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程婉蘊正在認真地教太子爺剝蝦,她捏住蝦頭和身子,兩邊用力壓下去做示範:“這樣從頭按到尾,然後抓住它腦袋這樣一扭一抽,你看肉就全出來啦!”

胤礽一邊學,一邊好奇地問:“你以前在家常吃這個?瞧著這麼大個蝦,其實能吃的不多呢。”

程婉蘊就想起了她上輩子曾經一個人幹掉三斤小龍蝦的壯舉,她剝小龍蝦的動作已經刻入靈魂,嘿笑道:“肉是少,就是吃這個滋味罷了。”

看太子剝蝦剝得也有些樂在其中的樣子,他以前可能都沒自己剝過蝦吧?這對他估計又是新奇體驗了。程婉蘊腹誹了幾句,隨後又問道:“您出去兜了一圈,看見什麼了嗎?”

胤礽默默停下了剝蝦的手,半晌才說:“村無壯丁,田裡忙活的都是小孩和婦人,有的孩子就像小柱子那麼大,就已經下地了。”

程婉蘊不由追問道:“那男丁去了哪裡?”

胤礽想起了通州碼頭上深夜都還在拉船的縴夫,嘆了口氣:“大多都去服徭役了。”漕運徭役之重,已經大大超乎他預料了。

胤礽又想起他昨日做的夢了。

這是第七個夢。

他早晨騙了阿婉,他沒有收到老四傳信,他是做了個很簡短的夢。

但卻與他和阿婉無關,或許可以說,那是個素未謀面的人,他只是在夢中,替皇阿瑪批閱奏章的時候,在直隸總督的摺子裡見到了那個人的名字,與他所做的一切。

夢中,他坐在皇阿瑪身邊,替他分揀各省呈遞的摺子,龍涎香嫋嫋從香爐中升起,大殿中鴉雀無聲,唯有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

夢中也是康熙三十五年春,但他卻沒有去南巡,而是還留在宮中。康熙嚴肅威嚴,專心致志處理政務,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這樣的氣氛讓他深感壓抑,翻閱奏章的手都慢了下來。隨後,梁九功進來跪奏,說是翊坤宮的庶妃陳答應有喜了,太醫說已經近三個月了。

康熙聞言十分歡喜,擱筆起身,對太子道:“朕去一趟翊坤宮,太子一會兒忙完了也回去吧。”

夢中的太子連忙起身道是,又一路恭送皇阿瑪出去,才回轉繼續看摺子。

胤礽記得自己出門南巡的時候,並未聽聞宮中有傳來此等喜訊,再一看康熙批閱的折本時間,原來夢中已經是四月了。

而這折本正是直隸總督啟奏皇上有關:“二月中旬,海寇襲擾天津北塘炮臺要塞,北營炮臺駐守官兵顧敏叡力戰而死,其子侄為奪回炮臺皆戰死,其妻女不願受辱自縊而亡。僅剩其孫,被附近鄉民所救,得以倖存。”

康熙批文:“滿門忠烈,可嘉可嘆!爾等對其遺孫要多加撫卹。”隨後便是要加固修繕炮臺的話。

短短几十個字,就道盡了一個忠臣良將一家子的淒涼結局。

天津近在咫尺,二月中旬的這時日也近了,他想救下他們。

第82章早點

酉時末分,程婉蘊與太子一行已坐上一艘剛卸完糧食的平底漕船。朝廷為鼓勵漕運、開源節流,曾下明令准許漕船卸糧後攜帶貨物,在沿途口岸販賣酒、布、竹木等大宗貨物;並允許漕船沿途招攬乘船客人,貨運與客運並行。

德柱加上親兵就夠包一艘漕船了,何況他們銀子給的足,跑船的船幫老大鞍前馬後、老爺長老爺短地伺候著一路打點的德柱,以為他是哪個富商巨賈,又讓人免費扛行李,又讓人把五個船艙都打掃乾淨,甚至還燻了香。

