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急。”

海涅卻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他叫停了喬治。

領主大人詫異地回頭。

“什麼?”

對方的反應和他想象中的展開不太一樣啊。

他難道不該先震驚,然後感動的無以復加,接著一臉緊張地跟著自己往下走嗎?

海涅:“我要先確認一件事:您是否要向我展示一些隱秘的東西,介入其中就意味著無法抽身?”

喬治:“……”

海涅:“你猶豫了,說明的確如此,那我拒絕——在不清楚秘密是什麼的前提下,我不敢貿然介入。

“夜很深了,我也該走了。”

海涅站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

喬治連忙叫住他:“海涅,你要相信我,看過之後你絕對會加入的。”

“所以看了就必須得加入?”

“……”

喬治暗罵這個狡猾的小狐狸,卻是一咬牙:

“看過之後即使你不加入也沒什麼。”

“真的?”

“真的。”

“我不信,你立字據。”

“你……”

喬治的眉毛擰到了一起。

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難搞的人。

“好吧,”他嘆了口氣:“我給你寫一份文書。”

幾分鐘後。

海涅吹乾“字據”上的墨漬,把它疊起來放好。

“現在放心了?”喬治打趣道。

“請。”

……

兩人走進了密室。

沿著臺階向下時,彷彿有微風從深處向外吹拂。

最下面是一處小小的書房,地上鋪著厚毯,四周都是書架。

書架上方的空白牆面上掛滿了畫像,從入口處向右依次排開,一共二十幅。

前面的還有手繪圖,中間是某種已經模糊失效的魔法繪圖。

最新的幾張則是海涅在獅王貿易行見過的魔法畫像。

上面的人會眨眼睛,還會轉動脖子,但是看著就像劣質的live2d皮套,有種驚悚的感覺。

最讓海涅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自從踏入這裡就揮之不去的奇特感覺。

這種感覺很強烈,以至於他忍不住輕叩眉心,開啟了亡者之瞳。

然後,他便被一抹銀色深深吸引。

他的目光穿過厚厚的地毯,看到了下面用銀色絲線勾勒出的法陣。

它是那麼清晰,那麼複雜,那麼完整。

有那麼一瞬間,海涅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他找到了這種感覺的根源……

和他們家地窖裡的感覺如出一轍,但強烈了數百倍,以至於產生了“有什麼東西在呼喚我”的恍惚。

“你的感知很敏銳嘛!”

喬治見他死死盯著地毯,嘴角露出笑意。

然後,他上前一步揭開了地毯。

海涅忙關閉亡者之瞳,隨後一愣。

地毯下面是一張魔法地圖。

在一層玻璃層的保護下,是立體的魔法幻影。

海涅在獅王貿易行的大廳裡見過類似的“貿易行微縮景觀”,那棟建築畢竟有五層,是白銀集市最高的建築物。

眼前的地圖更大、幻影也更精緻。

“看到了嗎?”

喬治激動道:

“看這裡,西邊是贊羅高原,是獸人和贊羅人的國家,北邊是凍土,東邊是低語森林,再往東分別是兩片神秘的森林,隔著好幾千裡才是黃金之民居住的盧庫平原,哈哈哈,他們離的非常遠,你看到了嗎!”

喬治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山區以外的地理和政治。

看得出來,他對於這些隱秘的知識非常自豪。

海涅臉上一片震驚,但聽著聽著,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除開見怪不怪的超凡元素,麥卡拉山區和閉塞的封建社會沒什麼區別。

對普通人而言,這些用不到的地理知識像吟遊詩人嘴裡的傳說。

而對於被封鎖在這裡的貴族來說,這些更像某種神秘的禁忌。

四國公約不僅僅封鎖了五級以上裝備道具和職業者的流入,還封鎖了這些“常識”。

所以每次踏入獅王貿易行,海涅都有種割裂與違和感。

就好像一家中世紀小鎮上開了一座現代的商貿大廈。

別人還在用信鴿傳書時,他們已經有了“全息魔法幻影”這種玩意兒。

於是現在喬治越是賣力地講著這些自以為隱秘的知識,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

這是匯聚了歷代領主的努力才得到的秘辛。

而海涅從那三個傢伙嘴裡聽到的知識就不止於此。

那些不僅來自世界各地,還跨越了時間,直接洞悉未來。

喬治說到激動處,直接坐在了地上。

“……所以你明白了嗎?無論是聖盔城還是贊羅人的先祖之城塔雅加,又或者是矮人的山中堡壘,距離我們都非常遠。

“所以什麼威脅都只不過是個笑話,他們如果真的那麼厲害,為什麼還要偷偷摸摸地積蓄聖光?

