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水花濺起

兩人相對無言，何路宸的“happybirthday”還卡在一半。

何熠站起來大叫了一聲“你終於回來了！”，叫完才發現場面有點凝滯。他收了下聲左右打量，

“……你們認識？”

何路宸回過神，又恢復成風度翩翩的樣子，拎著蛋糕擠進門，“同事。”說完和簡明舟打了個招呼。

“好巧，沒想到簡副編也在這裡。”

簡明舟點頭，“好巧。”他自己也沒想到。

謝景看了兩眼，側頭低聲問，“是番茄……”

簡明舟，“噓。”

“……”看來是。

那頭放完蛋糕，桌上氣氛又熱鬧起來，沒人在意這個小插曲。

何路宸坐到簡明舟對面，何熠驚歎，“沒想到你們是同事，那明舟哥也是編輯？”

簡明舟喉頭動了下，“嗯。”

“跟表哥一樣是文學部？”

何路宸優雅地用溼巾擦手，“不，簡副編是……”

“漫畫部。”簡明舟飛快接話。

擦手的動作頓住。何路宸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喝了口可樂。

倒是何玉發出了羨慕的聲音，隔著謝景冒頭，“哇！漫畫！！！那豈不是認識很多漫畫家，可以幫我要簽名嗎？”

“我可以去問問同事。”

簡明舟補充，“漫畫部門有好幾個，不一定是同一個部門的。”

比如少女漫，少年漫，雙人少年漫……

何玉頓時更加興奮，她甚至想湊到簡明舟身邊聊天，但坐在旁邊的謝景看上去絲毫沒有讓位的意思。

她只能在謝景長手長腳的空隙間探頭，“那我們——”

謝景抬手拿飲料。她低頭，“吃完飯——”胳膊收回來。她蹭起，“有時間——”

簡明舟，“……”

他一把按下謝景，對何玉說，“那就吃完飯聊。”

何玉高興點頭，“好！”

謝景拿著飲料被按住雙手，恍若未覺地轉頭，“怎麼了小叔，你也想喝這個？”

簡明舟複雜地看去：小景，讀一下空氣。

“還是我幫你拿別的？”

“……”他接過來，“不，謝了。”

一頓午飯吃得熱鬧歡騰。

四周人很多，聲音也很嘈雜，簡明舟基本只能聽清自己近處的聲音。

飯快吃完的時候，就看對面的何路宸轉頭問何熠，“有咖啡嗎？”

何熠隨手拿起套餐裡配的咖啡，“喏。”

何路宸優雅，“不要這個，我只喝美式現磨咖啡。”

簡明舟，“………”

“表哥，你怎麼事這麼多？”何熠無語，“廚房裡有咖啡豆，你自己去磨。”

何路宸就點點頭，起身過去了。

簡明舟低頭吃完最後一口千層麵，手機震了下：是作者的求助簡訊。

他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去側廳那頭打電話。

-

一通電話打完二十分鐘。

簡明舟從側廳一轉出來，就看見何路宸坐在陽光傾瀉的桌臺那邊，已經優雅地喝上了自己磨出來的美式咖啡。

他：………

畫面文藝高雅又充滿了做作的設計。

簡明舟沉默了下，遠遠拍了一張發給夏葉：[圖片]

訊息在下一秒回過來。

【主編】：？

【主編】：你怎麼跟敵人在一起！[犀利出筆！]

“……”不得了，他還把自己的鋼筆做成了表情包。

【明舟】：參加謝景朋友的生日會遇上的。

【主編】：還以為你背叛了我。[抵眼鏡]

簡明舟驚歎於他的疑心病。

想了想回去一條：要不我把你的照片設成屏保立在旁邊，讓你也有參與感？

【主編】：……別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

而且你同居小孩朋友的生日會我參與什麼？

簡明舟遺憾作罷。

隔了幾秒，不知夏葉是不是把照片扒拉放大了，又回過來一條。

【主編】：把他旁邊的奧利奧搗碎，下到他的咖啡裡去。

“……”

