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司徒芷已經隱隱有些不悅,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起來。

“前輩,這兩個丫頭,兩次進我家,翻箱倒櫃的尋找,甚至您的寶貝女兒,還曾用匕首威逼我交出桃花扇,我這後腰的刀口可還在呢,”裴瀾冷笑著,“您千萬可不要告訴我,這個事兒,您什麼都不知道。”

“明月,”司徒芷狠狠地瞪了一眼司徒明月,“誰讓你拿刀的?誰給你的膽子?”

“行啦行啦,是誰給她的膽子,大家心裡都清楚。”裴瀾假惺惺地打著圓場。

“明月,道歉。”司徒芷說道。

“對不起,我,我不是真的想殺你,我當時太心急了,就是想嚇唬嚇唬你。”司徒明月上前兩步,低著頭,小聲說道。

“我只叮囑她們帶走東西,沒有讓她們與你為敵的意思,”司徒芷對裴瀾說道,“無論如何,此事是我們做的不對,我會補償你。”

“您是打算花錢收買我嗎?”裴瀾哈哈一笑,“司徒小姐看到了嗎,看來心急不是你,是你的母親才對啊。”

“裴瀾!”司徒芷的臉色開始變得陰冷起來,“你陰陽怪氣地沒完了?當真以為我不敢教訓你?”

“老裴家沒有慫人!怕你我是孫子。”裴瀾雙手拄著衙門配發的長刀,毫無懼色,甚至有些挑釁地對司徒芷說道,“要不,讓您的人都出來?”

“哼!”司徒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一股未知的力量將裴瀾身後的大門“砰”的一聲合上,從裡屋“唰唰唰”冒出十幾個手持利劍的女子。

“這......”莫言惜和司徒芷都看傻了眼,裴瀾是怎麼發現的。

“你早就發現了屋裡藏著人?”司徒芷盯著裴瀾的眼睛,冷聲道。

裴瀾突然冷不丁地問道,“前輩今年高壽?”

“談不上高壽,五十六。”司徒芷說道。

“那不應該啊。”裴瀾說道。

“什麼意思?”司徒芷看了一眼裴瀾,問道。

“我這屋子,常年就我一個人,除了平時做飯的肉香菜香,哪來的脂粉香氣?”裴瀾笑著指了指司徒明月和莫言惜,“她們身上有股香味兒,但是我已經聞習慣了,你們是聞不出來這股子脂粉味道有多濃重嗎?我在院子裡都聞到了。”

“你們是來打架的,還是出來選美的?”

屋內眾人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回去之後,每人罰抄《黃庭集》五十遍!”司徒芷冷冷地說道。

“一遍大約兩萬四千個字,給各位姐姐道喜。”裴瀾賤兮兮地拱了拱手。

這些個持劍的姑娘一個個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裴瀾生吞活剝。

“最後警告你一次,交出桃花扇。”司徒芷平靜地說道。

“唉,”裴瀾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們要我說多少遍啊,我真沒見過什麼桃花扇,我這明媚帥氣的桃花眼倒是有一雙,你們要不要?”

“敬酒不吃吃罰酒,動手。”司徒芷說道。

話音剛落,裴瀾直接抽刀,趕在司徒芷身後那幾個姑娘動手之前,一刀斬斷了牆角的麻繩,瞬間,一張大網“譁”地落下,罩住了所有人。

司徒芷平靜地看了一眼裴瀾,手指輕輕一揮,大網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碎。

“嚯?這麼神奇?”裴瀾眨了眨眼睛。

“看來你是早有準備。”司徒芷說道。

“這您可怨不得我,要怪就怪您兩個徒弟自己送上門吧,”裴瀾聳了聳肩膀,“我隨口說了一句村裡鬧鬼,結果她們真信了,走一半就跑回來了,在我這兒住一宿。第二天該走了吧,結果錢丟了,又在我這兒住一宿。”

“我哪怕再缺心眼兒,留點後手總沒問題吧?最起碼,她們兩個在我這兒吃好喝好,瞧瞧,嗑瓜子兒磕得小嘴巴子黢黑。”

裴瀾一頓嘲諷,司徒明月和莫言惜覺得很沒面子,師父面前又不敢放肆,只好咬牙切齒的瞪著裴瀾。

如果眼神能殺人,此時裴瀾已經被萬箭穿心。

“哈哈,不愧是大姐的外孫,做得好!”突然,門外又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大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幾個身穿各式衣裙的女弟子,簇擁著一箇中年美婦走了進來。

“小子,不錯嘛,在這個老太婆面前都能不吃虧。”那美婦人拍了拍裴瀾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身邊幾個女弟子看裴瀾的眼神也是頗為友好。

裴瀾看了看這美婦人,看不出多大年紀,只覺得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跡。穿著一身石綠色團花紋軟煙羅對襟長衫,髮型倒是沒有司徒芷這樣的華麗,只是簡單的紮了個髮髻,用一支金雀簪固定在額頭。相較於司徒芷的端莊華貴,這位倒是更顯得親切一些。

“大嬸兒,您又是哪路神仙?”裴瀾摸了摸鼻子,得,今天熱鬧了。

“冷紅櫻,你個死老太婆來這兒做什麼?”司徒芷嫌棄地看了一眼裴瀾身旁的美婦人,嗯,是嫌棄的眼神,裴瀾看得很清楚,沒有厭惡,沒有憎恨,就是單純的嫌棄。

“自然是來給我的侄孫子撐場面了,哪能跟你似的,為老不尊,欺負一個小輩的死老太婆。”被叫做冷紅櫻的美婦人反唇相譏。

裴瀾愣愣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冷紅櫻,又看了看司徒芷,滿臉的問號,又看了看兩邊的女弟子,好像,她們倒是挺習慣這種場面。

“阿嚏!”