“是的,沒錯,埋骨地被審判了,但那只是一次試探,我們擋住了不是麼?我們還發現了一座井,我們趕走了唐納德,現在它已經沒有威脅了!

“我們四面八方都是敵人,他們囚禁、封鎖、壓制我們,但他們也懼怕彼此,他們怕我們倒向任何一方!

“所以不要擔心,海涅,我今天表現出的妥協都只是偽裝,是裝給他們看的!”

啪!

他突然一巴掌拍在地圖上。

“海涅,我想改變這一切!你會加入的,對嗎?”

海涅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玩家很少記住某個角色的名字,比如迪倫在三人嘴裡至今都是“尾王”。

比如亨特是“三號boss”等等。

除非是某個特殊人物,特殊到足夠被他們記住。

他們至今都稱呼喬治為領主,也許都未記住他的臉。

即便那是不可抗力,領主在其中的戲份也少的可憐。

甚至不如夏老師嘴裡的“七爺”。

所以海涅不認為喬治是什麼“天降猛男”。

實話說,看到法陣的一瞬間,他還有過期待。

他期待對方提到這個神秘的法陣,與自己的神秘能力扯上關係。

這才是破局的關鍵。

但他顯然對這個也一無所知。

空氣安靜了一陣,喬治皺眉:

“怎麼,你不相信我?”

“除了這張地圖,還有其他嗎?”海涅試探道。

喬治驚愕道:“難道這些還不夠嗎?”

“您打算怎麼做?我是說‘改變這一切’。”

“拉攏,分化,逐個擊破,我們有這個能力!我說了,他們的手沒法伸那麼長,能夠調動的力量也很有限,那個奧瑟韋爾不也被你和迪倫卿聯手殺死了嗎?”

“可是您答應了道歉和賠償。”

“是的,但那是必要的妥協,我甚至還要讓步更多,我還要讓永恆黎明在這裡修一座教堂!

“不僅是他們,還有暗影聖殿、矮人、精靈,甚至是贊羅人,都可以來,想修什麼修什麼!

“我就是要讓他們為了爭搶烏木鎮打起來,這樣不好嗎?”

望著喬治狂熱的眼神,海涅緩緩搖了搖頭。

——他甚至不知道四國公約。

驅虎吞狼是好計謀,可前提是不激怒老虎。

四國如果真的不在意這裡,為什麼會花大力氣封鎖它?

封鎖遠比摧毀更難達成。

“你還在擔心什麼?”喬治問。

海涅:“我們周圍還有沒有蓄能井?還有多少個?

“聖光會不會再次從天而降?誰是下一個埋骨地?

“以及,他們會不會將矛頭對準領主府,對準您?”

喬治不禁失笑:

“你膽子太小了,我承認他們碾死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可這麼多年過去,我們的傳承仍未斷絕。

“甚至我的某位祖先得了怪病,還是被他們聯手治好的……你看,他們反而怕我出事。”

海涅:“也許這種存續是用妥協和不反抗換來的。”

喬治的笑容僵住了。

原本和善的面龐變得憤怒,嘴唇微微顫抖,像一頭被激怒了的獅子。

但他仍然沒有發作,而是指向門口,語氣生硬道:

“你走吧,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

海涅嘆了口氣。

“抱歉,領主。”

……

海涅回到房間時,三人正在覆盤白天那場戰鬥。

這次不同於以往,他們在討論捉羊那個奉獻是不是踩的有些多餘,可能被人發現。

“說白了你就是想放個技能對不對?”

薩總現在說話都一股蘸了醋的味道。

捉羊理直氣壯:“我不裝了,哥們就是想踩一腳試試!就問你服不服?”

薩總立即偃旗息鼓。

隨著海涅的迴歸,夏老師迅速轉移了目標。

“你們說海涅和喬治會不會有不可告人的py交易啊?”

捉羊:“哥們你的思想很危險啊。”

薩總:“我不許你誹謗我的好大哥海涅時不帶上我——我覺得他倆絕對有貓膩,保不齊就是喬治單相思!”

海涅無力吐槽,但莫名感到踏實。

這才是“實打實的力量”。

是他的一切。

但他得讓這兩個傢伙明白什麼是禍從口出。

於是他開始日常對著骷髏自言自語。

尤其是疑似“黛琳小姐”的夏老師。

他就像對紙片人發情一樣說著些不著邊際的話,夏老師被噁心的夠嗆。

就在薩總笑的最大聲時,海涅話鋒一轉,對準了他。

“你應該也是個精靈女射手吧?”

“我特麼……”

“真希望你也能快點恢復記憶,嘖,這可是冒險小說裡都不敢寫的情節。”

在三人的吵鬧中,海涅翻身上床。

明天就能去鬧鬼莊園了,他有預感能撥開更多籠罩在眼前的迷霧。

這一覺睡的格外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