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的大格格與額林珠時常在宮裡見著,便親暱地過來拉她,她額娘早就再三叮囑過了,太子爺家的阿哥和格格,她得好好照顧。

程婉蘊終於把孩子甩脫了,感到一身輕鬆,跟著宋格格去了專門看戲的閣樓,裡頭福晉們都在前頭,她和宋格格便特意找了個清靜的角落裡說話。

劉側福晉因為懷孕身子重沒來,宋格格小聲和程婉蘊說:“五福晉想把弘昇抱到膝下養,劉姐姐不願意,挺著肚子跟五爺跪了兩個時辰,如今有些胎像不穩,不能出門。”

程婉蘊吃了一驚:“我才知道這件事,前幾日她還給我寫信,要借官嬤嬤過去,我當時沒在意,沒想到是這樣的緣故!你們倆總是這樣,有什麼事情都不告訴我,盡知道說些好的!”

宋格格道:“若日日和你訴苦,我們豈不是成了倒苦水的了?何況,你也不是麼?之前你受罰的事情,還是劉姐姐進宮給宜妃請安的時候才聽說的……”

程婉蘊哂笑,隨即又想了想,五福晉他他拉氏在歷史上備受五阿哥冷落,終其一生,五阿哥都沒有讓她生過孩子,他的長子長女好似都是劉側福晉生的,於是便小聲同宋格格說:“你在外頭比我便利,若是得空去瞧瞧她,就讓她自管穩住自身就是了,別和五福晉硬扛著。”

宋格格不解程婉蘊語氣裡的篤定,程婉蘊也不多說,只是道:“她會明白的。”

身在局中的劉側福晉應該比外頭的人更能感覺到五福晉在五阿哥府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這樣一說,她應該就不會關心則亂了。實際上,她就算不向五爺求情,相信五爺也不會把長子交給五福晉的,夫妻間關係那麼僵,他肯定不相信她會好好對弘昇。

花園這邊都是女眷和孩子,各擺了五六桌,用屏風隔開,爺們則擺在前院。

前院也擺了好幾桌,今兒胤禛只請了自個的兄弟,算是一家子小聚,不算大辦,但從大阿哥開始算起,連才六歲的十五阿哥也顛顛地來討酒吃了,因此觥籌交錯,兄弟們嗚嗚泱泱鬧著行酒令,也很是熱鬧。

唯獨太子沒來。

胤褆當仁不讓地坐在上首,嘴裡吃著四福晉親自下廚做的紅扒豬手,這是滿人八大碗的傳統老菜,會做的人很多,但能做得這樣色香味俱全的少,不僅胤褆吃得很合口味,滿桌大小不一的十幾個兄弟也對這道菜交口稱讚,各個都吃得嘴上油光。

胤祺是最愛吃肉的,一會兒功夫就吃了快半盤子豬蹄了,一口羊湯一口肉,還不忘給胤禛說:“四嫂這手藝,就是外頭的大飯莊也做不出這味兒來,吃得真舒坦啊四哥。”

胤禛聽得也覺得長臉,他們兄弟裡頭對自個福晉滿意的少,大多都更喜歡自個的妾室,但他對烏拉那拉氏是很放在心上的,聽見兄弟們誇獎她,心裡也跟著高興,面上又謙虛道:“一道菜而已,以後你們常來,讓你們四嫂常給你們做,她還有好些拿手菜,保準你們都喜歡。”

“不就會做飯麼……”胤褆不屑地嘟囔了一句,但想到自己不論是原來的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還是現在新娶的福晉張氏,好像都沒有四福晉那麼內外妥帖還性情溫順,而且她還……一舉得男!想到自己那四個糟心的閨女,胤褆又默默地閉上了嘴。

接著,他想到他唯一的獨苗苗弘昱身子骨也不大好,三天兩病,於是又想到老四這剛滿百日的兒子——剛剛開宴的時候抱出來轉了一圈,胤褆對兒子這種東西可謂是稀罕得很,沒忍住探頭去瞧,就見這個孩子生得白白胖胖,被裹在紅綢麒麟襁褓裡,外頭還包了塊一根雜毛都沒有的白狐皮,襯得那胖嘟嘟的臉蛋那叫一個白嫩可愛,閉著眼睡得正熟,時不時還吧嗒嘴。

