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們全城搜捕的盜賊是你?”柳雲湘皺眉問。

陸長安無奈的笑了笑,“在下確實沒偷什麼東西。”

“東院那家人把你藏這兒的?”

“我幫過那婦人,她念著恩情,將我藏到他家馬車裡,這才避開官兵來到這兒。”

柳雲湘抿了抿嘴,“我能幫你什麼?”

陸長安搖頭:“要殺我的人是嚴暮。”

“為何?”

“東廠殺人,哪有什麼緣由。”

“我……”

“夫人只當沒看到我,我已感激不盡了,萬不能連累夫人。”

柳雲湘沉了口氣,“我也是知恩圖報的。”況加上上一世,陸長安不止救過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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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雲湘叫來子衿,讓她帶著陸長安從衚衕裡繞到張琪那兒,張琪自然有辦法把他藏好。

接下來這一整日,柳雲湘惴惴難安。

剛躺到床上,便聽到撞門的聲音,哐哐的幾聲,震得她心撲通亂跳。

謹煙匆匆進來,頂著雪碴子,帶著滿身寒氣,臉色青紫交加,眼裡滿是慌懼之色。

柳雲湘讓謹煙給她披上大氅,匆匆出了門,但見東鄰院外齊刷刷站著十幾個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腰挎彎刀,氣勢凜然。

“你們這群殺千刀的,我女兒還在月子裡啊!”

一聲悲愴的急呼,讓柳雲湘打了個冷顫,急忙忙往東邊走去。守門的是江遠,看到她愣了一愣,屏退上前的錦衣衛,放柳雲湘進去了。

進了院門,但見院中圍了一圈錦衣衛,彎刀出鞘,刀刃泛著冷光,將婦人一家老小圍在當間。

那婦人懷中還抱著不足月的嬰兒,被一錦衣衛用彎刀架在了脖子上。

雪簌簌下的急,風呼嘯而過。

柳雲湘看著幾步遠的那個挺拔的背影,他披著玄狐大氅,佇立於風雪之中,一身殺氣,似乎比這數九寒天更冷,更讓人膽寒。

嚴暮……

柳雲湘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他的名字來。

“哇哇!”婦人懷中嬰兒突然大哭起來,哭得分外淒厲。

“你們這些喪心病狂的狗奴才,我跟你們拼了!”一青壯年,許是婦人的哥哥,氣憤之下起身朝嚴暮揮拳衝過去。

然下一刻,整個人被嚴暮一腳砸到地上。

這一腳有多重,雪碴子四濺,男人哇哇吐了好幾口血,直接昏死了過去。

見此一幕,這一家傻了懵了。

“大兒!”

老太太哭喊一聲,嚇癱在地上。

“官……官爺,我們平頭老百姓,什麼都不知道啊!”一年紀大的老翁,應該是婦人的父親,連忙磕頭求饒。

領頭錦衣衛橫眉冷對:“再問你們一句,陸長安在哪兒?”

柳雲湘心猛地一顫,再看向那婦人,因肩上那沉重的彎刀,壓得她直不起身子來,瑟瑟縮縮跪在那兒,臉色慘白。她一邊慌亂的抱著懷中哭不停的嬰兒,一邊死死咬著下唇。

無助間,她看到了她,兩人眼神交流了一個回合。

老翁看看女兒,一咬牙:“我不知道什麼陸長安,他是誰啊,為何問我們?”

領頭錦衣衛輕嗤:“嘴巴還挺嚴,我們既然找到這裡,便是知道你們藏匿了他,少些廢話,趕快把人叫出來,我們七爺沒功夫在這兒跟你們耗。”

“我……我們不知道!”

領頭那錦衣衛眉頭一皺,看向嚴暮。

這時風陡然變大,風聲如眾鬼淒厲的哭喊。

他神色未變,甚至都沒有看這一家老小,冷冷清清的吐出一個字,“殺。”

“娘,我好怕!”

