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兩人又說了什麼,這邊就聽不太清了。

鄭雪茹與於童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笑起來。

“這小狄的外形條件確實好,你要是真的沒忍住,吃了窩邊嫩草,姐一定支援你!”

狄思科的身材不像其他教練那樣壯碩,但肌肉線條非常利落漂亮,充斥著年輕男性的力量感。

寬肩長腿,搭配一張英俊臉蛋兒,讓場邊這些目光像追光燈似的緊追著他跑。

“人家才二十,比我小三四歲呢。”於童悠閒地蹺著腿,腳丫子上的水晶拖鞋一直晃晃蕩蕩,要掉不掉的。

她託著腮,做作地衝表姐擠擠眼睛,“鄭雪茹同志,你現在很可以呀!以前那個誰追你的時候,不是一直嫌人家比你小三歲嗎。這才跟姐夫結婚多久,就想開了!”

“我不是想開了,哪怕讓我重新選,肯定還得選我家老岑,只不過,”鄭雪茹的表情一言難盡,“岑深比我大幾歲,還是文化人,但他過起日子來比咱們團長還溫吞……”

鄭雪茹傾身跟表妹耳語了幾句。

於童:“……”

您可真不拿我當外人。

作為還在蜜月期的過來人,鄭雪茹給出了一個命中註定的點撥。

“反正你捧著鐵飯碗,又不缺錢。找物件可以考慮一下像小狄這樣賞心悅目,又大又小的……”

第10章

游泳班下課後,鄭雪茹以探討歌舞團工作為由,熱情相邀小狄助教共進晚餐。

穿好褲子的狄思科就像穿上了盔甲,自覺渾身是膽,聽說有正事要談,便欣然接受了邀請。

吃飯地點是於童選的,在一家新開業的世界美食中心,步行只要十分鐘。

可是,電量殆盡的於小胖卻死活不肯自己走路了,執著地大張著手臂,要求小姑抱著走。

他這個年紀的小孩,能聽懂點道理,但不多。

熊起來讓人想把他順手扔了。

於童那細胳膊細腿的樣兒,根本招架不住這胖崽的體重,最後只好由唯一的成年男性狄思科出手。

放任於小胖猴在他身上,一路抱去了美食中心。

於是,當傅四海從他那輛“北京212”下來時,看到的就是一個英俊青年,單手抱著老於家的寶貝蛋,走在於童身邊的情景。

他蹙了蹙眉,伸手探進車窗,長按了幾下喇叭。

聽到汽車喇叭聲,於童將抱孩子的狄二狗推向裡側,回頭看見從車上下來的幾人後,不由露出笑容問:“你們幾個怎麼湊到一起了?”

尤其是,二隊隊長江珊居然也在其中。

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跑過來,跳脫地解釋:“我們剛在工體看完球賽,國足4比1把日本三菱隊拿下了,散場的時候碰到,就一起過來慶祝一下!”

他伸手捏了捏於小胖的臉蛋,提議道:“童童姐,你們也是剛來的吧?要不咱們湊一桌吧!”

於童詫異於江珊竟然是個球迷,但也沒多想。

誰還沒點小愛好呢。

她徵詢過表姐和狄二狗的意見後,將兩夥人湊到一起,要了美食中心最大的一個包間。

坐在飯桌前,狄思科的心情並不美妙。

畢竟,任誰和即將殺害自己的兇手同桌吃飯,都不可能淡定。

在歌舞團培訓的這段時間,他其實已經見過江珊和傅四海幾次了。

江珊自不必說,之前在電視臺交鋒過,又都在一個單位裡,只要想見總能碰到。

傅四海呢,女主的青梅竹馬,而且追人追得高調,幾乎每週都要來歌舞團露臉。

即便於童一見到他那輛212就心煩地躲出去,這位仍要堅持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在書裡,他就是用這種近乎變態的“小狗撒尿佔地盤式”的嚴防死守,成功過濾掉了於童身邊大部分的年輕男性。

而白月光是這些年來唯一的漏網之魚。

所以,當傅四海得知自己守了這麼多年的寶貝竟然看上了一個窮小子時,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當然,他也確實付諸行動了。

狄思科並不想跟那兩個危險分子產生交集,只在剛見面的時候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就沒再給過眼神。

不過,他不主動惹麻煩,並不意味著麻煩不會找他。

傅四海有一雙精明外露的狐狸眼,給人的初印象非常強勢。

其他人還在討論剛結束的那場球賽時,他卻突兀地將話題引到了一直表現木訥,不善交際的狄思科身上。

“你叫二狗?哪兩個字?是大名嗎?”

狄思科平靜地答:“就是你以為的那兩個字。”

“那還挺特別的。聽說你是在歌舞廳當服務員的時候,跟於童認識的?那邊工資怎麼樣,夠你一個人的開銷嗎?”

對於這個突然出現在於童身邊的陌生面孔,以傅四海的一貫作風,其實早就查個底兒掉了。

原本他並不把這類窮小子放在心上,大不了就像對付秦勉似的,想辦法把人弄走。

但是,之前在停車場看到的那一幕,讓他本能地生出幾分戒備。

於童聽他問得不像話,不耐煩地打斷:“還沒喝就高了?要不你先出去醒醒酒?”