一艘船有十三個艙,前頭程婉蘊他們住了,後頭就都是船幫要賣的各種貨了。

程婉蘊當初入京選秀坐的還是□□小貨船,遇到風浪顛簸得能艙裡暈倒一大片,相比較而言,漕運船又大又平穩,程婉蘊坐起來生龍活虎,還能到甲板上看風景。

南船北馬,程婉蘊、程懷靖還有石家兄弟都是在南方出生長大的,甚至能在甲板上跑步打拳鍛鍊身體,吃嘛嘛香。而典型北人的太子爺就有點暈船,船一開就暈得起不來了,幸好不太嚴重,吃了德柱預備的藥丸,躺了一兩個時辰,總算能打起精神起來走兩步了。

侍衛和親兵裡頭也有不少暈船的,德柱每個都發了藥過去,不夠藥的就發點橘皮聞著,又叫不暈船的幫著照顧,他自己是南來北往常跑的,以前坐船也吐,後來吐著吐著就練出來了。

橘皮這玩意兒還是大柱子非要送的,他家曬了一麻袋新鮮陳皮,原本是為了賣到生藥鋪子掙錢的,誰知太子爺悄悄讓德柱塞了一百兩銀票給他們,差點沒把幾個孩子嚇死。

然後連連擺手說不要,堅持只要半吊錢。

德柱強行塞給了大柱子。

程婉蘊和太子爺是這樣想的,他們本來想把鍋碗瓢盆糧油米麵都留給他們的,但又怕他家晚上遭賊惦記,畢竟家裡只有個瞎子娘是大人,丟了錢財倒也罷了,就怕害了他們性命。於是明面上讓德柱將鐵鍋砂鍋米麵油肉都拿走了大半,只留給一家子一月口糧,實際上便塞了便於藏匿的銀票給他們。隨後,太子爺連防著這家人進錢莊出來被人盯上打劫的可能性都料到了,還專門留了個人在通州,跟大柱子一家說好了,到時候他們要兌銀子,就找他去。

那些糧食太子爺也不好帶,程婉蘊就提議分給大柱子的鄰居和里正,孤兒寡母能活到現在沒餓死人,說明他們的鄰居、里正大多都是好的,否則一家子老弱病殘、鰥寡孤獨早就被人啃得骨頭都不剩了。

這樣做一是因為人都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大夥兒多多少少一起沾光,就不會生出那麼多眼紅是非來,二是好叫鄰里以後能繼續心甘情願幫襯這家人,而不是想著“大柱子一家都闊了,哪裡需要咱們”。

大柱子的娘知道以後對著程婉蘊差點沒把頭磕爛,立刻就把家裡辛辛苦苦攢的陳皮都拿出來給德柱了,那一麻袋陳皮或許能賣個幾兩銀子,但禮輕情意重,他們也沒別的可以送了。

胤礽知道硬是不收的話,他們一輩子都不安心,而且大柱子說了一句:“陳皮清香,能防暈船。”他聽到德柱在打聽船,一心一意為他們考慮,這份心意更加難得,便就讓德柱收下了。

安頓好柱子一家,他們就重新坐上騾車原路返回。大柱子一路送他們出村,光著腳走了三里地,最後被德柱強行擋了,不許他再跟,程婉蘊回頭看的時候,他跪在路中間衝他們的車子磕頭,重重的,磕得邦邦響。

太子爺也忍不住回頭看了兩次,心裡卻在想,漢民與旗人,又有哪裡不同呢?他們如此淳樸善良,甚至在那麼大筆銀子面前依然能堅守本心。這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難怪皇阿瑪一直堅持滿漢一體。胤礽心目中康熙的形象更加巍峨高大了起來。

