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上沒有記載銀翼出現的原因。

海涅猜測他多半是處理之前的精靈失蹤案。

但他並未從通風口進入,而是不知道用什麼方法開啟了薩貝利亞留下的那扇黃銅大門。

日記也沒有記載兩人談了什麼。

只是提到在那之後,這裡成為了巴里的“巢穴”。

這似乎需要某種儀式來完成,銀翼為此提供了足夠的物資。

之後這扇門便幾乎永封。

通風口旁邊的兩個“進貨口”便是自那以後才有的。

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物資送來。

那裡面既有生活物資,也有實驗素材。

巴里雖然沒有變成巫妖,但生成巢穴之後他的衰老速度被極大延緩。

於是他終日進行實驗,源源不斷地為精靈提供著變形者。

大廳裡那些既有成功的也有失敗的。

如果不是海涅的到來,過一陣子他們就會從這裡出去,成為變形學派的牧樹人。

海涅仔細回憶了自己在翠葉庭所見。

幾乎沒有一個異常的牧樹人,所以說這些人多半被送去了其他地方作戰。

比如枯萎之痕。

合上日記,海涅長出一口氣。

儘管沒能看到自己想知道的內容,但這部分資訊量還是太大了。

目前已知的情報有:

1.麥卡拉山區在過去的面積要比如今大上很多。

就連低語森林都是領主的獵場。

2.這群夜精靈最早疑似流浪到低語森林邊緣,被當時的領主封鎖在森林外。

但後來,在變形者的幫助下,他們打贏了戰爭,奪取了這塊領地。

也許這就是薩貝利亞被稱為英雄的原因?

3.變形者在一開始並不被水銀森林的高層接受。

但後來薩貝利亞用某種方法其成為了支柱學派之一。

這一點在如今已經得到驗證了。

那麼結合第二條。

也許這就是這群精靈流亡者建立翠葉庭,成為被承認的官方機構的原因?

4.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馭風者伊萊這個名字海涅是第一次聽到。

但他聽薩總提到過另一個名字……

風之子伊萊蒙特。

他對矮人語有所瞭解,“蒙特”往往代表著xx之子。

換句話說,伊萊蒙特的字面意思就是“伊萊之子”。

而薩貝利亞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是在鷹銜山。

所以伊萊蒙特就有了兩種猜測。

一種是薩貝利亞真的奪舍了馭風者伊萊,將這頭魔獸變成了自己的“飛行形態”……

那伊萊蒙特就是他的孩子。

或者,伊萊蒙特乾脆就是他。

不管哪種,都不算是好訊息。

除此之外,還有一大堆關於元靈實驗和情緒剝離的學術內容。

這次真是撿到寶了,這趟真沒白來。

海涅滿意地站起身,準備再去書架上再找找看。

就在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悶響。

接著大地開始震顫,劇烈的搖晃讓書架和桌上的東西東倒西歪。

巴里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沒等他開口,一陣尖銳的鳴叫聲便由遠及近,彷彿突然出現在眾人頭頂。

嘩啦!

頭頂的天花板應聲破碎。

三具骷髏第一時間趕到海涅身邊,替他擋住掉落的斷壁殘垣。

這時一道白影掠過,海涅只感覺眼前一花,耳畔就只剩下薩總的“臥槽”不斷遠去。

海涅忙推開兩人。

只見巴里身後的通風口被撞出了一個大洞。

呼嘯而過的風在地上犁出一條深深的溝壑,法陣與書桌都被一分為二。

薩總不見了……

海涅急忙上前攙扶起被颳倒的巴里。

後者睜著眼,但眼裡的光芒正在渙散。

看清是海涅後,巴里往他手裡塞了個東西,隨後便昏了過去。

海涅急忙開啟亡者之瞳,看到死氣並未靠近他這才放下了心。

衛殿鳶:“我艹,剛才那啥玩意兒啊?薩總人咋沒了呢?”

夏老師:“……我感覺那白影有些眼熟,好像是馭風術。”

衛殿鳶:“不可能啊,他以為他誰啊,在巢穴裡放技能不得經過巢穴主的同意啊?”

夏老師:“確實,要硬剛巢穴的主人至少得比他高一級……我就不信這劇情還能有七八級的進來。”

衛殿鳶:“那完了,那隻能說明那人的巢穴許可權比這老頭兒要高。”

夏老師:“那是好事啊,說明薩總還有戲——不對啊,他為啥抓薩總啊?”

兩人都很懵逼。

海涅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時一個驚訝的聲音忽然從頭頂傳來。

“海涅?”

