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宸貴妃訓話后妃之際,如常在已經不知道捱了多少記耳光了。

她被打得實在是受不住了,這才掙扎著推開康玉斌,跑到堂下跪在宸貴妃面前,口齒含糊地求饒道:

“貴妃娘娘饒命!嬪妾不知哪裡得罪了貴妃娘娘,嬪妾......”

“饒命?”宸貴妃眸色生厲,惡狠狠地瞪著她,“本宮饒了你,那誰來饒過本宮兒子的性命!?”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止不住發顫,眼底明顯有淚光閃爍著,

但她寧婉霜從不會在外人面前落淚,所以那一瞬的神殤很快就被她壓制住。

她身子微微前傾,抬起足下嵌玉的厚底布鞋,死死地踩住如常在扶地的手指,疼得如常在慘叫連連。

宸貴妃冷笑道:“你以為本宮不知道,是你將本宮亡兒的訊息傳到了永和宮嗎?本宮尚在月子裡,你那時安得是什麼心思,你自己心裡頭清楚!”

話落一腳將她踹開,厲喝道:“康玉斌,繼續給本宮打!”

隨她一聲令下,幾名內監霎時圍上來將如常在死死架住,

康玉斌更是擼起袖管,鉚足了勁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要說這如常在也是夠悽慘,

這入宮才幾個月,不是吃巴掌就是被禁足,所有的禍事都讓她一人給趕上了。

或許是蝨子多了不怕癢,知道這時候求饒沒用,她索性壯著膽子和宸貴妃對嗆起來,

“無論貴妃娘娘相信還是不相信,小皇子早夭這件事都和嬪妾無關!皇上和太后都已經不追究嬪妾了,且嬪妾好歹也是皇上親封的正經嬪妃,娘娘今日若將嬪妾打出個什麼三長兩短來,只怕到時候和蒙古部族也不好交代!”

她搬出了她的母家,宸貴妃看起來倒真像是有些忌憚,

她默然須臾,揚手命康玉斌停下掌摑,忽而和煦笑道:

“本宮才不會打死你。你就在本宮手底下,慢慢熬吧。”

話音方落,就見流玥躬身入內,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

她不緊不慢立在如常在身前,將食盒的屜子啟開,

眾人才見那裡頭放著的,是一盅味道十分濃烈刺鼻的褐色湯藥。

如常在惶恐問道:“這、這是什麼?”

流玥泠然回話:“回如小主,這是十寒湯。您喝下去後,就能徹底斷了子孫福氣。”

邊說邊將藥盅端起來,用湯匙打底攪動著,奉到了如常在嘴邊。

如常在怛然失色,雖被內監壓制著,但身子還是一個勁向後趔,唇齒咬得緊緊的,垂淚搖頭連連。

見她不喝,流玥又道:

“您不是私底下常說羨慕貴妃娘娘,無兒無女坐蓮花嗎?貴妃娘娘知道您羨慕,特意將這大好的福氣賞賜給您,您還不快快謝恩?”

話罷,流玥忽而發狠,左手虎口用力卡著如常在的臉頰,

迫使她張開嘴後,便端起十寒湯往她嘴裡面灌。

眾后妃都知道十寒湯是多厲害的東西,

一盅喝下肚,宮體即刻受損,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成孕的指望了。

看著如常在被迫喝下此物,在場諸人皆驚得頭皮發麻,後脊發涼。

如常在到底是穎妃宮中的人,穎妃雖然不喜歡她,但這種時候,她也免不了要替如常在說兩句話,

“貴妃!如常在再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妃嬪,你怎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戕害她?你就不怕......”

“本宮何時怕過?”宸貴妃回眸橫了穎妃一眼,挑釁道:“你若不服,大可將此事告訴皇上。皇上要如何懲罰本宮可以。但你若不去,就別在本宮面前聒噪!”