通州到津門碼頭,坐船也要半日多,靠岸的時候正好是第二日清晨。程婉蘊早早便拉著睡了一覺總算不再天旋地轉的太子爺起來看日出。

“日出江花紅勝火”的景緻多麼吸引人啊!雖然他們還沒到江南,碼頭邊也沒有花,但迎著凜冽的朔風,看著江面波濤漸漸染了橘色,隨後光芒刺透水面,一輪金日慢慢地、如釋重負一般躍出水面,波光粼粼,天邊還未消退的群星與殘月頓時黯淡無光。

程婉蘊扶著甲板欄杆,耳畔是風帆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聲音,她禁不住無聲地哇了一句。

江上日出實在太美了。

它像是沸騰的,燃燒著的,紅得那樣透亮耀眼,他們乘坐的漕船漸漸靠近津門碼頭,整個碼頭都被鍍上了迸射出來的日光。

胤礽卻沒有在看日出,而是看著她。

看她趴在欄杆,探出半個身子,幾乎想伸手去觸控那輪日頭,看她眼眸明亮,眸子像也被這日光點燃了一般,看她衣袂臨風望驕陽,彷彿下一刻要乘風而去一般。

江上溼潤的風吹拂過來,涼涼的。胤礽心口忽然窒了一下,下意識伸手拉住她的袖子,程婉蘊不覺,回頭興奮地對他說:“二爺,您說這像不像剛烙出來的大煎餅~金黃酥脆又噴香。”

胤礽用手把她被風吹得凌亂的髮絲梳好,不由笑道:“你是餓了吧?一會兒就能下去吃早食了,你再忍忍。”

他心跳恢復了正常,不知為何,他方才真的有種阿婉不屬於這個世道,不屬於他,他一撒手就會失去她的感覺。

魔怔了吧?那樣的念頭稍縱即逝,連他自個都不知為何,興許是在船上沒睡好吧。

碼頭上也忙碌著,似乎每個漕運碼頭都是如此,沒有黑夜白天的界限,永遠這樣嘈雜熱鬧,販賣早食的鋪子早已經炊煙白氣蒸騰,有那生意好的,門口都排上隊了。

程婉蘊心癢癢,悄聲問太子爺:“咱們也下船去吃早食好不好?我讓懷靖帶咱們自個的碗筷,混在人堆裡吃才有意思呢!”

胤礽早就想下船了,他頭一回對堅實的地面那樣嚮往,因此點了點頭,叫來德柱,隨手扯了他腰間的荷包,讓他自去安頓其他人的飯食,暫且不用跟著他們了。

“我們身邊留程懷靖和石家兄弟就行。晚點吃完飯,仍舊在碼頭碰面,你再找幾條私人的船,咱坐船直奔北塘炮臺,到了地兒,你悄悄送信給老四,讓他再帶兩三百人過來碰面。”胤礽下船的時候艱難地吩咐道。

因為他發現,本應堅如磐石的地面,他竟然踩上去好似踩在棉花上,他走起路來,還是這樣輕飄飄的,和在船上並無分別啊!他甚至覺著這地面還在忽上忽下地搖晃,要不是一直被阿婉饞著,下船的第一步他就要摔了。

阿婉明顯攥著他胳膊的手都更緊了,讓胤礽生出了一些難為情的感覺。

丟臉。實在丟臉。

德柱張羅著那些雜事,他回頭瞅了一眼,看到太子爺和程側福晉緊緊挨著下船,心裡只覺著多看他們倆一眼,都他原本飢腸轆轆的肚子,都莫名就飽了。

真不是他說,太子爺實在太黏程側福晉了!德柱以前從沒見過他們相處起來是什麼模樣,但出來這幾日他真的時時刻刻都被籠罩在一種莫名其妙吃得很撐的氛圍裡。

在外頭,太子爺還收斂些,但也是時不時替她攏個頭髮絲,扯扯袖子,遇著門檻臺階,回回都會停下來等她,返身伸手牽她。吃飯要替她挾菜,怕她嗆著又早早就遞了水過去,不管她想做什麼,太子爺大多都是微微笑著說好。

