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子不教，父之過

千仞雪沉著一張臉地看著他們。

千仞雪在等待他們的話。

在九心海棠宗門魂師的治療之下，千尋疾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由危轉為安。

許是身體太過於虛弱，千尋疾在治療完成之後就睡著了。

“爺爺。”

“奶奶。”

千仞雪輕聲地說著，此時整個大殿內就只有他們一家人。其他的人都感覺到那份沉重的氣氛都退下去了，讓他們有空間來說話。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和我父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要稱呼我的父親為……”千仞雪頓了頓，那個詞對她來說太難聽了。

她沒有去細想，是因為她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父親有錯。至於什麼事情，她也不想去猜測。

只要這件事情是問心無愧的，那麼對她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

林蘅搖搖頭，她一臉憂愁地看著千道流。他們的眼神對視著，兩個人都沉默了。

他們真不知道要如何跟千仞雪說出這個事情的真相。

千道流也是很遲疑的。

他倒不是怕千仞雪怨恨上他們的袖手旁觀，而是怕千仞雪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從而內心崩潰起來。

他們是不想要千仞雪揹負上一代人沉重的恩怨。

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他們當然知道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千仞雪是必須要知曉這些事情的。

他們可以像之前那般對千仞雪保持隱瞞，但這樣子對千仞雪來說是沒有必要的。

因為這件事情就發生在她的眼前，他們為了千仞雪不痛苦從而隱瞞事實的真相。

“很難說嗎？”

千仞雪喃喃地說著，紫色的眼眸裡是不安的情緒。

她抬起頭看著千道流和林蘅，那張精緻的小臉上滿是希冀和痛苦。她希望自己不要再被瞞在鼓裡，但一向聰明的千仞雪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如果真是比比東做錯的話，那麼在比比東傷了她的父親之後，她的爺爺和奶奶是不會放過比比東的，更不會說出讓比比東脫離武魂殿，從此雙方一筆勾銷的這些話來。

他們是有自己原則的長輩，這是千仞雪對他們的認知。

所以到頭來錯的人是她的父親。

千仞雪早就敏銳地察覺到這件事情的不對勁，可是她選擇了當做沒有發現。

她不想去深究這些。

“也不難說。”

林蘅深深地嘆氣一聲，溫柔如水的面容上是為難的神色，“小雪，我怕說出真相，你會恨我們……”

“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也不是一個好人。我沒有教導好我自己的兒子，讓他做出瞭如此不堪的事情來。”

最終林蘅還是選擇把這件事的真相說出來，讓千仞雪得知這些，讓千仞雪做出自己的選擇來。

他們能把真相瞞住一段時間卻瞞不了一輩子。

因為隨著千仞雪的長大，這些事情還是瞞不住千仞雪的認知。在他們的印象之中千仞雪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

她或許早就從某些細節裡意識到了不對勁，可還是選擇了沉默，因為她本能地覺得這件事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這件事情還是從多年前你爺爺去往海神島開始說起。”

林蘅走到千仞雪的面前，輕輕地握著她的小手，溫柔的說著，“那個時候你的父親才出生沒多久。”

“他便應了唐晨的約定打算去往海神島歷險。因為之前武魂殿曾經在海神島那邊遭受到慘敗，那些前往海神島大多是以死亡而結束。這個訊息一經傳出便在斗羅大陸上掀起波瀾，使得那些封號鬥羅級別的強者對海神島都來了興趣，但大多是鎩羽而歸的。為了探究海神島的秘密，你的爺爺千道流就應了昊天宗宗主唐晨的約定去往海神島。”

“時間悠悠，如今快七十年了。”

