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不透過他的申請書也行啊!

現在可到好,他折騰了一溜十三遭,全家人都知道他要去參加正科級幹部的選拔,於童為此跟他分居兩晚,郭美鳳連幫他慶祝的地點都選好了!

他卻成了陪跑的那個!

哎,牛皮都吹出去了,回家要丟人了……

面對他的選拔失利,郭美鳳和於童不但沒有照顧他那容易受傷的脆弱心靈,還當著他的面,將他狠狠取笑了一通。

“從沒見誰能把牛皮吹得那麼滿!”郭美鳳眉飛色舞地說,“把參加考試形容得像張飛探囊取物似的。”

於童拿起BB機,學著他的語氣說:“童童,這個尾號是6的給你,六六大順!我用7號的就行,七上八下,有了這個7號,我肯定能一路高升,坐著火箭平步青雲!”

郭美鳳吃驚地問:“他真這麼說啊?”

“真的,我之前都沒發現他還是個官兒迷!”

婆媳倆當著失敗者的面哈哈哈笑作一團。

狄思科:“……”

多少也照顧一下他的感受吧!

於童笑夠了,拿出兩張電影票,問:“老黃演唱主題曲的那部電影上映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狄思科還在生氣,“你倆去看吧,我不去。”

“咱媽已經看過了,”於童笑眯眯地哄他,“我特意等你忙完工作,一起去看呢!”

狄思科有點過於好哄了,聞言扭頭問:“真的?哪天的票啊?”

“老黃送的是招待票,沒有時間限制。”於童將票遞給他,“咱們可以今晚去看。”

“那走吧。”

狄思科以心靈受傷為由,讓於童請他看了場電影,吃了頓大餐,又去商店買了兩件新衣裳,回家折騰了大半宿,總算讓他的心情春光明媚了。

於童趴在床上說:“你參加這個選拔真是一點也不吃虧,選上了,我們要花錢給你慶祝。選不上,還得花錢安慰你!裡外裡都是你得利!”

狄思科在她額頭上親了親,神采奕奕地上班去了。

三名新鮮出爐的業務經理要經過七天公示,才能正式走馬上任。

被於童安慰過後,狄思科再次經過公告欄時,心情已經沒有任何波瀾了。

進入他的秘書工位就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

然而,他剛給幾位業務經理排好了進門彙報的順序,婦聯和工會的兩位同志就帶著一位陌生女同志上門了。

“狄秘書,徐總現在有空嗎?”

狄思科正想說徐總有訪客,隔壁辦公室的門就被拉開了。

徐叔陽親自送人離開,瞧見了三位女同志就笑著說:“女士優先,田主任有什麼事,先進來說吧!”

狄思科跟進去給幾人倒茶,就聽婦聯的田主任介紹道:“徐總,這位是曲濤同志的愛人,汪敏。”

徐叔陽和狄思科同時愣了一下。

曲濤的愛人,有事就去找曲濤,或是找吳副總,來找他們做什麼?

不過,如今的企業領導就是大家長,經常有職工父母或配偶上門來找組織幫忙解決問題。

徐叔陽很快就回過神,與對方笑著握手說:“曲濤能一直在工作中表現優異,離不開家屬的大力支援啊!”

“徐總客氣了。”汪敏與他握了一下就鬆開手,語氣平靜地說,“我平時確實挺支援曲濤工作的,不過這次卻支援不了了!”

徐叔陽不動聲色地問:“汪同志,是家裡遇上什麼困難了嗎?”

汪敏點點頭,“我聽說曲濤被選拔為公司業務部門的主管領導了,但以我們家目前的情況來看,他並不適合做這份工作。”

徐叔陽和狄思科:“::::::”

他們還是頭一回遇上這種,反對上級任命的家屬。

“小汪同志,你先別急,有什麼困難咱們可以慢慢說。”

汪敏的神色卻並不急,她情緒穩定地說:“我母親前年去世了,我父親還在臥床養病,我們還有一個五歲的兒子需要人照顧。如今家裡的事情都是由我在處理的,曲濤偶爾能照顧一下家裡。”

“我知道外貿公司業務經理的工作狀態,忙起來可以三五天不著家,所以我打算替曲濤放棄這次調任。他本來就是正科級幹部,不存在升職降職的問題,組織應該可以考慮家屬的請求吧?”

眾人:“……”

這個理由多少有點扯淡了。

徐叔陽正色道:“汪敏同志,我理解你家裡的困難,但困難是可以克服的,單位黨委和工會都會盡量幫同志們解決困難。曲濤同志的能力有目共睹,我相信他一定能平衡好工作和家庭生活。”

要是隨便誰的家屬都能影響組織決定,那他們的工作也太兒戲了!

汪敏語氣平靜道:“我父親已經七十多了,最近我幾乎是在專職照顧他的,還請領導考慮一下我家的實際困難……”

婦聯田主任知道徐總剛來不久,可能未必瞭解曲濤的情況。

於是,稍稍側身耳語道:“汪敏的父親是咱們單位的老領導。”

經她提醒,徐叔陽這才恍然記起,之前似乎聽誰說過,曲濤是被他岳父親自推薦給吳貴榮當秘書的。

徐叔陽也想關照老領導的退休生活,但是曲濤的名字已經公示出去了,他不能因為這種理由就隨意更改幹部任命。

“汪敏同志,領導幹部的任命不是兒戲,名單已經公佈了,若是在公示期將曲濤的名字撤下來,很容易讓人產生不必要的聯想,曲濤同志的發展也會受到影響。”徐叔陽再次勸道,“兩口子就是最親的人,家務事可以由夫妻雙方商量著解決。你還是回去跟曲濤好好商量一下吧。若是曲濤真的打算放棄,讓他自己來跟組織申請。”

婦聯和工會的同志也勸她,讓她不要一時衝動就意氣用事。

汪敏嘲諷地牽了牽唇角說:“既然組織覺得這個理由過於兒戲,那我就另外說一個吧。曲濤參加這次選拔並不符合程式,他是過了報名截止日期,才向人事部提交申請表的。人事部的同志,看在他是領導秘書的面子上,才將他加了進去。我覺得這樣對其他同志不公平,應該取消他的考試成績……”

眾人:“……”

這不是夫妻,是仇人吧?

