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滷煮和賣茶葉蛋有什麼區別嗎?姚遠有點糊塗了。

胡老師的氣憤溢於言表:“你們這些下海經商的人想的是多賺錢就好,可是知不知道未來的世界沒有知識是寸步難行的?胡小虎歲數小不懂事,你們就鼓動他做買賣,別以為我不知道。”

姚遠終於得空插嘴,就趕緊申冤:“冤枉啊,胡老師,我們沒有鼓動他賣滷煮,是他主動想學的。”

“那你知不知道他每天幾點收攤?開學剛剛一個多禮拜,小虎已經連續遲到了五天了,每天上課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再這樣下去學習跟不上,這個孩子就毀了。”胡老師說話毫不客氣。

就腦袋疼!

小胖兒這個孩子哪都好,就是對做買賣投入的熱情太大了,已經反覆告誡他每天少賣一點,早點收攤回家,顯然被這孩子當成了耳旁風。

畢竟在夜市上多待一會,就能多賣點錢,眼睜睜的看著有錢不掙,一般人肯定忍不住。

但他畢竟是個學生,學生擺攤買滷煮已經夠出格的了,現在已經引起了學校的不滿,再不改正肯定不行。

當時說過賣滷煮的錢給小胖兒留一份,就不知道回去強行讓他早收攤減少收入,這個已經掉在錢眼裡的孩子肯不肯聽。

不聽也不行,不行叫上賣餛飩的李奶奶,聯合起來給這個臭孩子上個緊箍咒!

硬著頭皮捱了胡老師好一頓數落,好不容易才算把這個家長會應付過去,出了校門的姚遠已經帶了一肚子氣,可能是和小胖兒處的時間長了,有了感情,這一趟家長會開的,真有點自己家孩子不爭氣,被單獨叫了家長的感覺。

小院裡滿城正在伺候那兩大桶滷煮,香味飄的老遠,心情不太美麗的姚遠撞開院門,嘴裡沒好氣地喊著小胖兒:“胡小虎給我滾過來!”

認識了這麼長時間,姚師傅總是一口一個小胖兒的叫著,倍兒親切,今天上來就直呼大名,小胖兒的胖身體就是一哆嗦,心裡暗道:壞了,肯定是家長會開壞了,老師肯定在後面給自己扎針了。

唧唧唉唉湊到姚遠面前:“師傅,怎麼了?是不是胡老師給我扎針了?”

姚遠伸手給小胖兒的頭上來了一巴掌:“兔崽子,別叫我師傅,我是怎麼跟你說的?你每天幾點收的攤?”

沒想到胡小胖兒的脾氣也上來了,脖子一梗開始犟嘴:“怎麼了?我跟滿城每天多拉一個多小時的晚兒,咱們就多掙一百多塊錢,怎麼了,你跟錢有仇啊?多掙點錢你還不樂意了,我跟你說我學習成績好著呢,別聽那個胡老師胡咧咧。”

姚遠的嘴一時跟不上,腳就先飛起來了,一腳踢在小胖兒的胖屁股上,小胖兒被踢的一個趔趄。

圍著圍裙,帶著廚師帽的黨建國一個箭步從屋裡竄出來,一把把小胖兒拽開:“哎呀,有話好好說,怎麼跟孩子動上手了?”

小胖兒委屈:“他不光動手,還動腳了!”

料到了是這種結果,這個皮孩子為了掙錢已經是油鹽不進了,好說歹說半天,眼看著要耽誤今天出攤了,胡小胖兒看所有的大人態度都非常堅決,都七嘴八舌地數落自己的不是,才勉強答應了下來,每天準時九點下班,收尾工作交給滿城,他保證以後再也不遲到。

這也不叫事呀,姚遠看著兩位開開心心地推著板車去出攤,在後面直嘬牙花子。

好好的一個孩子,還是被自己帶偏了,如此下去,恐怕小胖兒初中都畢不了業。

不禁就和黨大哥訴苦:“大哥,你說這孩子,這以後可咋辦呀?”

黨大哥也搖頭:“小胖兒這孩子太難得了,有機靈勁還吃的下苦,是個好材料,可惜,年齡太小了,這麼小的孩子還是應該以讀書為重。”

搖搖頭,沒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大家都多盯著點他,讓他早下班,保證休息時間。或者乾脆把這個破滷煮攤子停了,小胖兒沒了念想也就沒這事了。

再一想,不對,以小胖兒的擰勁兒,這邊停了出攤,他就敢自己再煮一鍋滷煮上街賣去,反正他也算是學會了。

自己剛剛組織起來一個七八十個大學生的團隊做事情,都能擺弄的平平展展的,怎麼事情到了小胖兒這裡就擺不平呢?

聞著滿院子滷肉香味,沉悶了半天才靈機一動:“黨大哥,我看啊,要不咱們完善一下滷煮火燒的配方,把價格順勢調高一點,規定一個每天限售的數量,賣完為止,這樣大家都能稍微輕鬆點,錢也不少掙,你覺得行不行?”