“女兒,女兒,不能為了一個陌生人賠上一家人性命啊!”

“你得看看懷裡的孩子!”

婦人眼看這些錦衣衛紛紛舉起了手裡的刀,自己的家人就像砧板上的肉,完全反抗不了,只能掙扎著等死。

而面前這個男人,初見時,她以為他拎著一包點心走來,一身威嚴,但笑得很暖。他呵斥了要打她的丈夫,給女兒一塊點心,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好人。

但此刻,他眉眼陰騭,一身冰冷的殺氣。

“是她!”婦人一指指向男人身後的柳雲湘,崩潰一般喊道:“她把陸世子給藏起來了,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風突然停了,雪也好像滯住了。

披著玄狐大氅的男人慢慢轉身,看到站在身後的柳雲湘,神色陡然變得複雜。

而柳雲湘這時候也看到了嚴暮的臉,她不由驚呼一聲,身子撐不住的往後踉蹌了幾步,直到抵住門欄。

他左臉多了一道刀疤,自山根到左邊的下頜骨,新鮮的傷疤,還血淋淋的。

“嚴……嚴暮……”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來,在雪地裡留下很深的腳印,明明只有幾步,卻好似走了一段很長很坎坷的路,走到她面前,他還氣竭的喘了一口。

他緊盯著她,看到她從震驚再到愧疚,再是哭了。

“哭什麼?”他嘴角扯了一下。

柳雲湘顫巍巍伸出手想觸碰那傷口,但被他抓住了手。

“知道是誰劃的嗎?”

柳雲湘搖頭,眼淚一滴緊接著一滴落下。

“我自己。”

她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看著嚴暮。

“所以有什麼好哭的,我自作自受。”

“嚴暮,我……”

嚴暮眼神一厲,“陸長安在哪兒?”

柳雲湘怔了怔,再看嚴暮,他眼裡那陰狠,讓她心驚膽寒。

“嚴暮要殺了我!”

“為什麼?”

“只為了給肅平王府一個震懾!”

陸長安的話猶在耳邊,柳雲湘慢慢握緊拳頭,“為什麼,你要殺他?”

嚴暮瞳孔一縮,“殺他便殺他,沒什麼理由。”

“你怎麼能濫殺無辜?”

“我怎麼不能?”

“嚴暮……”

嚴暮將柳雲湘摟到懷裡,揉著她鬢邊的發,動作很溫柔,而聲音卻冷極了,“乖,告訴我,你把他藏哪兒了?”

他的懷抱,原應該是暖的,但柳雲湘此刻只覺得冷。

“我……我不知道。”

嚴暮一把抓住柳雲湘的肩膀,將她推開一些,而後俯身盯著她的眼睛,“你知道,告訴我!”

他眼底染上猩紅,有肆虐的殺意,但他在極力剋制著,眸光顫動。

這一刻,他變得這麼陌生。

這一刻,柳雲湘感受到了他的殺意。

這一刻,好似他真的會殺了她。

柳雲湘抓住嚴暮的手,他的手太冷了,於是放到懷裡暖著。

“嚴暮,不要這樣,你快要失去理智了。”

嚴暮低低笑了一聲,繼而一把將柳雲湘樓到懷裡,衝身邊的錦衣衛命令道:“去西邊那院搜!”

“是!”

錦衣衛們齊刷刷過去了,柳雲湘想掙開,但他抱的很緊,彷彿要把她融入骨血裡。

“嚴暮……”

“冷不冷?”

“嚴暮……”

“等會兒回去讓謹煙往你懷裡塞個湯婆子。”

“……”

“我今晚大概不回家了,明晚早點回去給你暖床,可好?”

柳雲湘被嚴暮摟的太緊,鼻息間都是他身上那股凜冽的氣息,但這裡面還夾雜著血腥氣。她感覺大氅有一片是溼的,她用手抹了抹。

一手的血!

他剛殺了人,可能是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