老四真是走了狗屎運,他心想。

胤褆想著心裡頭又不大平衡了起來,見胤禛敬酒敬了一圈回來坐著,這小子臉都喝紅了,瞧他這沒出息的高興樣兒,不由捏著酒杯慢慢晃悠,斜暱著胤禛道:“今兒太子爺怎麼沒來給你撐場面?他平日裡不是最疼你這個四弟的麼?”

“皇阿瑪把二哥叫去了,你去問皇阿瑪吧。”胤禛抬起眼瞧了眼渾身冒酸氣的胤褆,沒好氣兒地懟了一句,他對老大這種欠抽的行徑很不理解,誰會跟他似的在人家高高興興的好日子、在人家家裡給主人家找不痛快的?

胤褆當然知道太子爺為什麼沒來,但他就不是能忍氣的人。

想到自個再過不久說不定就是親王了,還怕老四這個太子的小跟屁蟲?他把酒杯重重擱在桌面上,冷哼一聲就要開火,誰知門外忽然急匆匆跑進來一個太監,跪下高聲道:“太子爺傳旨來了!皇上有旨意給各位阿哥爺!”

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連忙起身整理衣冠,胤禛更是嚇得冒汗,趕緊讓蘇培盛去準備香案,等他們手忙腳亂收拾好,胤礽便捧著聖旨大步走進來了,見兄弟們嚇得面如土色,不由笑道:“是好事,都別慌,咳……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八阿哥胤禩接旨。”

對面眾人齊刷刷地跪了下去,胤褆的額頭磕在硬邦邦、冷冰冰甚至還有薄薄雪水的青石板地面,卻覺得渾身都在冒汗,好似有一把火在他心裡燒著,他期盼著聽到他想聽到的“親王”二字,一直心跳如擂鼓。好不容易聽完胤礽說了一堆場面話以後,終於聽見了那句:“皇長子胤褆,朕之長子也……”

他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兩隻眼睛閃亮著抬起來,隨即便聽到了“冊直郡王”幾個字。

直郡王。

郡王???胤褆眼中的期盼成了驚愕,胤礽卻已經不緊不慢地往後繼續唸到:“胤祉,冊封誠郡王”,好嘛,老三那個悶葫蘆都能跟他平起平坐了!憑什麼?

接下來,便是老四、老五封多羅貝勒,老七封了貝勒,老八封了貝子。

胤禩跪在地上,也是輕輕扯了扯嘴角,在已經出宮建府的阿哥里,連有腿疾的老七都封了貝勒,他卻只是個貝子……皇阿瑪果然不待見他了,想到前幾日突然給他送了帖子的納蘭揆敘,胤禩攥住了拳頭……他還有選擇嗎?

胤禛和胤祺卻偷偷相互看了一眼,他們倆沒想到還能撈到一個“多羅”的稱號,雖然也是貝勒,但多羅是尊稱,總是更體面些。皇阿瑪特意讓二哥來宣旨,估摸著二哥之前沒少為他們美言。

這旨意一下,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榮妃自然高興,惠妃就難掩失落——怎麼會是郡王呢?難不成在皇上心裡,她的保清和庸庸碌碌的老三沒什麼區別麼?