時光流逝的很快，他們都要忘記自己曾經要堅持的信念，如今自己都變成面目全非的模樣。

“在海神島上他們遇見了海神鬥羅波塞西。在日漸相處之中，你的爺爺和昊天宗的唐晨都愛上了海神鬥羅波塞西，為她的強大所折服。他們都向海神鬥羅波塞西表白了，但海神鬥羅波塞西沒有明確地表示自己的意願，只是說她會嫁給一個成神的人。所以昊天宗宗主唐晨便離開海神島去往大陸找尋到成神的機遇，而你的爺爺千道流則是知道這是海神鬥羅波塞西用來拒絕自己的理由便選擇了放棄，這就是海神島的事情由來。”

“當你爺爺從海神島撤退之後，我帶著年僅五歲的千尋疾去接他，卻得知海神島所發生的一切……從那以後我便開始閉關修煉，不再管理武魂殿的事務。”

“在你爺爺的教導下，你的父親日漸長大，成為了一個很優秀的少年，但是他太驕傲了。因為你的爺爺對他有著愧疚，所以選擇了在很多事情上讓步一二，就造成了他高傲偏執的性格。”

“在他快五十歲時收了一名學生，也就是你的母親比比東。那個時候的比比東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因為武魂覺醒是先天滿魂力，還是雙生武魂。在武魂殿各位武魂理論大師的認可下，武魂殿便開始培養比比東。到了比比東二十多歲時，那個時候你父親六十多歲，比比東對你的父親說了一些話，讓你的父親大怒，說是為了愛情也要離開武魂殿，就是要跟那個人在一塊。你的父親便打暈了比比東，然後佔據了比比東，最後以那個人生命作為要挾，從而生下了你。”

“這也是比比東為何一直不接受你的原因。在你還是一個嬰兒的時候，比比東也試圖想要殺死你，被你的爺爺千道流所發現從而阻止了。”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們之前一直都在容忍著比比東的瘋狂，因為做錯事情的人是千尋疾，而不是比比東。”

說這些話時，林蘅也在顫抖著。她多麼不想把血淋淋的真相展現在千仞雪的面前啊。

對一個孩子說出這些話太過於殘忍了。

她的出生本是就是不光彩的，是千尋疾強迫了比比東之後才有的。

可以說，千尋疾和比比東的事情中最大錯誤的一方是千尋疾。

可是身為一個母親，她不可能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為了比比東而為難於自己的兒子。

說白了，她認為這件事情也有自己的錯誤。

如果她沒有任性地不去管千尋疾，把千尋疾的性格培養好的話，這一件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子不教、父之過。

他們這些做父母的沒有教導好自己的兒子，本身就是一大錯誤。整件事情來說，千仞雪是最無辜的。

“原來她一直稱呼我孽種是因為這個……”

千仞雪低著頭，眼淚順勢滴落在地面上，她的心好痛啊。

“我不知道。”

千仞雪的臉上是痛苦的神色，她不知道如何去判斷對與錯。

因為這件事情上誰也不知道對錯。

要她去評價自己的父親，對千仞雪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可是要是站在千尋疾的角度來思考的話，那就更是痛苦。

她無法去想象這件事發生時的比比東感受，也不敢去多想。

原來她的父親是一個禽獸……

要知道比比東可是她父親千尋疾的弟子啊！

“小雪。”

“我知道你的內心很難受。”

林蘅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可是，這就是真相，你必須要知道。”

“在比比東廢掉你父親時，我們沒有對她出手就是這個原因。按理來說背叛武魂殿的人理應廢掉武魂，斷絕其經脈，防止她成為武魂殿的敵人。但是，比比東是你的母親啊。”

“我們不想當著你的面廢掉比比東，也不想要你再難受一次。我知道你是對比比東沒有一點兒在乎，可她畢竟是你的母親啊。你的父親千尋疾已經被她廢掉了，我們不能再讓你接受這個殘酷的認知。”

“在你父親廢掉之後，我們已經承受不起這個代價了。你還小，我怕你的情緒崩潰。”