“啊?漲價啊,不太好吧,咱們攤子上都是老顧客,別讓人挑理。”黨大哥好像不太贊成。

“不是單純的漲價,滷煮火燒最早是從宮裡的蘇造肉演變過來的,咱們的滷煮一直做的是簡化版,其實正宗的滷煮火燒裡面必須得有幾片五花肉,五花三層的五花肉入口一抿就化,是這道小吃的精華所在。當時我為了成本考慮,就沒有加,現在咱們肉類進貨量這麼大,我覺得應該加回來,做成貨真價實的滷煮,同時把價格也每碗漲個一塊、一塊五左右,這樣每天只做一百五十碗,買完了拉倒,誰都別惦記。”

姚遠說完了,黨大哥開始咂摸嘴:“倒也不是不行,漲一塊是不是多了點?就算加上二兩肉也用不了這麼多錢啊。”

姚遠伸出兩個手指頭比劃出一個六字:“黨大哥,六分利是咱們的底線,咱們廚子的配方和勞動可都有價值,別給賤賣嘍。”

黨建國突然就想笑,眼前的高中生一直自稱自己是廚子,也不知道哪一根筋搭錯了,廚子有啥好?那麼光榮嗎?

不過看姚遠在廚房裡的一舉一動,還就是個正經廚子樣,反正他的一招一式比自己這個老把式還有功力,對食材和味道的把握,更讓自己這個曾經的炊事員刮目相看,從這一點上來說,他還真算得上是為正經廚子。

“行吧,要是成本控制在百分之四十以裡,還真得漲個一塊五左右,五花肉也只能加那麼薄薄的幾片。”黨建國心裡盤算了一下。

“有幾片就得,薄的還好入味呢,有了這幾片肉,咱就敢叫最正宗的滷煮,再說了,你沒看菜市場上的價格,幾乎幾天一變,打著滾的往上漲,咱們現在不漲價肯定也抗不了多久。”姚遠給漲價找理由。

“好吧,就算為了小胖兒每天能早收攤,漲點價也是應該的。”黨建國也想通了。

每天只做一百五十碗的滷煮,六點左右出攤,估計兩個多小時就能賣完,每天備的那些下酒小菜也通通減半,賣完了拉倒,這樣才能徹底解決小胖兒的問題。

兩個人一切都商量好,姚遠才滿意地離開,趕去夜市。

能找到黨大哥這個幫手真的是福分,從裡到外,從出品質量到生產工藝,就沒有他不行的,別看小小的作坊,產品也沒幾樣,但廚房已經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條,不敢說達到部隊裡土豆、茄子都排佇列的水平,但衛生規範、管理條例上牆,進廚房必須要帶廚師帽、圍圍裙這種細節,都已經做的井井有條。

……

夜市上依舊熙熙攘攘,剛剛立秋白天天氣還很熱,但夜風已經變得乾爽清涼,人們也更願意沒事出來逛一逛,逛的客人多了,賣貨的攤位跟著也增加了不少。現在光賣圖書雜誌、光碟磁帶的攤子就多了好幾個。

我的一張舊船票,能否登上你的破船?

一條街從頭到尾幾乎都在放這同一首歌。

謝老爪兒兢兢業業,早就在攤子上忙活了,看到姚遠過來,帶著一臉的便秘神情,把姚遠拉倒了一邊:“你猜我剛才看見誰了?”

“有屁放,有話說!”

“我看見孫穎了,你猜她跟誰在一起?”

姚遠被勾起了好奇心,班裡的孫穎是英語課代表,人漂亮又洋氣,家境也非常好,但就是人有點高傲,待人雖說挺客氣,但骨子裡有點拒人千里的意思,出來平常和關雅欣走的比較近,沒聽說過她還有啥特要好的朋友。

“媽的,孫穎和那天跟咱們在長城打架的那個陸斌勾搭在一塊兒了!”謝老爪兒說的咬牙切齒。

“臥槽,真的假的,你不會看錯了吧,那個陸斌不是被孫穎還扣了半塊西瓜嗎?”姚遠也睜大了眼睛,覺得不可信。

“我瞅的真真的,陸斌騎著車,孫穎坐後邊,有說有笑的,手還摟著腰呢!你要說別人我能看錯,陸斌這孫子是仇人,我看的絕對錯不了!”謝老爪兒邊說邊還用手碰了碰自己青腫的眼眶。

這麼大的仇還沒報,不可能認錯人,估計這事是真的了。

姚遠咂摸咂摸嘴,沒說出什麼話來,這事,沒法說也管不了,但估計謝老爪兒這個仇是報不了了。

和擺攤的這幾位傳達了以後滷煮要改良配方,而且限量限售的決定以後,不管小胖兒的反應,姚遠自顧自地先回家了。

小花兒還自己在家裡,不太放心,雖然她晚飯照例已經在小院吃完,但有了小胖兒這個前車之鑑,姚遠想盡量多陪陪妹妹。

怎麼感覺自己最近牽掛的事情越來越多呢?完全沒有了十八歲無憂無慮、無牽無掛的那種窮開心。

記得派出所裡那張大黑臉還有那位苦大仇深的偵查員對自己的叮囑,在路過車站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四下看了看,卻不料真的有所發現,黑影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撞進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