而且,惠妃心裡更不開心的是,皇上還讓太子去宣旨,這是明擺著告訴全天下太子是君,其他阿哥都是臣。

而且……皇上不給兒子封親王,難不成要留給將來太子登基御極以後讓太子來封麼?可太子將來能容得下他大哥嗎?惠妃心裡不安極了,怔怔地伸手去拿茶碗,手卻微微一抖,上好的琺琅彩就這樣摔得粉碎了。

第111章甜頭

納蘭府裡,傅敦慚愧地跪在明珠腳下,臉色通紅。

明珠神色不明地坐在炕頭,捏著一粒黑子,正琢磨著放在什麼位置,他身後跪了個貌美的小妾,正用柔弱無骨的小手給他捏肩膀。

“罷了,你退下吧。”良久,明珠才開口。

傅敦狠狠地磕了個頭:“奴才不中用,請大人責罰。”

“這不關你的事,事不湊巧罷了,”明珠將棋子落下,頭也不抬地道,“回頭你尋機再投拜帖,勢必要讓索中堂知道你的本事……”

可話音未落,門外就穿來了三輕一重地敲門聲,明珠下棋的手微微一頓,無聲地擺擺手,讓小妾和傅敦都下去,屋子裡伺候的其他丫鬟親隨也退了個乾淨。

隨後,屋外才走進來一個相貌平平的男人,利落地打個千後,便用極低的嗓音說:“稟大人,索中堂上折乞休,皇上留中不發。”

明珠豁然站起身,目光一瞬間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好一招以退為進啊……”明珠在屋子裡踱了幾步,目光不經意又觸及到他下了一半的棋,臉上浮現出一種奇異的笑,似是興奮又似狂態,他上前幾步,將那棋盤一掌撫亂了,黑白子嘩啦啦掉了滿地,他卻沒了動靜,只是靜靜地佇立著出神。

他本想誘得索額圖攬權自重,他權愈重,便更便於攻訐,進而能將赫舍里氏狠狠架在火上烤,誰知索額圖突然退居局外,這個被烤在火上的人,便成了他明珠。

這訊息如今才傳出來,但恐怕皇上早就知道了,大阿哥的親王之位才會落空。

“真是妙啊,這是誰給索額圖出的主意?”明珠可不相信索額圖能有這麼敏銳,這摺子上得恰到好處,如今諸位皇子剛剛封爵,太子爺本就被壓了一頭,皇上這時候是絕不會放索額圖回家的,說不定還會給索額圖些好處……索額圖的弟弟法保被革爵後,皇上一直沒讓他兒子法爾薩襲一等伯的爵位,這時候倒是可能用此來安撫赫舍里氏。

這是一石三鳥之計,既保全了太子、毀了他全盤謀劃,還為赫舍里氏拿回了爵位。

“你去查一查,這段時日,索額圖都見了什麼人?”明珠在索額圖府上安插了不少眼線,但最近沒聽說他有什麼異動,真是奇了怪了。

那相貌平平的男人應下磕頭,便低頭退了出去。

明珠卻揹著手,踩著滿地棋子,獨自一人在書房裡站到了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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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封爵一事塵埃落定,宮裡似乎又變得平靜了下來——因為四妃忽然發現,他們的兒子哪怕封了爵,好似也沒什麼大的區別,康熙依舊最疼愛太子,對兩個郡王、幾個貝勒兒子照舊呼來喚去,高興了就誇一句,不高興就狠狠地罵,一樣沒什麼情面。

但阿哥里頭,卻漸漸有了派系之分,太子爺身邊跟著四阿哥、五阿哥還有個十三阿哥,八、九、十這三個阿哥因為年紀相仿一向比較要好,但近來又捎帶上了個老十四。

三阿哥沉迷修史,七阿哥繼續沒什麼存在感,關起門來過自個的小日子。

大阿哥明面上平等地看不起所有弟弟,獨來獨往,但實際上八阿哥身為惠妃養子,他聚攏了幾個兄弟在身邊,外頭的人也都將他們看做是大阿哥的勢力。

得封直郡王以後,背地裡稱呼大阿哥為“大千歲”的人也多了起來。

程婉蘊頭一回從下人嘴巴里頭聽見這個稱呼的時候就在想,九龍奪嫡的局面終究還是來了,只是她身處毓慶宮內部,身前站了個如青山一般的太子,似乎這時候宮中局勢的悄然變化,並沒能影響到她的平靜生活。

她現在最大的事,就是幫額林珠拔牙。

額林珠開始換牙了,兩顆門牙前幾日就開始鬆動,但鬆了幾天也沒能掉下來,程婉蘊便想到她小時候也是這樣,後來她奶奶用一根棉線栓住她的牙,另一頭栓在門把手上,然後趁她不注意,猛地把門一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把她的牙扯下來了。

但……是真疼啊!