他扭頭看去。

是……絳露?

“你怎麼在這兒?”

“我還要問你呢。”

絳露迅速靠了過來。

路過夏老師時,她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

“你果然來了……”

夏老師急忙向後縮了一步。

衛殿鳶:“咋的,她認識你啊?”

夏老師:“別問了,真不熟!”

海涅暫時沒解釋這個誤會,畢竟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剛剛過去的那是什麼?太快了,我沒看清。”

絳露:“伊萊蒙特,是永恆黎明關押在這裡的人,不過他變成了馭風者的樣子。”

伊萊蒙特!?

海涅心裡一驚,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伊萊蒙特是誰?為什麼和永恆黎明扯上關係了?”

“是前段時間唐納德委託我們重點看管的犯人。”

“唐納德?我聽利努穆說因為他你才被關了進來。”

“那只是表面原因。”

絳露搖了搖頭:

“其實我是因為伊萊蒙特才被關了進來,作為銀翼先生最器重的屬下,他希望我能協助看管這名犯人。”

說完她疑惑道:“利努穆又是怎麼回事?”

海涅沒回答。

他將事情在腦海裡迅速過了一遍。

然後飛快地寫好一張紙條,把夏老師叫過來。

“潛行離開這裡,找到浮空城,把紙條給希婭拉。”

夏老師領命,轉身遁入空氣。

夏老師:“我回去搖人兒了,你撐住啊哥。”

衛殿鳶:“我特麼拿啥撐住啊……行,我盡力,伱麻溜兒的吧。”

海涅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將巴里放了上去。

安頓好了他,這才看向絳露。

“利努穆的事情是這樣的……”

等他將來龍去脈大致講了一遍,絳露這才露出震驚的神色。

“你是說……伊萊蒙特把疑似薩貝利亞的骷髏抓走了?

“所以是利努穆策劃了這一切?”

海涅:“不不不,你先別亂猜,先告訴我你那邊看到了什麼。”

絳露飛快地回憶道:“伊萊蒙特是個面板黝黑的人類,我進來後就被關在他的隔壁。

“他每天除了吃飯就是睡覺,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被關在這裡的犯人,更像是來休假的。”

“今天呢?今天他有什麼異樣?”

絳露:“如果要說的話也有……他今天下午,應該就是你進來的那個時候忽然變得異常亢奮,他說著山民的語言,接著就開始用腦袋撞護欄。

“來了幾個看守試圖控制他,但根本攔不住,便有人找來了醫生準備治療。

“結果牢籠開啟的瞬間,醫療師被他咬斷了脖子,看守也被震昏過去,他徑直朝這邊跑了過來。

“我急忙追,但是根本追不上,好在上面那扇門擋住了他。

“可等我趕到時,他已經變成了一隻渾身雪白的馭風獸,然後開啟了門。

“再然後他的速度突然加快,一頭撞破了地板——再後面的事你也都看到了。

“所以……他是誰?”

她看向巴里·吉蒂勒。

“這裡又是什麼地方?那些籠子裡的人……”

“你知道巢穴嗎?”海涅問。

絳露一愣,隨後警惕地看向他:

“我不該告訴你這些東西。”

“我不是在套你的話,我是在告訴你一些事實。”

海涅正色道:“他叫巴里·吉蒂勒,來自八百多年前,是吉蒂勒莊園的建造者,是最早的那一批亡靈法師。”

他簡單介紹了這位老人的前半生,包括他被薩貝利亞設計陷害。

但他沒有說變形者的由來,只是說最後由銀翼繼承了這筆“遺產”。

從絳露的表情來看,這顯然是翠葉庭最大的秘密。

絳露嘴巴越張越大,最後雙眼圓瞪。

“你是在拿我尋開心嗎?”

“不,我說了這麼多,只是想說……這裡是他的巢穴,是那位銀翼先生協助打造的。

“我獨特的感知告訴我,巴里是一名五級以上的亡靈法師。

“你比我更瞭解巢穴——你也看到了,只一個照面,伊萊蒙特就讓一位巢穴主人陷入了昏迷。

“所以伊萊蒙特究竟得有多強?”

