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宮。

宋昭回宮後,便取了未繡完的肚兜繼續縫繡著,

肚兜有兩個,顏色其一擇天藍色,另一擇絳紅色,無論日後得男得女,總是兩不辜負的。

忙碌了一會兒,聽見內寢的門被人推開,

宋昭頭也不抬,就問:

“打完了?”

雲杉頷首道:“娘娘料事如神,奴婢方才送禮的時候,專程挑著宸妃走了才進去。果然在門口的時候,就聽見那蒙古女子在說娘娘的閒話。”

宋昭嘲弄輕嗤,“蒙古多牛馬,她別是吃草長大的,半點腦子也不長。”

雲杉淺笑道:“娘娘手寫書信,也放在了首飾盒中,一併交給了佟姐兒。”

“嗯。”宋昭將肚兜拿起,對著窗外晴好的日頭比了比,而後淡淡地說:

“你去告訴織花,惠嬪這兩日不是總喜歡玩翻筋花(跳皮筋)嗎?惠嬪晚膳用的早,等下她用過晚膳後,讓織花帶著她去後院玩個痛快。”

“奴婢知道了。”

等雲杉退下去後,宋昭又做了會兒繡樣,

瞧著銅漏顯示的時辰差不多了,便對鏡添妝,要宮人替她仔細裝扮起來。

惠嬪晚膳用的早,等她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後,織花和嬋兒便陪著她去後院玩翻筋花了。

而這會兒正是宋昭該用晚膳的時候。

今日桌上的菜式,一味都是酸甜口的。

什麼糖醋松鼠魚,醋溜丸子,酸菜白肉,醋泡筍......

只叫人聞著味道,都覺得口涎要溢位來。

可宋昭卻吃得津津有味的。

要說她懷孕後的口味也很是奇怪,

酸的也不愛吃,辣的也不愛吃,反而口味清淡得很。

不過今日這些菜,原也不是給她準備的。

這不,才吃了兩口,正主就來了。

“朕的昭兒近日是愈發喜歡吃酸了。”

聽見蕭景珩的聲音後,宋昭先是一驚,

回眸見人都已經立在正殿外了,才忙道:“都是糊塗的,皇上來了也不通報一聲?”

她起身想去迎蕭景珩,蕭景珩卻衝她擺擺手,快兩步來到她身邊坐下,笑著說:

“是朕不叫他們咋咋呼呼的。”

“哦。”宋昭敷衍地應了一聲,方才臉上還有喜色,這會兒卻癟著嘴有些不高興起來,

她也不看蕭景珩,拿起筷子只顧繼續吃她的飯,

“還未恭喜皇上,今日喜得佳人了。”

“嘖嘖,朕說你殿裡怎麼一股子醋味。原先以為是這些菜式,這會兒瞧著,確是某人吃醋了?”

“才沒有。”宋昭有些傲嬌地說:“臣妾吃什麼醋,皇上受萬民敬仰,是天下女子所盼最好的歸宿。臣妾若要吃醋,可不得吃到骨頭都軟了?”

“還說沒吃醋?”蕭景珩笑著抽出她手中的筷子,攥著她的手捂了捂,“且你方才恭喜朕喜得佳人,這話說的也不對。佳人已在身側,何須再得?都是些庸脂俗粉,與朕的昭兒,自不能相提並論。”

宋昭指尖輕輕在蕭景珩的掌心畫著圈,聲音蘇魅又嬌俏地說:

“皇上慣會哄臣妾開心。臣妾午後陪同太后禮完了佛,回宮路上剛好路過絳雪軒。瞧著新人都已經住進去了,便順道去見見。

看著一個個都是姿色豔麗的,倒讓臣妾相形見絀。尤其是蒙古族的如氏,她裝扮豔麗,人也漂亮,很是不錯。”

“哦?”蕭景珩聲調一揚,“朕聽說她今日衝撞了你,你卻還說她的好話?”

宋昭一愣,匆忙起身,帶著正在佈菜的雲杉,一併向蕭景珩福禮下去,

“皇上恕罪。”

“你這動不動就要福身的性子能不能改一改?再閃著磕碰著了,存心要朕心疼?”