在座的都知道兩人的關係,見她半點不給傅四海留面子,便都停止交談看了過去。

傅四海像是沒聽到於童的話,一直盯著狄思科,等著他回答。

狄思科放下筷子,直視回去說:“歌舞廳服務員的工資不算高,跟歌手和倒爺沒法比。但是,別看工資不高,要求卻不少,有些人可能幹不了。”

桌上唯一的高中生叫董時光,好奇地問:“當個服務員能有什麼要求?”

“首要要求就是個兒高,這就刷下去了一大批應聘者。”

傅四海沉了臉,他覺得對方是在暗諷自己。

狄思科目不斜視地繼續道:“我第一天去上班時,舞廳經理見我個兒高,便交給我一句話和一個大喇叭。人家男男女女抱在一起跳交誼舞的時候,我就得舉著大喇叭喊……”

大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都豎著耳朵等下文。

狄思科舉起一個玻璃杯充當大喇叭,不疾不徐道:“同志們注意啦,請保持至少一拳距離!最近上面查得嚴,偷偷的牽手,亂摸的不要!”

除了兩個未成年人,在座其他人都去過歌舞廳,便一起笑了起來。

今年經營性舞廳剛開放,有些地方確實是這樣的。

狄思科放下杯子,目光沒什麼焦點,像是對傅四海說的,也像是對大家說的,“歌舞廳服務員這個工作呢,有捱揍的風險,身高優勢不明顯的話,那不是擎等著找抽嘛。”

傅四海:“……”

感覺被罵了,又不太確定。

董時光處於青春期,正是對外面的世界好奇的年紀,聽狄思科說得有趣,便問他除了當服務員,還幹過什麼工作。

“我不是學習的那塊料,今年高考肯定考不上了,我也打算找個活兒幹。”

狄思科知道他們都是幹部子弟,這種話只能聽聽,當不得真。

但是除了姓傅的,於童這幾個朋友的涵養都不錯,沒什麼紈絝習氣,他交流起來也就認了真。

“我幹過的工作還真挺多的,去年和前年夏天當過導遊,北京城裡所有景點的介紹詞我都會背,再之前還給長途貨車押過車。”

董時光一臉欣羨地問:“那你去過的地方肯定很多,特區你去過沒?”

“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嘛,走過南闖過北,火車道上壓過腿,廁所後邊兒喝過水。”狄思科開了一句玩笑,才說,“特區確實去過,也是在你這個年紀去的。不過,我當時是幫人家廠裡押車,那會兒還沒怎麼嚴打,南下的一路上,劫道兒的比要飯的還多,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被人搶得只剩褲衩了……”

所以,小朋友還是回去上學吧,不要亂跑。

狄思科年紀不大,閱歷不少,他又是很會講故事的人,一趟特區之行被他描述得波瀾起伏。連於童這樣經常出差的,都為他的旅途經歷懸心,更別說那幾個連北京城都沒怎麼出過的小年輕了。

飯桌上的氣氛和諧友好,只有傅四海沒什麼表情地抽著煙。

而接下來的發展,更是讓他面沉如水。

起因是桌上有人給大家散煙,狄思科要接,卻被於童攔住了。

“你的牙是能賺錢的,從今以後,煙茶咖啡都少碰。”

狄思科本來也沒打算點菸,畢竟身邊還坐著一個五歲的小朋友。

但還是讓自己的視線在於童唇間的菸捲上停駐兩秒。

意思不言自明,您自己還抽菸喝酒呢,就甭勸別人了。

不過,下一秒,便覷見對方忽地輕笑,齒間微一使力,就將那根完整的“萬寶路”咬成兩截,橘色的濾嘴被吃進了嘴裡。

狄思科愣住。

這麼狠?

少頃,伴隨著嘎嘣嘎嘣的咀嚼聲,他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

“……”

吃糖就吃糖,叼個菸捲似的糖,裝什麼蒜……

像是被他“大開眼界”的表情取悅到了,於童大方地將剩下的半包“萬寶路”扔給他。

“以後再有人讓你抽菸,拿這玩意兒糊弄糊弄就得了。”

傅四海冷眼看著這兩人的互動,收起那些外露的情緒,沉默了很長時間。

直到於小胖將煙盒搶過去,把裡面的薄荷糖拿出來舔,他才露出一點笑模樣,翻出一盒全新的香菸,拋給了對面的狄二狗。

“男人在外面應酬,哪有不抽菸的,我這還有盒新的,你拿著吧。”

狄思科下意識伸手接住,看清煙盒的樣子後,心裡就是一咯噔。

他二哥狄思強是個老煙槍,在外面又混得開,市面上的國產煙和外菸基本都蹭到過。

這款煙就是二哥在外面抽過以後,特地將煙盒帶回家,給他們兄弟幾個長見識的。

這煙是走私外菸,據說裡面有大。麻成分,連二哥那樣的老煙槍,第一次抽的時候,都暈了一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