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到處都是土坑和裂痕,觸目驚心,眾皆為之失色。滄海暗中比對,想道:“這等程度的破壞力,已與當時那金涼國妖人黑土相近,看他輕鬆的樣子,恐怕修為只會更高。”轉而看了看身邊的濯風,表情透著幾分好奇。

濯風見他古里古怪,道:“你怎麼了?”

滄海道:“此人剛才拳雨天降的那一招,與風兄的盤天訣似乎不相上下,因此我甚是好奇,風兄與此人相比,到底誰更厲害一些。”

濯風微微一笑,道:“要破解剛才那十幾個人的圍攻自然不難,但他面對的並非一次這樣的進攻,而是自上島以來幾天幾夜從不間斷。換做是我,我可沒有這樣的耐性。”

滄海點頭道:“如此長時間持久作戰,的是極難。”

時值黃昏,柔弱的夕陽光透過灰濛濛的天空斜射至這片大地,把人叢中那座由無數鎦銖石堆積成的小山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小山仍舊在移動。山前那個粗獷的身影足不停步,傲然前行,仿如一尊戰神般威震四方。

黃土曠野之中,千萬名被稱為天才雋傑者濟濟一堂,竟無一人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狩獵大會的結果,似乎已無懸念。

然而人們都不甘心,畢竟大會還沒有真正結束,放手一搏尚有機會,所以即便知道對方的強大,仍不時有人飛蛾撲火一樣上去搶奪。

滄海右手摩挲著下巴,眉頭微微皺起,道:“奇怪。”

濯風道:“奇怪什麼?”

滄海道:“這裡邊有些人跟在後面好久了,卻一直不曾動手。尤其是他。”說著向場內一指,道:“穿藍色衣服的那個人,周圍的人明顯聽命於他,他卻從頭到尾沒有出手過。”

濯風和子汝朝他所指方向凝目看去,果見有個藍衣人不緊不慢地跟在鎦銖石後面,保持著相當的距離,既不靠太近,也不離太遠。子汝臉上登時堆滿不屑,道:“他啊?早就看到啦,不頂事。”

滄海一怔,道:“你認識?”

濯風笑道:“你眼睛倒是尖利,竟然看了出來。那是丁家的丁宇爍。”

滄海道:“就是之前提到過的那個丁家麼?”

濯風道:“正是。中城丁家立場分明,丁宇爍參加大會,目的不為名次,只為了阻截睿兄奪魁,此事皇城裡人盡皆知。可惜以他的修為,要想打敗睿兄,恐怕是天方夜譚。”

滄海迷惑道:“他們兩個有仇麼?”

濯風道:“沒有。”

滄海道:“那為何這丁家對樊睿如此恨之入骨,非得阻止他奪魁不可?”

濯風搖頭道:“你想多了,沒有什麼恨之入骨。丁家這樣做並非為了私恨,而是立場使然。”

滄海撓頭道:“風兄說的什麼立場,我不太明白。”

濯風還沒答話,子汝道:“有些事情還是不明白的好,明白了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濯風笑了笑,道:“總而言之,丁宇爍就是奔著睿兄來的。”

滄海向子汝瞟了兩眼,心道:“不知為何,自打從玉衡殿出來後,子汝姑娘總是不高興。”問道:“既然如此,怎麼他一直在袖手旁觀?再不出手,狩獵大會都快要結束啦。”

濯風道:“這不是還沒結束麼。今天是第六天,明日才是決戰之時。何況現在就算他不出手,睿兄卻也沒能閒著。”

滄海稍作思索,恍然拍手道:“啊,原來如此,他打的是消耗戰。”

濯風道:“不錯,睿兄再強,人力終有窮盡時,這些天沒日沒夜地打過來,免不得會身心疲憊。與他糾纏的人中,本身就有不少是丁家的。睿兄心高氣傲,又把別的隊伍都得罪了,惹得全大會的人來跟他為難,豈非正中丁家下懷?”

子汝道:“哼,我看他精神得很,一點兒也不疲憊。”

濯風道:“這一年來,聽說睿兄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恐怕他是習慣了。不過,就算睿兄疲累得只剩下一半的實力,丁宇爍也不是他的對手。我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子汝道:“什麼事?”

濯風道:“大會里面,有外人混了進來。”

滄海心中一凜,道:“對了,風兄之前還親手殺了兩個。”

濯風道:“修羅島地勢甚廣,外人要潛進來並不難。而且修羅島一直屬於半封閉管制區域,皇城裡的人不會不知道,在舉辦大會的這個節眼裡不請自來的,必然沒安好心。”

滄海道:“不知這些人混進來是什麼目的。”

濯風道:“且看著吧。混進來雖然不難,但上島時經過的陣門光幕有修為限制,一旦超越將的級別,光幕會自動識別。所以能順利透過光幕的,憑我們這些參加大會的人便能應付。”

夕陽隨著眾人一路的戰鬥漸漸沉落,夜幕如紗,籠罩了整個大地。很多東西都看得不是那麼清楚了。荒野漫漫,影影綽綽的到處都是人。數千人隨著那座移動的山影一路而北,呼喝聲此起彼伏,間隔便有人衝上前跟樊睿交手,結果無一不是狼狽而退。

一路走一路打,又行了十數里,夜色趨深,樊睿拖著鎦銖山上了一座高坡,忽然停下腳步,朝前方眺望了一下,然後在坡頂坐了下來。

有人趁他背對著自己,似乎沒有防備,猛衝上去,雙掌齊拍,一股靈力波奔騰而出,朝坡頂那身影襲去。

樊睿正眼都沒看,回手一掃,砰的一聲,那股靈力波受擊,掉頭沿原路返回,瞬間打到始作俑者的身上,連同周圍的幾個人一起炸飛。

樊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端端正正地盤坐於地。眾人一方面懾於他的神勇,一方面不知他意欲為何,遲疑著不敢上前。有一部分跟了他幾天的人卻就地或躺或靠,似要停下來休息。

不遠處的丁宇爍也帶著人坐了下來。其他人見大隊人馬都是如此,雖然不明所以,卻也不由自主地跟著照做。

靜夜的曠野之中,數千人圍著那個高坡,一片鴉雀無聲,氣氛甚是怪異。

忽爾一陣清風捲掠而過,推開天上層層積雲,一縷月光從縫隙裡斜照而下,坡頂上的鎦銖山折射出紅色的透光,如同巨大的紅寶石一樣,煞是美麗。樊睿端坐於紅寶石旁邊,衣訣飄飄,長髮亂舞,半身明亮半身昏暗,油然而生出一股英武之氣。

但見他乘風打坐,雙目閉起,就保持著那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過了良久,耳敏者聽得他鼻息稍重,居然像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