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孃在我三歲的時候,前後生病去世了,我和我姐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段有光碟腿坐在地上,頭微微垂著。

“西州一直很窮,因為要供養西州軍,雖有朝廷撥發的軍餉,但當權者無度的擴充兵力,朝廷撥發的軍餉根本不夠,於是就向百姓加徵,向商戶加徵。我想這些朝廷不可能不知道,但沒有管,等於縱容這種行為,於是稅就越加越重。以至於,虎口城雖然稱得上是西州的糧倉,可虎口城的百姓依舊吃不飽。”

“我們得想辦法活著啊,得想辦法搞到糧食。我呢,先開始乾的是護送商隊經沙漠去西越的活兒,掙得是辛苦錢,沒有多少,但也能填飽肚子。後來,虎口城情況越來越糟糕,尤其到了冬日,百姓們不少餓死的。我就想我不能光自己活命,也得幫幫他們。我知道咱大榮的綢緞運到西越去賣能賺大錢,可我手上沒有貨,於是就想到了這法子。”

說著,段有光乾咳一聲,顯然也知道這麼做不光彩。

“搶劫貨物?”

“‘搶劫’這個詞用的可不對,我去西越賣了錢給他們貨錢的,他們頂多就是白忙活了一趟,但也不會賠太多,更不會餓肚子。”

“總之是不對的。”柳雲湘道。

段有光聳聳肩,“我承認不對,可我也沒有別的生錢的門路。”

“你想幫助虎口城的百姓,不讓他們餓肚子,但你個人能力是有限的,對不對?”柳雲湘看著段有光問。

段有光苦笑,“我跑一趟能帶回來的糧食實在有限,大家搶破了頭也分不到多少。”

“你想跟著我幹嗎?”

“您?”

柳雲湘點頭,“我想在虎口城建五個貿易交易的市場,以促進虎口城的經濟繁榮,改善百姓生活。”

段有光眨眨眼,顯然是沒有聽懂。

“你手上有人,在虎口城有威望,我要你做的是在建設市場的時候,你來維持秩序,來解決可能與百姓產生的衝突,來安置外來的商戶,讓他們順利的在虎口城立住腳跟。”柳雲湘道。

她提出建設虎口城這個設想的時候,便想到了需得當地人來協助,而如今看來,段有光最合適了。

段有光撓撓頭,“小的其實還沒聽太懂,但小的願意跟著娘娘幹,娘娘指哪兒,小的往哪兒使勁就對了。”

柳雲湘笑,“你小子聰明,很快能上手的。”

“不過娘娘已經相信小的沒有強辱張家女兒了嗎?”段有光問。

“信,因為信,我才會用你。”

柳雲湘這話剛落,柳雲珩帶人押著一個花白頭髮的老漢進了大牢,讓人將之關到了隔壁的牢房。

柳雲湘瞄了一眼,問道:“他就是強辱老張家女兒的人?”

柳雲珩點頭,“是,單也不算強辱。”

“怎麼說?”

“老張把他女兒賣給他當媳婦了。”

柳雲湘皺眉,再看那老頭,比老張年紀都大吧,這個爹也太狠了。

段有光看到那老漢就在隔壁,他氣得踢牢門,伸手想抓住那人揍一頓。

“老王八蛋,我警告過你吧,別碰老張家閨女,你他孃的把小爺的話當屁放了是吧!你等著,小爺只要出去了,一定閹了你!”

面對獄差和柳雲珩,那老漢沒有多怕,但被段有光吼了兩句,嚇得直往角落裡鑽。

“我冤枉啊,我已經聽二爺您的,不打算買他家姑娘了。可他夜裡給送到我家了,我……我光棍了一輩子……我饞啊……沒有忍住……”

說到後來,老漢越來越小聲。

“那天一亮,她還在哭,我還可憐她,就將她放了,誰知道……”

“老東西!我饒不了你!”段有光喊道。

柳雲湘拍了拍牢門,讓段有光別喊了,而後吩咐柳雲珩將段有光給放了。

他既沒害人,自然該放。柳雲珩讓獄差拿鑰匙放人,不過在段有光出來的時候,還是警告了他兩句。

“往後再遇到這種事,你應該先報官才是。”

“父母賣孩子,你們官府管?”

“大榮律法,父母不得隨意買賣孩子,官府自然能管。”

“說是這麼說,可這種事太常見了,尤其在虎口城,先前官府可不管。”

柳雲珩沉了口氣,“先前不管,但本官上任後就一定會管。”

段有光撇了一下嘴,“虎口城的情況,您大概還不太瞭解,等了解了以後再說這話吧。”

說著,段有光大搖大擺往外走去。

柳雲珩望著他的背影,笑道:“他不信我。”

柳雲湘點頭,“他也代表大多百姓,表明百姓們也不信你。”

“那我可得好好表現了。”

“嗯,不過姐姐信你。”

柳雲湘和段有光自府衙出來,先勸堵在外面的百姓散了,然後一起去了老張家。

那老張媳婦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在院裡哭得起不來身,而老張靠著門欄,一副悔恨不已的樣子。見到段有光,他下意識要跑,但段有光的腳更快,一腳將他踢的在院裡滾了幾圈。

“你害了你女兒,還冤枉小爺!”段有光氣得呼哧呼哧的,還要上腳去踢,但老張媳婦擋在了前面,跪著哭著求饒。

“二爺……饒了他吧……他也是沒有辦法啊……”

段有光指著那老張,咬牙問道:“老子讓你欠著糧食,也沒逼著讓你還吧,你他孃的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賣了你女兒?”

這一腳挺重的,老張捂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他不敢看段有光,瑟縮著低著頭。

“我兒病了……我沒錢給他治病……我……”老張說著嗚咽一聲,“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能這麼做啊,誰知這傻丫頭會這麼想不開。我,我也沒想冤枉您,我只是怕,怕說出真相,大傢伙看不起我……”

“你兒病了?”段有光挑眉。

“是,病得很重。”老張媳婦哭著點頭道。

這時屋裡傳來咳嗽聲,柳雲湘讓子衿進去看看。

子衿進去,不多一會兒,她捂著口鼻出來了。

“姑娘,屋裡那孩子約莫七八歲,像是病得很重的樣子,不過挺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