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溪閣暖雲樓。

“先生,你醒來了?”是陳護士。

慕凌青臉色發白躺在榻上,淺淺應聲。

他看了眼手背上的吊針,身子到底是不太爽利,又閉目歇下了。

“小棗你別哭了。先生已經醒來了。”陳護士看了眼點滴的速度,便走到不遠處的矮几旁。

木椅上蹲著一位水靈靈的年輕姑娘,馬尾扎得老高。

她遮著眼睛,低聲地哭,哭了大概很久很久,臉上滿是淚痕。

小姑娘紅著眼,瞪陳護士,“陳姨,我就要哭,現在是高興的哭。”

“先生說過,他喜歡我的聲音,像搖鈴鐺。”

“我要讓他聽見,有個念想,他便不會拋下我們。”

陳護士笑了起來,眉眼裡滿是慈愛,替小姑娘擦了擦眼淚便由著她去了。

她端起搪瓷盤,準備出去忙了。臨走前提醒了句,“棗兒,先生現在身子虛弱,他要下床的話,你攙著他點。”

小棗嘴上嗚嗚噥噥的聲音停了下來,急忙扯住了陳護士的衣帶,問,“不是醒了嗎,先生哪裡不好?”

陳護士摸了摸小棗的頭,湊近她說,“先生啊,為了救一位姐姐的命,用了他自己的血,所以需要時間恢復。但是別擔心,他沒事的。”

小棗回頭看了眼安靜躺著卻仍繃著臉的男人,臉上似懂非懂的,道,“先生,真是個大善人啊。”

過了許久,久到小姑娘在座上都打起瞌睡,慕凌青忽然咳嗽起來。

“先生!”小棗起身,歡快地跑到了男人塌前,“我給你拿水。”

“棗兒。”

“嗯?”

“扶我去,寒室。”

“為什麼呀?先生,入冬月了寒室可冷了。”想起那地方小姑娘不禁打了個抖,又看一眼男人不容置喙的神情,聲音弱了下去,問,“非要去麼?”

“嗯。”男人臉上毫無血色,顯得更嚴肅冷漠。

小棗想了想好像陳姨也沒說先生得臥床休息,猶猶豫豫地應下了。

“不過先生,太冷啦我要先穿件襖子。”

慕凌青:“……”

寒室。

霧煙繚繞裡,擺著一幅巨型畫布,人只是布上搖晃的影。

小棗凍得齜牙咧嘴地,“先生,你要畫畫嗎?”

慕凌青點頭,“棗兒,你去那個房間喝點熱茶,安靜休息吧。”說著指了指側門。

“嗯!”

等那“咚咚”的腳步聲消失,慕凌青稍加思索,便拿起炭筆,在畫紙上流暢地勾勒出女人臉部輪廓,又著力於呈現其表情:心中鬱著口氣,眸子裡是,莽撞的刺眼的生命力在飛速消逝。

像初雪後短暫的晴日,也像這間寒室。

寒冷來自於浮游的大片冰塊。房內的溫控,使寒冰能經久不化,故而取名為寒室。

嚴寒侵襲著骨肉,男人的忍耐力非同尋常,筆勢絲毫不受影響。

很快,女人的臉,身軀,漸漸隱沒了下去。不如說是化作了連綿的雪山山群。

他的下筆越來越順暢,草圖這就完成了。

太冷了,男人的髮絲也逐漸發硬,可精神卻越畫越亢奮。他的目光移至血紅色顏料上,把畫筆一扔,手指觸控它,隨意按在布上。

……

醫院。

由於孟蝶這邊的情況,慕鎮宇現在將工作都搬來了醫院這邊。休息了幾天,人已見好了,肉眼可見地紅潤了些,但他還是一天到晚黏在醫院這邊。

這天,時間還早,慕鎮宇拿著檔案翻看,孟蝶那腦袋不知何時也湊近了。男人瞥了眼那格外專注的眼神,拿手按了按那個腦袋。

“別費神了。”

孟蝶的脖子一梗,臉有些紅,“我好奇……只隨便看看。”

男人這就將檔案放下收好,又將人扶到了躺椅上,“聽話,多休息點,今天還有哪不舒服麼?”

孟蝶搖頭,“沒有。”

慕鎮宇正要說什麼,突然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眼號碼,解釋道,“這是辦公室電話,我接一下。”

他也不出門直接接了起來,“喂。”

“確定嗎?”

“好,謝謝,我們先處理吧。”

他將電話結束通話,又垂下了眼,清亮的眸子閃爍,有點舉棋不定。

“慕氏出了什麼事麼?”

“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

“好事是什麼?”

“凌青的牡丹圖,在拍賣行展覽上賣出去了。”

孟蝶眼睛飛快掃過桌上的幾份檔案,靜道,“這是好事啊,你放心地去。”

“壞事就是,我得去倫城出差一週。”

……

這好訊息自然也傳到了慕家。

慕廷匆匆看了眼身旁的助理投在顯示屏上的新聞報道,聲音裡並不含多少喜悅,道,“嗯,知道了。”

助理興奮地補充一句,“慕先生堪稱是這場展覽的大黑馬,國外的藏家們似乎對他的作品,讚譽有加!”

慕廷看了眼身旁興致起得很高的年輕人,轉開話題,道:“讓小徐備車吧,到時間去講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