簡明舟覺得夏葉還挺善良，別人都是下毒，他下奧利奧。他讚歎地回了條訊息——

【明舟】：可能會很好喝。

【主編】：那算了，下點別的。

【明舟】：……

他關掉手機，不再理會夏葉的私人恩怨，又轉頭望了一圈。

從小廳這邊看過去，正對著一整面透明玻璃牆，外面是寬敞的泳池。

謝景就坐在門口的吧檯邊，身邊圍著一圈人，很受歡迎的樣子。

正看著，謝景忽然視線一轉看過來。

緊接著，他和周圍人說了句什麼，就直接起身朝簡明舟這頭過來了。

簡明舟眼睛眨了下，直看謝景走到他跟前。

“怎麼過來了？”

“打完電話了？”謝景在他旁邊坐下，“看小叔你一個人在這兒，會不會很無聊。”

簡明舟說，“還好。”

剛欣賞完一出鬧劇。

兩人正在這邊坐著，妹妹突然就從客廳那頭衝了過來——

何玉像顆小導.彈似的迎面撲到桌上，頂著一對雙馬尾抬頭，“喲喲喲你們在聊什麼！明舟哥我來找你說話了～”

簡明舟瞥了眼謝景，心說：你可千萬別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內容來。

他點點頭，“好。”

何玉立馬開始大談特談，聊起自己喜歡的漫畫和作者：

“……雪楹、貓尾和Tk老師的漫畫我都買了全套。上次我還想去排小鹿老師的籤售，可惜要上補習班沒搶到。”

簡明舟，“嗯。”

小鹿的簽名他那裡倒是有，更新保證書和拖更悔過書上籤了好多個。

“貓尾老師最戳我萌點，還有那本《我被室友XX後》……”

臥槽！簡明舟眼底一震：說出來了！

身旁謝景忽然挑了下眉出聲，“我被室友…？”

何玉滔滔不絕的聲音頓住。

她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一圈，突然壞笑著擠眉弄眼，

“怎麼，感興趣嗎？想看嗎？”

簡明舟吸了口氣：沒記錯的話，那不但是BL，還是18+！

他趕緊接話，“小景不怎麼看漫畫。”

一道帶了點笑的目光就輕飄飄落到了他身上。簡明舟頂著謝景的目光，轉頭說，

“小景，我們聊的話題你不感興趣，可以去那邊找朋友玩。”

謝景撐著腦袋，“我可以感興趣。”

“………”簡明舟。

何玉頓時眼冒精光，“喔～～你真的感興趣嗎，要看嗎？”她笑容擴大，“是兩個男人接吻的喔～”

簡明舟聽得心頭一跳，感覺臉瞬間熱了。

……太直白了！

謝景搭在桌上的指節輕微一蜷，看著何玉，神色沒什麼變化。

簡明舟趕緊轉移話題，“你喜歡的作者是別的編輯負責的，有機會我幫你要To籤。”

“真的！？”

何玉注意力被拉回來，歡呼了一聲，找他加了個微信，“謝謝明舟哥！那我不打擾你們了。”

她又笑嘻嘻地看了謝景一眼，轉頭走了。

待人離開，只剩他們兩人坐在這裡。

簡明舟感覺耳朵還隱隱有點發熱，正想說點什麼，就聽謝景開口，

“兩個男人接吻那種……”

他屏了下氣，轉過去。謝景靜靜看來，眼睫低垂，“小叔看過嗎？”

簡明舟目光一落，捧著水杯，“沒。”

謝景說，“是嗎。我還有點好奇，兩個男人接吻是什麼樣的。”

簡明舟喝了口水，“…應該跟男人和女人接吻一樣吧。”

“可能不太一樣。”謝景說著又撐著下巴，轉頭看向外面，“不過我沒接過吻，也不是很清楚。”

簡明舟聽得一愣，看過去。

但謝景看上去明明很受歡迎。

他上次說沒有女朋友，難道是從來沒有過女朋友？

兩人間一時安靜下來。

午後日光傾斜，戶外的泳池反射著粼粼波光，透過玻璃牆映在跟前的白色桌面上，光斑輕漾。

那些嬉鬧的聲響好像都被隔絕在了小廳外面。

……

正在這時，手機又一震動。

靜謐的氣氛被打破，簡明舟拿起來看了一眼。

【主編】：咖啡裡，下了嗎？

他吸氣：……原來你一直在等著啊！

謝景轉過來，“又有事了？”

