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風道:“此事說來話長,日後你若能留在皇城,自然會知道。現在玉衡殿才是咱們的當務。”

滄海道:“那玉衡殿莫非是在北城裡嗎?”

子汝指著前方那個塔狀建築物道:“咱們現在看到的那個就是了。”

滄海道:“咦,玉衡殿原來是一個塔。”

濯風道:“玉衡殿只是塔的一部分。據說此塔以前是屬於修煉學院的重地,其中的秘藏若萬幸能夠儲存下來,找到了也算是一場莫大的造化。”

子汝哼了一聲,道:“還說自己不想去玉衡殿,一看見馬上就要到了,兩眼都放綠光啦。”

濯風笑道:“不裝下樣子,如何能讓你欠我一個人情。”

子汝抿著嘴,兩腮微微鼓起,不樂。

三人疾步而行,隨著距離愈近,那玉衡殿的樣子漸漸清晰起來。但見它位於廢墟溝壑之中,底部繚繞著深重的霧團,霧團上方露出的塔身跟普通的塔不同,乃是一層層呈螺旋狀扭曲而上,就像蝸牛的殼一樣,一直竄向天際。

越靠近螺旋塔,周圍的霧霾便越濃厚,後來就算是以滄海那異乎尋常的視力也只能勉強看得清方圓二十米左右的範圍了。幸虧那螺旋塔極是巍峨,儘管濃霧重重,抬眼上望,其身影仍赫然在目。是以不管途中如何崎嶇,三人只盯著塔影前進便是。

滄海回過頭去看,來時的路也一樣被濃霧所掩蓋住了,若非前面的塔身矗在半空,十分顯眼地給他們引路,在這四面八方都是一片濃霧的地方,非迷失了方向不可。

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靜了下來,腳步踩在沙粒上的咔咔聲清晰可聞,空氣沉悶得連子汝也不怎麼說話了。地面不時地出現一些寬碩的裂縫,或是突兀地立起一些殘破的牆壁,三人經常要繞一下才能過去。

走著走著,領路的濯風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躬著身子,似乎在低頭察看什麼東西。

子汝道:“怎麼啦?”

和滄海上前看,原來地上是一具骸骨。修羅島乃戰場遺蹟,有骸骨本也沒什麼稀奇,奇的是那具骸骨伏於地面,朝著螺旋塔方向作跪拜之狀,看樣子並不像是在打鬥中死亡。

子汝道:“這人是在拜什麼?”

濯風拿刀撥弄了幾下,蹙眉道:“不知道。大戰結束後,雲皇應該著人把戰場上死去的同胞遺體都收殮過了,除了個別難清理的或難尋找的。這具屍骸若非是遺漏掉了,便多半是金涼國人的。”

子汝道:“若是金涼國人,那他為什麼要在這裡拜呢?”

濯風道:“你這問得可難倒我啦。不管他拜什麼,那都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走罷,別看了。”

往前走了沒多久,滄海咦了一聲,道:“前面也有一具。”

第二具屍骸仍是朝著螺旋塔,一模一樣的跪拜姿勢。三人端視良久,還是看不出所以然來,濯風道:“這可奇了。一個人如此還說得過去,兩個人都是這般姿勢,那就絕非偶然了。”

然後繼續前行,又發現了第三具,第四具,第五具……到最後多到已經記不清是多少具了,皆是一色的朝同一個方向跪拜的姿勢。饒是三人藝高膽大,見了此等詭異的情景,也不禁心頭悚然。

滄海道:“這些人死得當真古怪。若說是被人殺害,為何沒有一個人反抗,而且全都統一姿勢?若說是在朝聖,又怎麼會統統死在這裡?”

濯風道:“這麼多人,若是被人殺死,除非施術者能在一瞬間將所有人同時抹殺,否則絕不可能全都保持同一個姿勢。”

滄海道:“那需要多強大的修為才能辦到?”

濯風道:“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些人並不是一起死在這裡的,而是不同時期的人由於某種相同的原因死在這同一個地方。”

滄海道:“無論是哪種可能,都令人感到不安。我總覺得這地方不太對勁。你們注意到了嗎?自從走進這片霧霾之後,就沒有風了。”

濃厚的霧霾沉澱在周圍的空氣裡,稠得像是液體,卻並不怎麼流動,猶如死水一般。子汝朝面前的霧層吹了一口氣,道:“還真的是,一絲風都沒有,難怪如此滯悶。”

濯風道:“不管了,先進去玉衡殿再說。”

三人加快步伐,往塔影疾奔。那塔影看著已經不遠,但走了半天,距離還是那個距離,連一丁點都不曾接近似的。滄海心裡隱隱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那始終如一聳在半空裡的塔影感覺無論走多久都是那個樣子。

果然再走了兩刻鐘,走在前頭的濯風又停了下來。

在他腳邊的,仍是一具骸骨。

只不過那具骸骨微微往一旁傾側,關節連線處有些脫落,無法保持整齊的跪拜姿勢。

三人圍著那具骸骨,神色皆凝重。

滄海道:“這是……咱們之前遇到的第一具屍骨?”

濯風道:“對,這姿勢是我用刀弄歪的。你們看,骨節上還有刀尖的劃痕,絕對錯不了。”

滄海俯身細細檢視,點頭道:“確實是。”

濯風望著前面的塔影,道:“咱們明明一直向著這螺旋塔走,按道理應該是一條直線,為何竟會繞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子汝。畢竟三個人中,這種事情她最為擅長。

子汝搖頭道:“單憑這一具骸骨,我也看不出什麼來。”

濯風道:“怎麼會是一具,剛才的路上不是有很多嗎?”

子汝道:“我又不知道會出這檔子事,誰會留意這些有的沒的?”

濯風道:“不留意這些,留意哪些?莫非還留意咱們兩個嗎?”

子汝臉上一紅,惱道:“你們頭上長了角嗎,我留意你們做什麼?”

滄海看著那具骸骨,若有所思,道:“會不會是有人跟在我們後面,故意做的手腳?”

子汝啊的一聲,忙扭頭四面看去。

濯風道:“你是說,有人故意把這具骸骨弄成像我動的一樣?”

滄海道:“我也只是假設而已。這地方處處透著古怪,濃霧裡就算藏著什麼東西,我們要想發現,並不是件易事。”

濯風沉吟道:“你說的不無道理。要想知道這副骸骨是不是我動過的那具,只有一個辦法。”長刀一挑,啪的一聲,在那具骷髏的顱骨上打了一個像花一樣的印記,道:“再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