說話間,那一滿盅的十寒湯已然灌入瞭如常在腹中。

她立馬就有了反應,捂著肚子在地上一個勁打滾,口中慘叫聲連連。

正於后妃惶恐不安之際,御前的小印子卻匆匆趕來。

他入內正瞧見如常在在門口打滾,可卻連她看都不多看一眼,徑直走到堂下,笑著向宸貴妃打了個千兒,道:

“貴妃娘娘,皇上吩咐的那幾株辛夷已經挪到您宮中了。您得空可回去瞧瞧,看有沒有什麼不合心意的地方?”

宸貴妃道:“本宮知道了,你先回去覆命吧。”

聞他此言,眾人才後知後覺,

那辛夷樹被連根拔起,哪裡是蕭景珩惱了宸貴妃?

反而是挪去了宸貴妃宮中,要她日日都看著,好彰顯彼此情誼。

且看小印子入內後見如常在被折磨成這般,仍舊一臉的雲淡風輕,

便知道宸貴妃此舉,定然是已經得了蕭景珩的默許了。

如此,眾人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宸貴妃趕著回宮檢視辛夷樹的移植情況,便叫眾人都先散了。

可她自己卻不急著走。

等人都退下後,獨留她與宋昭相處殿內,才聽她突兀地問了宋昭一句,

“為何?”

宋昭佯裝不明所以,反問道:“什麼?”

宸貴妃說:“本宮問你為何要替皇上出謀劃策,哄得本宮開心?本宮知道,皇上近來只見過你,而皇上向來是不解風情的,如果不是你向皇上提議,皇上斷斷想不出將辛夷挪到本宮宮中,哄本宮歡顏這樣的法子。”

她起身緩步走到宋昭身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似要將她看穿,

“宋昭,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的兒子是貴子,若本宮因著喪子一事一蹶不振,那麼這貴妃之位早晚都是你的。後宮裡,有那麼多女人都盼著本宮死,可你卻勸著皇上與本宮修好?你這麼做,是想賣給本宮一個人情?”

面對宸貴妃的審視與追問,宋昭顯得十分淡定從容,

她起身向宸貴妃福一禮,溫聲道:

“貴妃娘娘多慮了。臣妾從未勸過皇上什麼。皇上要做什麼,怎麼做,全然是為著能讓貴妃娘娘開心,皆出於皇上本心,並非臣妾出謀劃策。”

宸貴妃盈熱的目光落在宋昭那張豔美的臉上,

“這宮裡頭誰是人誰是鬼,本宮懂得分。誰對本宮好,誰巴不得本宮死,本宮這雙眼也看得清楚。”

宋昭並不接她這話,反而道:

“貴妃娘娘能走出來是好事。臣妾亦為人母,自當明白出了這種事,娘娘免不了會傷心難過,可是......”

“本宮難過什麼?”宸貴妃像是應激似的,忙不迭截斷了宋昭的話,

她一臉的輕巧,不見絲毫悲愴,甚至還能揚起一記明媚的笑意,輕巧地說:

“本宮還年輕,還會和皇上有孩子的。

本宮難過什麼?本宮一點兒也不難過。”

話落,

她便決絕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

與此同時,朝陽宮中,

今日早朝後,蕭景珩秘密召見了瑞王。

此刻蕭景珩正端坐於龍座之上,手邊奉著幾份瑞王呈上的帶血罪供。

這些罪供,是幾名從前在寧柏川手底下的定邊將軍所書,

其上內容皆是在陳述寧柏川如何聯絡他的親信將士,私底下怎樣與他們商量著謀逆之事。

且這些罪證裡頭,更夾雜著一封書信,

瑞王說,那是寧柏川寫給將士的親筆信,

蕭景珩瞧著那上頭的字寫得歪七扭八的,倒有幾分像他這個武將的親筆。

在看完這些罪供信箋後,蕭景珩沉默了良久。

瑞王則拱手一揖,沉聲道:

“皇兄,寧氏一族已生異心,日前交回兵權,只不過是想讓皇兄放下警惕,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再伺機而動,殺咱們一個措手不及!

此等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還請皇兄以大局為重,萬莫姑息養奸,釀成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