若是在屋子裡,太子爺時不時就得把人提溜到懷裡坐著抱著,哪怕只是說了一兩句話,也要摟著說,早起程側福晉梳妝,他也任勞任怨替她在後面舉著鏡子,讓她能瞧見這髮髻梳的好不好,德柱怎麼會知道呢,他不止一次要找太子爺稟報事情,無意間撞見這些場面了。

德柱酸得很,也飽得很。

因此今兒見他們下船時當眾緊緊依偎在一塊兒,他都有點麻木了。

他不知道,嬌弱依偎的是太子爺,因為他暈船後遺症還沒徹底好全,不得已而為之。若是太子爺知道他在想什麼,一定第一時間把他踹到江裡去洗洗腦袋。

程婉蘊剛下船就已經瞄見了一個煎餅果子的早餐攤子,邊上還有賣雲吞、煎包和卷圈的。她兩眼放光,拽著太子爺就往那兒衝:“二爺!咱就吃那個吧!肯定好吃!”

可憐胤礽兩條腿好似麵條,跟著阿婉跑起來都使不上勁,最後被懷靖和富達禮一人一邊架了起來狂奔。

胤礽:“。”

罷了,阿婉難得開心。

程婉蘊後知後覺才意識到自己放肆,在早食攤上剎住了腳,連忙殷勤地給太子爺抹桌子椅子,然後饞著他坐下了。

胤礽瞪了她一眼,程婉蘊連忙對他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二爺,我替您佔座呢!”

“爺也沒虧待你呀,就能餓成這樣?”胤礽本沒有生氣,輕輕捏了她一下這事兒就算過了。

程婉蘊不好意思道:“您不知道,天津好吃的可多了!過了這個村真沒這個店了。”

尤其是煎餅果子呀。

要是在後世,讓人細數哪兒的煎餅果子最正宗,估計全國的吃貨都會一致投天津一票。聽說天津的煎餅果子可是用頂頂純正的綠豆麵做的,再把麵糊攤勻,打上雞蛋,略微煎上一會兒,放上脆脆的餜子,撒上蔥花,刷上香噴噴的醬,給中間摺疊捲起,熱騰騰地現做現吃!可好吃!

還有卷圈,那可是老天津人早點的心頭好,卷圈裡的餡料是獨門的“津味素”,就是用豆芽菜、腐乳、豆乾等特製的。外面再裹上豆皮,過油鍋裡滋啦滋啦地煎上一會兒,立刻就金黃酥脆!咬下去又香又酥,這東西單獨吃就很好吃,又還能和炸藕盒、炸茄夾一塊兒夾進大餅、煎餅裡吃,那就真的美得冒泡了!

雖說後世把北方評為美食荒漠,但天津一定是妥妥的例外呀!

程婉蘊走到攤子前一瞧,才知道如今天津的煎餅果子其實叫“煎餅裹著”,而且因為雞蛋昂貴大多老百姓就是捲餅加油條這樣吃,除了偶爾有那闊綽的船幫頭子和漕運官兵會加雞蛋,大多數人是吃不起的。而且要加雞蛋的都是地頭蛇,老闆不敢要錢,基本都是虧本買賣。一聽程婉蘊走過來要煎餅果子還加雞蛋,老闆小心肝就禁不住地顫,他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程婉蘊,見她穿得雖然樸素,但臉白手白,身邊還跟著丫鬟和家丁,便躊躇地問道:“這位奶奶,跟您打個商量,咱們這兒……加雞蛋的得先會賬……您看行不行?”

怎麼會不行呢?程婉蘊壓根就沒想過吃白食,聞言十分豪氣一口氣要了五個餅子,每套煎餅果子都各加兩個雞蛋。對於程婉蘊來說,煎餅果子少了雞蛋就少了靈魂了!

