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在死了。

蕭景珩將她從后妃冊錄中除名,屍身也發還給了母家。

宮裡面就像壓根沒有存在過這麼一號人一樣。

只是在去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少不得聽人唸叨兩句。

雲妃說:“沒想到她竟這般歹毒?謀害宋常在也就算了,竟然連舒妃的肚子也不放過?”

慧嬪一邊吃著糕點一邊說:“可是我看李姐姐平常跟咱們有說有笑客客氣氣的,也不像是壞人呀。”

“你懂什麼?”穎妃不耐煩地瞥了慧嬪一眼,忽而又態度一轉笑著說:“今日的奶糖酥是本宮宮裡做好送來給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拿出來招待大夥兒。你愛吃的話,等下讓人給你也帶回去些。”

“嘻嘻~多謝穎妃姐姐!”慧嬪應著又吃了一大塊。

每次來給皇后請安的時候,就屬慧嬪不一樣。

別人都在說話,偏她一個勁的吃。

宋昭日日瞧著,自己不過進宮一個多月,慧嬪的腰身看著就又粗了一圈。

宮裡人人都知道蕭景珩不喜歡太過豐腴的女子,偏後妃們還盡挑著好吃的給慧嬪送,

這些女人的心思,無外乎就是想在慧嬪還沒有承寵的時候,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

到時候送到蕭景珩床前去,只當她是個吉祥物罷了,哪裡還會怕她爭寵呢?

思緒流轉間,宋昭忽而聽見穎妃叫了她一聲,

“宋常在,你說你也是,李氏把你害成那樣,可本宮聽說你昨日竟還去送了她最後一程?你也不嫌晦氣。”

宋昭略一沉吟,“嬪妾也只是想問清楚她,為何要那般算計嬪妾。”

“那你問清楚了嗎?”

宋昭無奈搖頭,“她什麼也不肯說,只承認了我飯菜裡的砒霜是她下的,到死也不肯承認她謀害了舒妃母子。”

她說這話的時候,偷偷觀察著眾后妃臉上微妙的表情。

舒妃小產的事,宋昭留了個心眼。

雖然所有表面證據都指向李常在,可只有宋昭自己知道,那些所謂的證據都是她刻意安排的。

舒妃小產這件事無論是不是李常在做的,宋昭為求自保,都必須將李常在往火坑裡推。

可萬一這件事要當真不是李常在做的,那藏在背後之人的心思有多深,足叫人細思極恐。

看了一圈,所有人都神色如常,唯有云妃不耐煩地說了句,

“大理寺和刑部聯手徹查,證據確鑿板上釘釘的事,李氏就是嘴再硬也無濟於事。”

“都少說兩句吧。”皇后手中攥著一串佛珠,肅聲道:“李氏心術不正,落得這番田地純屬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有她這個例子在,日後你們一定要引以為鑑,本宮不想再看到有人動錯了歪心思。”

眾后妃齊聲說:“臣(嬪)妾謹遵皇后娘娘教誨。”

而唯一一道與眾人不同的聲音,則是從宸妃口中傳出來的,

“皇后御下不嚴,鬧出了這樣的禍事,怎麼反倒還訓斥起了別人?”

任誰都能聽出宸妃說這話,是在故意挑釁皇后,

可皇后卻不惱她,渾似沒有聽見一樣,自顧自地說道:

“舒妃身子還沒好全,本宮許她好生休養著,這段日子就不必來請安了。她喪子之痛神殤遠大於身傷,你們有空了也多去她宮裡坐坐,好寬慰寬慰她。”

宸妃冷嗤一聲,戲謔道:“皇后娘娘可真會做人,只是從前那李氏人前人後到處張揚,說她是皇后娘娘的人。現在她做出這種事,很難不讓人聯想著,這裡面有多少皇后娘娘的心思在。”

“宸妃!你別太過分!”雲妃聽不得宸妃這樣譏諷皇后,當場和她劍拔弩張起來,“這後宮裡的正經主子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人,按說咱們所有人都是皇后娘娘的人,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想在後宮拉幫結派不成?”

宸妃細長的柳葉眉向上一挑,冷笑道:“哎呦,主子還沒急,養的狗倒先叫喚起來了。”

雲妃:“你......”

宸妃兀自起身,淺淺打了個哈欠道:“臣妾乏了,皇后娘娘繼續說教她們吧,臣妾告退。”

說著也不行禮,轉身扭著纖細的腰肢便走了。

雲妃衝著她的背影罵了兩句,而後寬慰皇后道:“皇后娘娘您別往心裡去,宸妃這樣子目無尊卑,遲早是要遭報應的!”

宋昭全程一言不發,看著她們當著皇后的面演這一出好戲。

若不是上回雲妃和宸妃聯手給她下毒,聰明如她,怕是也看不出來,其實雲妃和宸妃老早就已經暗通款曲。

表面上宸妃和皇后勢成水火,雲妃則處處維護皇后,

實際上雲妃也不過是宸妃安插在皇后身邊的一枚棋子罷了。

後來接連好幾日,蕭景珩都沒有翻宋昭的牌子,只在一日午膳的時候傳她去朝陽宮一同用了膳。

雲杉去敬事房打探了一番,回宮時臉上滿是不解,

“小主猜猜看,皇上這幾日都在召誰侍寢?”

宋昭閒閒撥弄著面前的一盆綠蘿,道:“還用猜嗎?宸妃都五日沒有去給皇后請安了,要不是皇上日日召她,她也不敢做的這樣過分。”

雲杉道:“可是奴婢想不明白,之前皇上冤枉了小主,小主被被李氏在飯菜裡下了毒,按理說皇上心疼小主,應該多多陪伴才是。就算不來小主這兒,小產的人是舒妃又不是宸妃,皇上天天召宸妃是什麼意思?”

宋昭莞爾一笑,隨手將綠蘿上長荒了的枝葉攀折掉,“舒妃沒了孩子日夜哭啼,只想著她沒了孩子她可憐,卻沒想過皇上也沒了孩子。她哭個沒完,皇上有心思哄她一日兩日,總不能哄她一輩子?男人能有多少耐心?這一來二去的,總也有厭煩的時候。

男人心情不好就喜歡找樂子,而宸妃除了沒讀過書之外,無論是歌喉、舞技還是瑤琴琵琶,都是信手拈來。不然你以為她是如何得了這麼些年專寵的?你不會真以為她沒有手段,只是憑著自己的家世就能在後宮橫行無忌這麼多年吧?”

雲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忙道:“小主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只是不愛在皇上面前顯露罷了。不如下次小主見到皇上的時候,也......”

宋昭抬手截斷了雲杉的話,“別人做過的事我也不會做,即便做得再好,也總會有別人的影子在。”

她稍頓須臾,用銀匙挖了一少香粉,丟入香爐中焚了,

而後深吸一口縹緲騰起的香氣,怡然淺笑道:

“我若要做,只會做旁人都沒有做過的,讓旁人去當我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