絳露的臉上漸漸被震撼佔據。

她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伊萊蒙特是永恆黎明要求重點看管的犯人。

可是銀翼先生親自見過他。

如果他真有那麼強,根本不會被放進低語地穴……

“看你的表情我不難推斷,伊萊蒙特其實沒那麼強。對吧?”海涅問。

絳露:“是的,他的人類之軀最多三級戰士的強度。”

海涅繼續:“也就是說,排除他隱藏實力以及巴里故意放水的可能,只存在一種合理的假設。”

絳露喃喃道:“他利用了巢穴的便利,而且權能在巴里·吉蒂勒之上……”

“是的,而當初協助巴里鑄造巢穴的人恰恰是銀翼先生,所以——”

海涅攤了攤手:“如果你非要找一個幕後主使,我覺得那個鷹鉤鼻是個不錯的選項。”

絳露:“這太荒謬了,看押伊萊蒙特可是不容有失的委託,銀翼先生他……”

“所以他也被算計了——你是想這麼說嗎?”海涅反問:“背後主使是永恆黎明,翠葉庭是乾淨的?

“有這樣一個秘密的大廳,囚禁著一位亡靈學派的大師,翠葉庭乾乾淨淨?”

絳露再一次沉默。

不是因為無法反駁對方的推論,而是這番話出現在海涅身上就很古怪。

他可是一個……一個麥卡拉山區的鄉巴佬啊。

他不應該知道這些……

更不應該把這些禁忌的知識輕鬆地說出口。

“你快跑吧!我幫你離開這裡!”

絳露飛快地說:“這麼大的事,銀翼先生很快就要來了,所以……”

“我為什麼要跑?”

海涅笑笑:

“我有一具骷髏被伊萊蒙特搶走了,我還沒搞清楚這件事沒後的緣由。

“我難道不應該留下來和罪魁禍首算筆賬?”

絳露急道:“萬一我們都是被陷害的,而對手真正的目的就在於此,你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萬一。”海涅搖了搖頭:“巴里·吉蒂勒是被薩貝利亞囚禁在這裡,而叢林之風最後一次露面是在鷹銜山。

“伊萊蒙特最後變成了鷹銜山的馭風者,利努穆認為我的骷髏是薩貝利亞的亡魂。

“一切的一切,需要一條線來將之串聯起來,恰好我已經找到它了。”

頓了頓,他對絳露丟擲了最後一個驚天炸彈。

“巴里所做的一切研究,都指向了牧樹人的變形學派。

“換句話說,你們的每一個變形者,都是另類的亡靈法師。”

絳露徹底愣在原地。

她在這片刻間攝入的猛料一個比一個炸裂。

她已經有些消化不良了。

所以說……

薩貝利亞當年在鷹銜山幹了什麼?

這難道真的是來自鷹銜山的復仇?

而且一旦開始思考這些問題,就意味著她預設了利努穆的猜想。

這意味著海涅能夠召喚出逝去的精靈英雄,所以他的身份……

然而留給絳露震驚的時間不太夠了。

她忽然臉色凝重地起身,三兩下跳到上方的大廳裡。

有很多人在靠近。

銀翼忽然帶著人出現在門口。

他臉上掛霜,面無表情。

但在望著敞開的黃銅大門,以及大廳中央的坑洞時。

這位翠葉庭的負責人臉皮抽搐了幾下。

他徑直上前,越過了絳露。

沒有責怪也沒有解釋。

就好像他的眼裡沒有這個人一樣。

“等一下!”

絳露忽然擋在他面前。

“你要幹什麼?你要帶走他?我需要一個解釋!那些變形者是怎麼回事?”

“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絳露女士。”

銀翼搖了搖頭:

“你搞砸了我給你的任務,我們待會兒再談。現在請你讓開。”

“在你解釋清楚之前,我不會離開!”

絳露一步不退,死死盯著眼前這個精靈。

盯著這個被她認為是希望,是翠葉庭光明未來的男人。

彷彿是重新認識了他一樣。

銀翼嘆了口氣。

他對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那群侍衛便退到了上方的大廳裡。

絳露覺得不妙,正要出手,忽然被銀翼的感知鎖定。

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像是隻可憐的兔子,正被一頭兇猛的灰角鷹盯上。

對方的身影晃了晃,她腦後遭到重擊,軟軟倒在了地上。

銀翼走向海涅,眼裡透露著強烈的憎恨。

“我討厭亡靈法師,討厭你們這些令人作嘔的生物。”

海涅:“巧了,亡靈法師也討厭你。”

他說著,忽然抬起了右手。

他的掌心握著一個雞蛋大小的瓶子,裡面是一團漆黑的漂浮物。

它漆黑如水藻,又像溼漉漉的頭髮,令人厭惡。

銀翼心裡一沉,迅速上前。

但顯然為時已晚。

瓶塞被輕易推開,漆黑的憤怒如同絲線包裹了海涅。

強大的力量將銀翼硬生生推開。

這是巴里·吉蒂勒的憤怒。

被囚禁了八百年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