他們放走了比比東，便是因為他們考慮到了千仞雪的感受。要是千仞雪知曉了這件事的真相，然後開始情緒崩潰的話，那麼對他們來說也是挺難搞的。

千尋疾已經廢了，武魂殿的未來只能靠千仞雪。

他們不是什麼好人，但從私心出發是不想要千仞雪再次難受的。

千仞雪的眼眸紅紅的，白皙精緻的面容上滿是淚痕，“這個真相是我從未想過的。”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我父親作為武魂殿的教皇冕下，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啊，為什麼一定要強迫她呢？”

“就因為她要脫離武魂殿嗎？”

“我真的不理解。”

“而且，這件事的確是我父親做錯了……”

千仞雪不想多說下去，因為她的心很痛，痛到無法呼吸的那種。她一直以為的親情都是虛偽的。

現今撕開了那層遮布，呈現在她眼前的是血淋淋的殘酷。

她從未想過自己的父親會是造成自己母親痛苦一生的罪魁禍首，也從未想過自己的出生竟如此的不光明。

“我不恨你們，我恨我自己……”

“出生如此骯髒的我配得上神聖高貴的天使一脈傳人的名聲嗎？”

千仞雪用金色的魂力化為的劍刃砍向自己，卻被千道流一手給打在地上。清脆的聲音響起，千道流瞬移到了她的面前。

“小雪。”

“我知道你的內心很痛苦，可我們也不好受。”

“這件事情是我們的錯。”

“真要有錯，跟你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你要是覺得受不了，你可以對我們出手。子不教父之過。”千道流俊美無儔的臉上是懊悔的神色，“是我沒有教導好我的兒子，從而發生這件事情。”

“但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無法改變結果，就只能對比比東進行補償。”

千仞雪抬起頭來看著千道流，她沒有吱聲，紫色的眼眸裡一片空洞。

話到嘴邊，她什麼都不想去說。

命運竟如此的可笑。

難怪比比東對她從未有過母愛，是因為她根本就不想生下自己。

自己本身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

這個事情讓千仞雪無法接受。

在她心中偉岸的父親形象徹底地毀了。

她是一個孽種！

“是啊，承認你的罪惡，承認你們天使一族的虛偽，承認你的到來是一場罪孽。”

一道輕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黑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面前，“承認吧。”

“你千仞雪本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

“你的出生就是一場錯誤，你的到來就是一場罪孽。掩蓋在真相之上的罪孽終究是虛假的。”

“承認吧。”

那道黑色的身影越發的凝實，讓她有些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

“你看，要不是為了生下你，你的母親比比東會被囚禁在武魂殿嗎？說白了就是因為你，所以比比東才會過的如此的不幸。”

“要是沒有你的話，比比東就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武魂殿也不會在未來被毀滅，你的爺爺也不會因為獻祭而死亡……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誕生，所以只要你死了，這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那雙銅色的手抓著金色的天使聖劍，劍尖的方向對準千仞雪的心口，“所以啊，只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一切的罪孽便會消失。”

“承認你為這個世界帶來的罪孽。”

“流著天使血脈的你本身就是一場錯誤。”

千仞雪沒有理會她，因為千仞雪聽見了千道流的聲音。

“小雪。”

“這些事情是爺爺奶奶對不起你。”

“我不是好的父親，好的丈夫……這件事情都怪我沒有教導好你的父親，這才導致了悲劇的發生。”

千道流不斷地說著，他在安撫著千仞雪的情緒，想要千仞雪的情緒不要崩潰起來。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這件事的真相太過於殘忍了。

換位思考，要是他們是千仞雪的話，恐怕還做不到千仞雪這般沉靜。

“對啊，小雪，你爺爺說的沒有錯。”

“這件事情要怪就怪我們這些做父母的沒有把千尋疾教導好，跟你千仞雪沒有任何關係。”

林蘅輕輕地摸著千仞雪的腦袋，動作特別的輕，就是想要千仞雪能夠從中醒悟過來。

他們並不想千仞雪沉醉於這份悲傷之中。

真相太過於殘酷，以至於他們都畏畏縮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