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棠沒想到這也能得到官家的誇獎,心中悄悄在官家的智商那一欄中打了一個問號。

李介還在問:“你快說說想要什麼賞賜?”

季雨棠立刻想到她最煩惱的事情——辭去女醫的差事,但緊接著她就自我否決了,現下並不是提這事的好時機。

“多謝官家賞賜,官家這回可是解了微臣的燃眉之急啦!”季雨棠感激的說著,再次行禮,“昔日壽州受災,微臣舉家從遷往汴京,由於家中貧苦,只能在春英巷租賃了個小宅子。為了積攢掠房錢,微臣的兩個哥哥外出倒賣藥材,數月未歸,所以微臣想討要些銀兩,還望官家成全。”

如此情真意切,但要的賞賜又是這般無足輕重,李介很滿意。他最開始的時候還有點擔心季雨棠記仇,對他獅子大開口呢,現下聽了季雨棠的請求後終於放下心,覺得她有幾分眼色,頓時看著她順眼許多。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好了。”李介爽快答應。

季雨棠高高興興的拜謝,心中暗暗長舒一口氣,看來自己是搔到官家的癢處了。

謝淮初悄悄鬆了一口氣,他一直在為季雨棠擔心,怕她不知官家的喜怒,說錯話引來災禍。

文明辛卻急得要化作山上的猴子,想代替季雨棠回答。官家都開口了讓你隨便說了,你要什麼銀子啊?要什麼不比這強?再不濟,正好你哥哥是倒賣藥材的,乾脆申請加入皇商,這不就財源滾滾來了?你這不是白白浪費一個發大財的好機會嗎?

文明辛很氣,氣到三人出了宮,坐到了醉香樓的二樓靠窗位置,謝淮初喊他點菜,他還在生氣。

謝淮初無奈:“明辛兄,你不說你想吃什麼的話,我和季娘子我們隨便點了哦?”

季雨棠插話:“謝大人,文大人怎麼像河豚一樣臉氣鼓鼓的。”

“哦!不如點道蔞篙河豚羹嚐嚐吧?”謝淮初驚喜的說道。

文明辛終於破防,捏著拳頭砸了一下桌面:“我不吃河豚,我怕中毒。”

季雨棠和謝淮初一同笑起來,季雨棠問他:“文大人,你從宮裡開始就一直這樣氣鼓鼓的,你氣什麼呀?”

文明辛坦誠交代:“我氣官家給你賞賜,你卻只要一些銀兩。”

季雨棠不明所以:“不然呢?”

文明辛無奈,仰天長嘯:“白白浪費了啊!要是我能得這個賞賜就好了,隨便要什麼都比要錢好啊。”

謝淮初輕笑一聲,打擊他:“明辛兄,我可算是知道你為什麼直到現在還只是個錄事了。”

隨後,他壓低聲音,靠近一臉懵的文明辛:“你以為官家說賞賜是真的想賞賜季娘子嗎?不是,他只是需要一個臺階下來。若是季娘子真的獅子大開口,我敢保證官家一定會記恨上她。”

文明辛震驚的張大嘴巴:“不是,這,官家怎麼,怎麼……”

季雨棠看他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話,捂著嘴直笑。這土生土長的古代人,還不如她呢?

“小二哥,加個蔞篙河豚羹。”謝淮初招呼店小二。

“好嘞,您點的是鮮蝦蹄子膾、南炒鱔、灸鵪子脯、清炒藕絲、蔞篙河豚羹、雕花蜜煎這幾道是吧?”店小二跟他核對。

“對,再溫一壺熱酒,加一碗鹿梨漿。”謝淮初道。

鹿梨漿是用鹿梨這種水果製成的果汁,謝淮初怕季雨棠喝不了酒,特意為她點的。

季雨棠繼承了原主的記憶,自然知道這鹿梨漿是什麼東西。她悄咪咪的打量著謝淮初,覺得這人真是越看越覺得順眼。

文明辛現如今已經緩過神來,他默默的抗爭:“我不吃河豚。”不過沒人理他。

幾人正等店小二上菜,忽然聽到一樓的樓梯口處傳來一陣吵鬧聲。

“呀!這人怎麼吐了?這是喝了多少酒啊?真難聞,不知道是哪裡的下流子東西。”一道嬌柔的聲音傳來,滿滿的厭惡。

“哪來的小賤蹄子?再罵一句試試?我兄弟吐兩口怎麼了?礙你什麼事兒了,又沒吐你什麼?”粗獷的男聲緊接著響起。

那小娘子絲毫不怕,尖著嗓子嚷道:“就罵他了怎麼了?好好在這兒用飯呢,他搞這麼一出讓人噁心。我不僅罵他,我還連你一塊兒罵呢!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蠢貨,你一出生你老子就該把你溺死!”

“奶奶的,老子今天非得教訓你個嘴賤的!”

吵鬧聲愈演愈烈,絲毫沒有停止的趨向。

季雨棠好奇的湊過去,可惜晚了一步,樓梯處已經被圍得水洩不通,大家都在圍觀這場爭吵。她只得詢問樓梯附近的食客:“這是怎麼了?”

那食客看得津津有味,回她道:“這位小娘子不常來吧?我跟你講,這倆人頗有淵源吶!像今日這樣道爭吵已經不是第一回,光我見著就是第三回了。那個長得人高馬大,一臉絡腮鬍的叫路仁賈,旁邊吐得一塌糊塗的是他的酒肉朋友房武,跟他吵架的是我們這邊一個成衣鋪子的老闆娘,叫豆娘,很年輕呢,才十九歲。那路仁賈和豆娘之前有過婚約,後來不知怎的鬧得很不愉快,婚約作廢了,從此以後倆人見面就像烏眼雞似的掐架,哦,不是,是罵架。今兒是房武喝多了吐了,剛好被豆娘見著,就這麼又互罵起來了。”

季雨棠托腮:“那他們不會打起來吧?”

食客笑笑:“夠嗆,我瞧著路仁賈是個外頭硬裡頭軟的,他不會動手欺負豆娘,你瞅他被豆娘罵的連連後退。嘖嘖嘖,這路仁賈也真沒出息,都要被豆娘騎到頭上了。”

謝淮初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對季雨棠道:“我已經通知附近的衙役了,很快就能疏通。”

季雨棠轉身跟他說話:“我說你怎麼沒過來湊熱鬧……”

“別動!”謝淮初突然提高聲音打斷她,並且大聲吩咐在場的所有人,“都別動!”

謝淮初摘下腰間的大理寺正令牌,他高舉著令牌大聲道:“吾乃大理寺正,在場所有人都不許輕舉妄動,違令者重罰!”

鬧哄哄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氣氛有些詭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輕舉妄動。

而季雨棠似有所感,她緩慢的轉身,看到那個醉酒的房武靜靜的倒在樓梯上,頭朝下沁在嘔吐物裡,露出的一部分臉龐腫脹呈紅黑色,已然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