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盯著面前兩具乾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並不害怕,但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景卻讓他不由自主地寒氣透背。

單單兩具屍體還說可以造假,但這裡所有的屍體,乃至於整個場景都與下面一般無二,這就很扯了。

濯風道:“天璣門還有能複製場景的術嗎?”

子汝搖頭道:“我不知道,沒聽說過,但也不敢說沒有。我師父一身本領,淵博如大海,我所知的不過才千分之一,所學的不過才萬分之一,到底有沒有,我可說不準。”

濯風喃喃道:“若是連你也不知道,就真的麻煩了。”

三人對著兩副乾屍,一時苦思不得其解。滄海道:“以前我聽村裡的老人說,天生萬物,乃有億億生相,大至天上的星宇,小至每一粒塵埃,都有其獨一無二的特性。但眼前的這些東西,似乎並無不同。在這個世上,難道竟能有如此多一模一樣的東西同時存在嗎?”

濯風苦笑道:“修道路上,凡事無絕對。”

滄海道:“但我總覺得老人家說的有道理,即便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餅,也絕無完全一樣的可能。”

濯風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下面一層與這層的東西就是一模一樣的。眼見為實,容不得你不相信。”

滄海道:“前面我們闖進那迷宮,屢次三番地走回原地,最後不也走出來了嗎?鎮守此地的那位高人手段莫測,但他終究也是人,人為製造出來的東西,再詭異總也會有破綻。我在想,會不會跟這塔的設計有關係?”

濯風微微一怔,道:“跟塔有關係?”

滄海道:“第一眼看見這個塔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要建造成螺旋形的形狀。但我學識有限,對建築更是一竅不通,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那位高人把它建造成這個形狀,難道僅僅是為了好看嗎?”

濯風道:“此塔存在已久,曾是屬於修煉學院的地方,不一定是那位高人所造。不過有一件事你說得對,這塔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就透著幾分古怪,事情的答案恐怕還是得在它身上找。”說著目光投向頭頂,道:“繼續往上走就知道了。”

三人此時亟於尋求真相,當下再也無心逗留,匆匆穿過屍群,縱身從塔壁間通往第三層的入口跳上去。

第三層當頭仍舊是一條數米的甬道。這回還沒走出甬道,三人的目光便不自禁地朝前方的臺階望去。

當看見臺階上那隆起的物事時,三人的臉色頓時都變了。

又是一模一樣被塵土覆蓋的屍身,又是一模一樣的姿勢!

濯風低低罵了一聲,這回再也不客氣,走過去一腳把塵土下的乾屍踢出來。

果不其然,依舊是一具斷臂乾屍。

三人呆立當地,做聲不得。

過了良久,順著臺階走上去。諾大的塔層裡,死狀各異的屍群,崩漏出夾層的塔壁,三星陣位,通往上層的斷口,也一如既往地熟悉。

無論是第二層還是第三層,一切,都像是從第一層複製過來的。

滄海低聲道:“這可太邪門啦。”

子汝也是滿臉疑惑,道:“那位高人竟能創造如此景象,簡直匪夷所思。難道世上真的有複製之術不成?”

滄海道:“連你們天璣門都不知道,看來那位高人不是一般的來頭。”

子汝道:“倒不一定。我師父若在這裡,定能指出其中的關竅。他的藏書閣裡浩如星海,包羅永珍,說不定在裡面也能找到答案。唉,只可惜我以前過於貪玩,不曾翻動一二,否則也不至於現在一頭霧水。”

詭異的場景卻反而激起了濯風的怒氣,只見他飛步躥到第四層的入口處,嗖一聲,又躍了上去。

然而走出甬道,一具斷臂乾屍又赫然在目。

第四層的場景,依然是一樣的。

濯風怒道:“我就不相信了。”大踏步又衝向第五層的入口。

子汝叫道:“濯風哥哥,小心點……”

但濯風早已飛身而上。兩人恐後面有變,只好緊緊相隨。

第五層,並沒有什麼不同。

然後第六層。

第七層。

第八層。

第九層。

第十層……

每一層的景象都是一模一樣的。

三人足不停頓,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層塔。原本他們還抱著總有一層不一樣的想法,但那些塔層的場景始終如一。濯風還發起了倔,說即便塔層全都一個模樣,總也該有到頂的時候。然後瘋了似的拼命往上躥。可是無論他們怎麼走,那些塔層就像無窮無盡的一樣,怎麼走都走不完。

饒是三人藝高膽大,此時也不禁有些惶然。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濯風的耐性終於被磨得七零八落,心氣都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那些熟悉的屍體,無奈地喘息。

滄海道:“咱們走了大概有幾百層了,卻還是如此,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濯風道:“不知道,總之咱們是著了道了。”

滄海道:“此塔設計成螺旋形,會不會其中有什麼機關,令得我們只是在幾個相似的塔層來來回回,重複走動?”

子汝道:“此等天工機藝,倒也不是沒有。但我們穿越一層塔的時間這麼短,塔層轉換的速度必然也要極快才行。機關如此高速運轉,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們一路上來,卻並不曾感覺到有一絲的異響或塔身移動,所以這個可能性其實不大。”

濯風道:“最奇怪的地方也是在這裡。若真的是事先設計好幾個相似的塔層在來回轉換,那麼我們一開始翻弄過的那幾具屍體,在後面應該還會再見到才對,然而並沒有。實際上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因此從第十層起,我都暗中在每層的入口打上記號,但直到現在,我卻連一個記號都沒看見。”

滄海一路上見他風風火火,只道他已被逼得失了心智,想不到還偷偷留了一手,道:“風兄好細心,我竟沒有想過要留記號。”

濯風道:“雖然沒多大用,不過至少知道了咱們並不是在走重複路。”

滄海道:“就是這樣才更顯得可怕啊。這塔明明是螺旋向上,上尖下寬,按理說咱們越往上層走,塔的空間也應該越小才對。可走了這半天,不止場景沒變,空間也是一般大小。”

濯風以手支頤,摩挲著下巴道:“對啊,塔再怎麼高,總有個上限。就算沒走到頂,塔身也不可能跟下面一樣大小。到底是怎樣的天才設計才能做到這兩點?”

滄海苦笑道:“想象不出來,簡直就是噩夢一場。咱們還是順原路退出去吧,那玉衡殿就別想了。”

濯風道:“嗯,我看也是,這地方古怪得很,再走三天三夜都未必能摸得著那什麼玉衡殿。狩獵大會只有短短七天之限,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到別處碰碰運氣。”

子汝忽道:“我估計,現在想要出去也沒那麼容易。”

濯風一怔,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