許多拍花子。”

枷將軍似看出易柏困惑，解釋道。

“地方官差不阻？”

易柏口吐人言。

“人間天子失德，人道衰退，各地大亂，官差一心斂財，怎有空管一村？”

枷將軍搖頭。

聽到此話。

易柏感慨不已。

他見三江郡之地，遠比東碣郡繁華，但未曾想三江郡的官差，腐敗至此。

東碣郡官差，好歹盡忠職守。

偏僻的雙龍江附近縣城，官差更是一心為民，諸如海城縣歷代縣令。

“我已知曉，請枷爺回去稟報城隍，我自不會殃及無辜。”

易柏開口說道。

“謝過龍種！”

枷將軍再拜。

易柏未有多言，朝巨石而去。

……

盞茶功夫。

易柏回到巨石下。

天色蒙亮。

他於巨石底下，思索起來，該如何滅此村。

對於滅此村，他已無負擔。

真龍欲滅，城隍不理。

神憎鬼厭的地步。

‘殺上門？不合適，一個個找上門，難免有漏網之魚。’

易柏犯難。

他抬起虺頭，朝天張望。

太陽已露頭。

煌煌大日，似要將大地燒烈。

此地乾旱……

找真龍求雨？

易柏忽然想到一點。

此事因求雨而起，那便由求雨結束。

他不是正巧，會‘禱雨’之術麼。

小雨滋潤，大雨成災。

易柏恍然間，似明白，道術主變化萬千之意。

易柏心中打定主意。

打算等晚間便行動。

噠噠噠……

一陣輕微的震動感自地面傳遞而來。

易柏知曉，有人經過巨石。

他不慌不忙，以虺軀貼近巨石，躲藏陰暗角落。

若隱若現的交談聲傳來。

“你們說的可是真的？賣掉真的能有那麼多錢？”

“當然可以，前提是要法師大人選中，我們村那麼多少女，肯定會有被選中的。”

“法師大人要買少女做什麼？”

“聽說是做鼓……”

易柏豎立的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