程婉蘊不忍心給額林珠用這法子。

但她這幾天門牙松,總忍不住用舌頭去舔,或者拿手摸,程婉蘊總覺得不大幹淨,每天都把人叫過來問上幾句,然後成天換著法子做些什麼醬大骨、筒骨湯給額林珠咬,期待著把那倆門牙給磕下來,不然聽說老是掉不下來,新牙總是冒不出來就容易長歪。

折騰了好幾日,似乎沒多大效果,程婉蘊晚間睡覺都還在愁這件事,撐著下巴問太子爺:“二爺,您小時候怎麼拔牙的?”

胤礽剛泡完澡,因屋子裡地龍燒得很熱,他就穿一件單的寢衣,胸膛還敞著,翹腿躺在躺椅上搖搖晃晃,很是悠哉地翻看程婉蘊最近愛看的話本子,說道:“據梁諳達說,是皇阿瑪親手拿弓弦給我勒下來的。”

程婉蘊:“……”也是很粗獷的法子。

“這等小事也值得你煩難那麼多天?”胤礽扭頭對她笑道,“明兒把額林珠交給我,我帶她出去騎馬,保準晚上就送還給你一個門牙漏風的大格格。”

“那就先謝過您了。”程婉蘊哭笑不得,估摸著太子爺的手段也不會溫柔,罷了,她不忍心折騰了那麼久都折騰不下來,還不如狠狠心讓太子爺去當這個壞人算了。

說著,她又奇怪:“您明兒怎麼有空?”

“皇阿瑪放我一日假,我正好陪陪你們。”胤礽笑著低頭翻書,實際上明兒皇阿瑪要帶大哥和大學士伊桑阿去祭金太祖、世宗陵,他自然就得了一日假。

祭祀這種事,以往素來是他這個儲君當仁不讓的職責,但皇阿瑪這回卻改了人選,胤礽瞧見老大那張欣喜若狂的臉,心裡都為他悲哀。

胤礽已經不會因為皇阿瑪的善變而情緒波動了,皇阿瑪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怕又有什麼事情要用老大了,提前給他些甜頭嚐嚐罷了。就好似前段時日,索額圖上書乞休,皇阿瑪卻將摺子發還索額圖,並對他笑著說:“好好侍候太子,可別躲懶。”

這就是不許他告老的意思了,不僅如此,還讓胤礽的五叔公法保的兒子法爾薩襲了一等伯的爵,赫舍里氏空懸多年的爵位又落了下來,這就是皇阿瑪給他這個太子的甜頭。

兄弟們站成了兩邊、朝堂上站成了兩邊,或許這就是皇阿瑪最想看到的。

胤礽看書看得一心二用,看了一半才覺得這本書寫得好似有些奇怪,他面露古怪地翻回封面,只見上頭寫著《宜春香質》四個字,這四個字看不出什麼來,但裡頭真是……他默默把這書扔進火盆裡燒了,回頭要好好訓額楚一頓,找話本子也不審一審,什麼亂七八糟都往裡頭放。

幸好阿婉還沒看到這本……

胤礽假裝一切自然地起身,掀起床帳子進來。程婉蘊早窩在被子裡,見他帶進來一股子涼涼的風,趕緊把被子掀開,讓他鑽進來,嗔怪道:“您也是,仗著身子骨強健,就敢這樣單衣在外頭晾著,若真著了涼,看您怎麼辦!”