簡明舟，“沒什麼事，是我上司。”

“嗯，週末還找你工作。”

“不是工作，是……”他默了下，“在跟我講段子。”

-

手機還在嗡嗡催促。

正好謝景被那頭的何熠叫過去幫忙了，簡明舟就起身去找何路宸。

“何主編。”他坐到人對面。

何路宸一杯手磨咖啡抿了快半個小時。

簡明舟看了眼桌上的奧利奧，變通了一下，給人遞過去，“吃嗎？”

何路宸有些莫名奇妙，“？”

“代我主編給你的。”

“夏主編？”何路宸想了想，接過來，“喔，那謝謝他了。”

簡明舟有點看不懂他的態度，沒忍住問，“你和我們主編關係如何？”

何路宸把奧利奧拆分成三層精緻擺盤，叉起一片配咖啡，

“以前共事過，還挺好的？”

簡明舟看著他怡然自得的姿態，一時不知道他是客套，還是真的自我感覺良好。

正想著，何路宸忽然抿著咖啡開口，“來找我是想說點什麼？”

簡明舟愣了瞬，有些驚訝地嗯了聲。

“我工作的事……”

“喔，我不會多嘴的。”

他鬆了口氣，“謝謝。”

何路宸嗯哼一聲，又看了他眼，“怎麼，你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耽美漫畫編輯？”

“如果有一天你當了澀情雜誌編輯，會和周圍人說？”

何路宸哽了一下，端起咖啡杯，“我才不會做那個。”

兩人之間安靜了會兒。

隔了十來秒，簡明舟聽跟前清了清嗓子，狀似隨意地關懷了句，

“喜歡bl而已，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

戶外的泳池邊已經擺好了幾張桌子。

何熠跟周許揚幾人遠遠地在泳池那頭叫簡明舟出去：

“明舟哥！一起來玩兒桌遊——”

“謝景一直贏，你快來牽制他！”

簡明舟應了聲從客廳側門走出去。

日光迎面落來，他心想：何路宸除了有點愛裝逼，有點克他們主編以外，人還挺好的。

到了泳池那邊，謝景也在。

看他過來，謝景點了點桌面，“小叔，會不會玩桌遊？”

“應該會。”簡明舟拉開椅子，又看了眼在屋裡獨自美麗的何路宸，想了想問何熠，“要不也叫上你表哥？”

何熠習以為常，“沒事，他不願意曬太陽，等太陽下山他會出來的。”

簡明舟，“……”

用“好”來形容何路宸還是太單一了，他真是個屬性複雜的人。

人湊夠了，他們就開始玩桌遊。

簡明舟被何熠拉著，坐在謝景對面。

玩了兩把，他就發現謝景頭腦是真的聰明：推算、隱藏、偽裝、暗示，從頭到尾一氣呵成。

簡明舟玩到中途看了謝景一眼。

謝景抓著牌，抬眼對上他的目光，忽而很輕地笑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交戰中的緊張感。

簡明舟心跳輕微地快了點，他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目光，繼續看牌。

………

一輪桌遊玩了快一個小時。

最後藉著簡明舟穩得一批的賭徒心態，險贏過謝景那邊。

玩了這麼久，簡明舟有點口渴。

他起身，“我去喝點水。”

座位正好背對著泳池，椅子往後一推，椅腳一下卡在了池邊的排水格里。哐！簡明舟乍一起身沒站穩，轉身絆在了椅腳上——

他身形一晃，噗通！就落進了泳池中。

“臥槽！明舟哥——”

何熠嚇了一跳站起身。

然而下一秒，桌子就被猛地撞了下。

眾人甚至沒反應過來，便看跟前人影一掠，又是一片水花濺起：噗通！

幾乎是不假思索的。

謝景也跟著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