蕭景珩攙扶宋昭起身,又對雲杉一揚手,吩咐她也起來,

“這事的前因後果朕都知道,你何以要道歉?宸妃已經打了她,她還不長記性,竟還敢在背地裡妄議你?”

說著瞥了雲杉一眼,讚許道:

“你的婢子做得不錯。忠心護主,是個忠僕。”

宋昭太瞭解蕭景珩了,

新秀入宮,他必然會找人盯著。

所以今日見如娜仁跋扈,宋昭並不發作,

她一早就知道宸妃必然是要來立威的,教訓如娜仁的事兒,交給宸妃去做就夠了。

等如娜仁得了宸妃的懲治,她必然會對宋昭滿口怨言,

這個時候,再讓雲杉出場,由她去教訓新人,便順理成章。

總歸這件事,從頭到尾宋昭都沒動手,反而還好心給新入宮的妃嬪都送去了禮物,

哪裡能說到她半點不好呢?

這會兒宋昭還說:“如妹妹是蒙古人,性子颯爽口直心快的,她原也不是有意為之。”

蕭景珩道:“有意也好無意也罷,朕的寵妃,也不是她能隨口議論的。”

宋昭紅著臉,由著蕭景珩將椅子挪近些,和她並排坐著。

期間,蕭景珩一邊幫宋昭添菜,一邊說:

“新入宮的有一個佟氏,從前似乎在你家中住過一段時日。朕想著,若是你和她交情好,便叫她挪來跟你一同住著,也是個伴兒。”

對此,宋昭雖然嘴上說著‘那可好了’,但她的表情卻看不出任何的欣喜來。

蕭景珩便問:“怎麼?你不樂意?”

“倒也沒有......只是容悅姐姐是嫡女,住在臣妾母家時,自然是和長姐更玩得來一些,如今長姐又......”

蕭景珩聽了這話便知道了,

他不等宋昭說完,就擺擺手道:“罷了,既是泛泛之交,就別叫她來叨擾你了。”

——“鋤禾日當午呀,汗滴禾下土!哎呀不對不對!你翻錯了!重來重來~”

二人正說著話呢,後院忽而傳來了惠嬪她們的嬉笑聲。

蕭景珩覺得有些聒噪,便蹙眉發問,“她們鬧騰什麼呢?”

宋昭笑著說:“許是在翻筋花?惠嬪妹妹最喜歡這些孩童玩意兒。”

雲杉也從旁道:“是啊。如今是夏日炎炎,夜裡又蚊蟲惱人總睡不著。惠嬪娘娘便喜歡點了燈在後院和宮人們一起玩一玩,也是熱鬧。”

聽了這話,蕭景珩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她是熱鬧了,可你家主兒有著身孕需要靜養,你們也不勸著?”

宋昭忙說:“皇上也不必和惠嬪妹妹計較這些,臣妾不礙事。”

蕭景珩默然須臾,搖頭道:

“從前叫她來與你作伴,是想著你孕中孤悶,總有個伴兒。如今看來,反倒是叨擾著你了。朕等下與她說,要她明日就搬回昭純宮去。如今新人入宮,有人陪她同住,她也不會再鬧著害怕矯情什麼。”

宋昭道:“不礙事的皇上,臣妾和惠嬪妹妹一同住著,閒時聊天解悶也挺不錯,不如......”

蕭景珩再度握住她的手,緊了緊,

“一切以你為重,旁事都不重要。”

宋昭這才紅著臉說:“如此,那這偌大的長樂宮,便又只剩下臣妾一人了。若臣妾覺得悶了,皇上可得來多多陪伴臣妾才是~”

“哈哈哈,妮子愈發會撒嬌了。朕自是要陪著你的,心都留在你這兒,人亦然。”

蕭景珩將宋昭攬入懷中,

宋昭則緊貼著他的胸口,

一璧聽著他堅實有力的心跳聲,一璧聽著惠嬪在後院肆無忌憚的歡笑聲,

遂也無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