“屋子裡又是地龍又是火盆的,哪裡就能冷著了?”胤礽一笑,但還是拿自己冰涼涼的手腳去鬧程婉蘊,弄得她又笑又氣地躲著,嬌聲連連,兩人捂在被子裡玩鬧了一陣,衣襟全開了,於是自然而然地打了一架。

床架子咯吱咯吱地響,碧桃本來是進來吹燈的,嚇得又把油燈放回了原位,躡手躡腳地出來,見旺財坐在臺階下,搖著尾巴看三隻已經長成大肥貓的小貓在廊下又撲又滾,笑著摸了摸它的腦袋,然後一個斜眼又瞧見咪咪頂開了窗子想溜進屋,連忙衝過去把傻貓摟住,揉著它的腦袋低聲呵斥:“沒眼力見的,今兒還是跟奴婢睡吧。”

咪咪不悅地喵了幾聲,最終還是被碧桃抱走了。

程婉蘊勾著太子爺的脖子直喘氣,身上汗津津的,被撞得鬢髮全散了,好似瀑布般散落在床上,她到後頭都覺得眼冒金光了,被極致的感受裹挾著衝上了頂峰,兩隻手無意識地在太子後背上亂抓,等隔天起來,見著那小麥色的背脊上紅色的血道道一條又一條交織著,即便已經和太子爺在一塊兒很多年了,還是叫她羞恥得鑽進了被子裡。

胤礽早被她在被子裡咕湧的樣子鬧醒了,睡眼惺忪地把她拽出來,打著哈欠道:“這是想把自己憋壞不成?瞧這臉紅得……”

程婉蘊故作鎮定:“屋子裡炭火太旺了,燒得。”

胤礽心中雪亮,知道她害臊,只是暗笑著,沒拆穿她,反而捏了捏她紅得滴血的耳垂,結果又鬧得她嗖得一下拿被子矇住了頭。

程婉蘊聽著太子爺在外頭的悶笑聲,更是不想出去了。

她最近辦這種事情,總有點過於享受了,然後就難以控制住自己,有一回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才能忍住不叫出聲來,但最終太子爺不忍心她這樣,強硬著把她手摁住了,然後她就在浪潮中遺忘了自己,最後出去的時候見到碧桃她們緋紅的臉,自己也覺得實在沒臉見人。

她正躲著呢,突然頭頂的被子被掀了開來,太子爺也像個孩子似的鑽進來,對她說:“阿婉不必如此……我喜歡你這樣……”

於是兩人又在被褥裡頭胡鬧了一回。

額林珠早早就換了騎馬服、揹著小弓全副武裝地等在堂屋了,等了半個多時辰額娘和阿瑪都還沒起來,她百無聊賴地盯著那自鳴鐘走過一圈又一圈,心想,說好帶我去騎馬的呢!

阿瑪怎麼還不起來!

第112章雙生

四季輪轉,歲月如流,轉眼又到了康熙四十年的夏日。

濃夏溽熱,即便暢春園這樣涼爽的園子,午後吹來的風也是熱的,旺財已經有些老了,近來不大愛動彈,窩在廊下陰影裡伸著舌頭喘氣,不大會兒,便眯起眼打起了瞌睡。

討源書屋裡長得已分外高大的海棠樹,據說是舶來後改良的外國品種,與暢春園裡尋常常見的西府海棠、垂絲海棠不同,那些花頂多開到四五月便凋謝了,但太子爺特意叫人栽到程婉蘊院子裡的這顆,花香濃郁,五月隨著初夏的腳步開始抽出花苞,陸陸續續開到了如今七八月,還是滿枝頭胭脂點點,遠遠望去陽光下猶如彤雲落到樹梢,美不勝收。

弘晳和弘暄斜挎著程婉蘊縫的小書包下了學,沿著低矮曲折的湖堤一路追追跑跑,蓮葉生得高高低低,彷彿將他們的身影都遮掩了一半,弘晳還順手摺了好幾朵半開的荷花,預備帶回去給額娘插瓶。

康熙如今每年都帶著一大家子住在暢春園,為了不耽擱年紀小的皇阿哥、皇孫讀書,特意在二宮門內開闢了一處屋子,取名“無逸齋”專門供皇子皇孫們讀書,這“無逸”二字是康熙御書,出自尚書:“君子所其無逸!先知稼穡之艱難乃逸,則知曉小人之依”,用在告誡子女身上,就是不許貪玩,給我天天讀書!

雞娃還得是康熙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