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事,知道的人越多,埋下的隱禍便越多。

所以不是必須得讓寧婉霜知曉的事兒,昭華總是選擇善意的隱瞞。

而她自己心裡,卻是清楚得很。

她與蕭景琰一脈同出,彼此都有著桃花不服之症,

而此症若是父母都沒有的話,那子嗣染病的機率幾乎微乎其微。

今日蕭景琰飲用了桃花釀,必是勾起了桃花不服的癥結,所以才會咯血不適,

若是讓蕭景珩知道了這件事,以他的多疑,只怕當下就會對蕭景琰的身份起了疑心。

“皇上轉醒了!”

內寢傳出的喜報聲,打斷了昭華的思忖,

她後寧婉霜一步入內,見蕭景珩靠著床頭半坐在榻上,肩塌而背躬,呼吸粗沉,面色灰白,整個人的狀態明顯蒼老了十歲不止。

雖是中氣不足,連說話都喘得厲害,

但他仍是對著張院判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

“不中用的東西!留你在朕身邊悉心調養龍體,竟還能生出這樣的驟疾來,你.....咳咳咳!”

張院判深深一揖,連聲道:“微臣無能,還請皇上恕罪。”

明眼人都知道,蕭景珩落得如斯田地,究竟是張院判無能,還是他自己壓根兒就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

見蕭景珩咳聲不止,昭華忙上前替他輕掃著後背,勸慰道:

“蕭郎病著,可不好再動怒。”

說著厲色睨了張院判一眼,肅聲道:

“蕭郎若是覺得張院判醫術不佳,大可尋人替了他近身伺候,何必置氣?”

張院判曾與昭華說過,以‘三管齊下’之法來‘調養’蕭景珩的身子,

來日一旦發疾,身體虛不受補,虧空成了個大漏缸,便是華佗再世也沒辦法讓蕭景珩恢復如初。

既然已是完全沒有治癒的可能了,再讓張院判留在蕭景珩身邊替他調理身子,早晚會被他以無能為由,懲治了去。

故而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逼得蕭景珩主動換了身旁伺候的太醫。

如此一來,來日蕭景珩身子不見好轉,即便有氣,也只能撒在新伺候的人頭上,總能保張院判無虞。

而蕭景珩貫是個惜命的,眼見自己身體垮了,更是不信任張院判的醫術,於是便吩咐小印子道:

“你去將暗部的夏澤傳入宮中,日後由他來為朕調理著。他若能調理好朕的身子,那這院判一職,便予他來任。”

夏澤這人,昭華曾聽說過他的名諱,

他來自苗疆,是暗部的巫醫,據說也是個有些手段的能人。

蕭景珩既然信任他,那便瞧瞧看,這苗疆巫醫到底有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了。

待蕭景珩情況緩和一些後,他到底還是關心手足的,聽他問道:

“安王如何?他為何好端端的會嘔血?”

幸而此刻給蕭景琰問診的太醫還未回來,故而昭華便勸蕭景珩,

“給安王診脈的太醫還未回來,情況未知。蕭郎這病需要靜養,且先好生歇著,不要思慮太多。安王得蕭郎皇恩庇佑,吉人天相,相信會沒事的。”

昭華本是以為如此搪塞了蕭景珩,她便有時間能作籌謀。

可料不到,

方才踏出內寢的門,於庭院內,她便和替蕭景琰診脈的太醫打了個照面。

庭院內候著的后妃眾多,昭華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攔著太醫不讓他進去和蕭景珩彙報。

於是與他照面之際,昭華只是微微頷首示意,為著避嫌,是一句不該問的話都沒有問出口。

等人進去後,昭華相送張院判至了朝陽宮門外,拔高了聲調說:

“此番皇上積勞成疾,多少也有張院判你的錯處在。這幾日你便在太醫院好生思過,御前的事兒有夏太醫伺候著,便不必你操勞了。”

張院判懊喪地說:“微臣看顧皇上龍體已是盡力,可......唉,微臣謹遵皇后娘娘懿旨,自當好生閉門思過。”

這些話,原都是應付給外人聽的。

等后妃無人再注意二人之際,才聽昭華語不傳六耳地對張院判說:

“你可有藥物,能讓人服下後產生不服之症?”

張院判默默頷首,昭華忙道:“快些回去備上幾副。”

轉而又低聲交代小福子,“你跟著你哥哥回去拿藥,將藥送到靜貴太妃那兒,再將今日的事情告訴她,讓她......早做籌謀。”

小福子恭聲應下,“娘娘放心,奴才知道該怎麼做。”

暫時處理好了遺禍,昭華不動聲色地折返回內寢時,正聽太醫與蕭景珩彙報著蕭景琰的病情,

“安王殿下的驟疾,乃為不服之症所引。微臣已經給安王殿下服用了催吐的藥物,讓他將胃中容物吐了個乾淨,如今情況緩和下來,已無性命之憂。”

“不服之症?”蕭景珩納悶道:“朕自幼與他一同長大,還從未聽過他對何物不服。可查清楚了,源頭是什麼?”

太醫道:“安王殿下最後所用之物乃是井常在所釀的桃花釀,故而這不服之物,很大機率應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