但她的大手筆,一下就把攤鋪老闆和周遭等著餅的人們震撼到了,紛紛側目。老闆呆呆愣愣,站在那兒掰著指頭,算了半天:“不加雞蛋的餅子是兩文,加一個雞蛋就多收兩文,加倆雞蛋就得多收四文……”

“哎呀,那就是一個餅子六文!一共五個,三十文!”程婉蘊還沒等他說完就算出來了,然後回頭衝太子爺笑道,“二爺,勞您掏錢。”

老闆不由又是一愣,一邊利索地煎餅一邊笑道:“這位太太,您算得可真快!”

那當然,程婉蘊被誇了以後一點也不謙虛,她還會微積分呢!雖然已經快忘光光了。

錢袋子工具人·胤礽掙扎著起身,掏出從德柱那兒拿來的荷包,算出銅錢來讓富達禮遞了過去。

老闆攥住錢連忙往衣服裡內袋裡塞,一邊塞一邊心裡那個美啊,要是總能遇上這樣講道理又大方又爽快給錢的顧客多好!

程婉蘊點完煎餅果子,美滋滋地挨著太子爺坐下,這時,程懷靖也從隔壁小攤,用自家的碗買回來了五碗雲吞和一籠煎包,一張小方桌頓時擺得滿滿當當。

天津的雲吞和別處不同,分大餡兒小餡兒,皮薄餡大,是按個數賣的,湯底清亮,撒點香菜末,再滴上幾滴香油,可太香了。

程婉蘊咬一口煎餅,再吃下一個雲吞,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吞下去了,她眼眸亮晶晶對太子說:“二爺,這碗筷是咱們自個帶的,很乾淨,您吃一口,真的太好吃了!”

胤礽也是頭一回在這樣的地方吃飯,周圍都是人,人聲鼎沸、熱火朝天,不少人沒有桌椅就直接捧著碗吃,這一回就像夢中期望的那樣兒,他們好像變成了尋常市井人家的小夫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掙了銀錢出來吃頓好的。

他低頭嚐了一口雲吞湯,鮮香留在齒間,另一種滾燙的溫軟之意確滾落心頭。

程婉蘊吃了兩個煎包、一套煎餅果子,最後雲吞都吃不下了,噎得直打嗝,懷靖屬於半大小子吃窮老子的年紀,一點也不介意地把自家姐姐吃剩的雲吞湯挪過來,三兩口吃完了。

胤礽:“……”他忽然自省起來,他平日裡有剋扣過手底下的人麼?怎麼程家人一個個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幾人吃完了早膳,胤礽也漸漸緩了過來,腳上有了力氣,陪著還想再逛逛的程婉蘊走了一圈,於是又買了點各色餡的糕乾、熟梨糕、崩豆、麻花,可算是把津門碼頭洗劫了一遍。

然後又逛到一家賣陶瓷小碗碟的攤子,粗瓷雖然粗糙,但上頭能現繪想要的花色、或寫字,模樣也燒得可愛,都是矮矮胖胖圓墩墩的敞口大碗、花瓣形狀的小碟子。這種就不是用來吃喝的了,就是擱在家裡擺起來好看。

程婉蘊就想那書生模樣的攤主在碟子上繪上她和太子爺,那書生也是有才,幾筆就勾出來身形神韻,還給繪了身後浩渺煙波與舟船連綿。

畫好以後,在胤礽看起來這畫技還不如他呢,但勝在筆形隨意自然,還是可以一觀的,而且這盤子的瓷面釉得實在粗糙,但胤礽又在心裡寬慰自己:畢竟是市井街頭的小玩意,粗有粗的拙韻,而且程婉蘊很喜歡。

最後一共畫了兩隻盤子,胤礽便問價錢,那書生眨巴眨巴眼,說:“就收您五十文吧。”

這也算高階定製了,胤礽覺著不貴,就要習慣性地掏錢的時候,就聽程婉蘊一挑眉頭就把那盤子擱了回去,說:“什麼?二十文!您要是覺著可以,您就開個張,不行趁這筆墨未乾您拿水洗一洗,咱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