幹出這種實名舉報的事情,這是大義滅親啊!

“他在家填寫申請表的時候我看到了,早就過了報名時間。”汪敏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幹了什麼了不得的事,神色如常道,“領導可以跟人事部的同志確認一下。”

徐叔陽:“……”

曲濤的能力擺在那裡,其實報名早一天晚一天並不打緊。

只要沒人提,單位裡沒人會揪著報名時間這種事不放。

要是真的這麼較真兒,那小狄面試被人壓分,該找誰說理去?

但是,家屬已經實名舉報了,而且還將事情上升到了公平公正的高度。

他們要是不處理,以汪敏表現出的決心來看,說不準還會做出什麼更過激的事情。

他正想讓狄思科給人事部打個電話,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狄思科走過去拉開門,門外站著神色焦急的曲濤。

“狄秘書,聽說我愛人來找徐總了?她還在裡面嗎?”

狄思科點點頭,側身讓到了一邊。

這兩口子從外表看,還真不怎麼搭調。

曲濤能被選為領導秘書,那也是濃眉大眼的高個帥哥,而汪敏的五官相對比較平淡,完全是以氣質取勝。

曲濤快步進入辦公室,跟幾位領導打了招呼,就牽起汪敏的手說:“小敏,你突然跑來單位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汪敏任由他牽著,臉上掛著清冷的笑:“我說了,你要是不放棄調職,我就來找組織替我做主。”

曲濤不想跟她在領導面前爭執,抱歉地對幾位領導說:“我們家裡最近事情比較多,我愛人的壓力太大了,昨天在家裡拌了幾句嘴。”

“拌嘴是雙方的問題,”婦聯田主任推著汪敏說,“小汪,你們夫妻倆再回家溝通溝通,有任何問題,還可以到婦聯來找大姐!咱們婦聯不只關愛女職工,也關照職工家屬!”

曲濤跟幾位領導保證,一定會妥善處理好家事,就拉著汪敏離開了辦公室。

來到沒人的角落後,他才冷下臉問:“小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今天來這麼一下子,差點就把我這些年的努力全毀了!”

“沒有我爸,你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汪敏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那點盤算!”

曲濤瞪眼問:“我盤算什麼了?”

“焦虹沒報名參加選拔的時候,你也沒想著填寫申請表。剛一聽說人家提交了申請,你屁顛屁顛就湊上去了!”

“我那是為了工作!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為了工作,你應該留在吳總身邊當秘書,再熬兩年就能升個副處去分公司當副總。而不是平級調動到基層去!”

曲濤狡辯:“新部門是由徐總親自抓起來的,在改制工作中有很重要的戰略意義……”

汪敏懶得聽他講大道理,“既然這麼重要,你為什麼不在最初就報名參加?非得等到過了截止日期,才找關係將申請表塞進去?”

“……”

“你跟焦虹那點事,我在結婚之前就調查得一清二楚。這些年一直沒戳穿你,是覺得你能認得清現實。既然你當初能為了跟我結婚,而放棄焦虹,就別總惦記吃回頭草了。”

“……”曲濤皺眉說,“這次完全就是因為工作,湊巧了。”

“我不管是不是湊巧。我現在還只是以家庭困難為由,向組織求助,你要是執意跟那女的來往,我就只能跟組織說說你的生活作風問題了!”

“你胡鬧什麼?這都是沒影的事!”

汪敏無所謂道:“我爸只是癱了,還沒死呢。跟吳貴榮說句話,也還管用。即使我爸沒了,還有我哥在,你要是想離婚就痛快地淨身出戶。要是還能湊合過,就別動那些花花心思。”

曲濤神色晦暗了一瞬,而後一臉無奈,彷彿受了天大的冤屈長嘆道:“怎麼就說到離婚上了!咱倆都過了這麼多年了,離什麼離!”

汪敏甩開他的手,冷聲道:“應該怎麼選擇,你自己掂量著辦吧!”

*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因為媳婦來單位這一鬧,曲濤居然真的主動跟組織說明情況,申請取消了自己的調動。

同事們都覺得他這個決定真是草率到近乎魔幻了。

有人說曲濤是妻管嚴,有人說他是為了照顧癱瘓的老丈人,還有人說他找第三者被老婆拿住了把柄……

他這件事算是近期的最大新聞了,單位裡的同事都對此議論紛紛。

如今還在公示期,既然他本人主動申請退出,那麼作為考試成績排名第四的順位替補,狄思科自然而然就要填補空缺。

經歷了曲濤的魔幻鬧劇,這會兒也沒人關心小狄秘書的年齡問題了。

只有當事人狄思科在心裡嘀咕,幾位領導可能已經後悔了,早知如此應該再給他少打幾分的。

他如今是順位第一,選拔通知上又沒對副科任職的年限做出規定,要是把他刷下去,反而容易引起更大的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