裴瀾忍不住在一旁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說道,“那個,打斷一下啊。咱們萬花樓,是個正經組織吧?真的不是什麼風化場所嗎?”

“啪!”

冷紅櫻一巴掌拍在裴瀾後腦勺,“臭小子瞎說八道什麼!”

“抱歉抱歉,我......阿嚏!”裴瀾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你們出任務就不能弄得,阿嚏!樸素點嘛,一個個弄得那麼香做什麼,阿嚏!!!”

冷紅櫻無奈地看了一眼裴瀾,周圍的女弟子們也是互相對視一眼,無奈地聳了聳肩。

“死老太婆,聽清楚了嗎,小兔崽子說你們像風化場所,瞧瞧,這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司徒芷見勢趕緊嘲諷道。

“老太婆,你那徒弟不也一樣嗎!”冷紅櫻說道。

“我徒弟能跟你的一樣嗎?”司徒芷罵道。

“上樑不正下樑歪,老來俏,為老不尊的老太婆!”冷紅櫻罵道。

......

裴瀾看懵了,這倆人年紀應該差不多,怎麼吵起架來,跟兩個小學生似的。

“那個,她們平常也這麼吵架嗎?”裴瀾小聲問身旁的女弟子。

“今天還收著呢,平常罵得比這還難聽......”那個女弟子也是一臉無奈地說道。

“你來說說,她漂亮還是我漂亮?”冷紅櫻一把拉過裴瀾,大聲問道。

“啊???????????????”裴瀾臉上已經被問號爬滿了,“已經聊到這個話題了嗎?”

“說呀!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司徒芷上前幾步,質問道。

“那個,先鬆手。”裴瀾說道。

冷紅櫻鬆開了裴瀾,“說。”

裴瀾一陣頭皮發麻,我還以為你們要打一架呢,誰知道給我來了一場小學生吵嘴。

“咳咳!”裴瀾清了清嗓子,“既然你們非要爭一個高下,那我認為,冷前輩更漂亮。”

“司徒前輩剛才還想跟我動手來著,人家冷前輩好歹是來幫我的,我這個人幫親不幫理。”

裴瀾心裡還是做了一番簡單的博弈的,反正兩個都打不過,現在起碼一個是幫自己的,那肯定選這個,只是這兩個人屬實幼稚,一把年紀了還誰漂亮。

“聽見了吧?”冷紅櫻高傲地仰起頭,“哼!”

“死老太婆,你以為他幫你就了不起啊,有本事動手打一架啊!”司徒芷罵道。

“誰怕誰啊!”冷紅櫻一揮手,身後弟子們齊齊拔劍,司徒芷身後的女弟子也同時拔劍。

“差不多就得了啊,”裴瀾高聲說道,“都一把年紀了要點兒臉行不行,你們要是在這兒比誰更能打,我敬你們是條漢子,奶奶輩兒的人了,在你們徒弟前面跟兩個潑婦似的吵架罵街,還攀比誰長得好看,你們還要不要臉?”

冷紅櫻看了裴瀾一眼,揮揮手,讓手下收起劍。

司徒芷也揮了揮手,身後女弟子紛紛退下。

此時,屋內三十多個女弟子,無一不在心中豎起大拇指,“真牛啊,敢這麼說師父還是第一次見。”

“那你說,比什麼?”司徒芷看向裴瀾。

“您有毛病啊!?”裴瀾忍不住捂住了額頭,無奈道,“您是不是忘了自己來幹嘛的了?”

“您現在不是應該叫你的徒弟們拔出寶劍,一擁而上給我來幾下,然後踩著我腦袋逼我拿出桃花扇嗎?”

“還有您,冷前輩,”裴瀾回頭看了看冷紅櫻,“您是不是也忘了自己來幹嘛的了?不是說幫場子嘛?怎麼自己先罵起來了?”

“看著都挺儒雅端莊的,像是貴婦人。好傢伙兩個人吵起架來怎麼比我們村裡那幾個大嬸罵的都髒。”

“你們怎麼不上去扯頭髮、扇嘴巴子?”

冷紅櫻和司徒芷被裴瀾一頓批評,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那個,裴瀾啊,不好意思,一見到這個死老太婆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冷紅櫻說道。

“哼,”司徒芷哼了一聲,“那就繼續吧。”

“動手?”冷紅櫻冷笑一聲。

“以為我不敢?”司徒芷說道。

“二位,二位!”裴瀾連忙站出來,“能不能聽我說完?”

“你怎麼話這麼多?”冷紅櫻不滿道。

“就是。”司徒芷說道。

“呀哈?這回倒是同一陣線了哈?”裴瀾眉頭挑了挑。

“哼!”冷紅櫻和司徒芷同時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那個,能不能不要在屋裡打,這年頭蓋個房子可不容易啊,尤其我還是個窮鬼。”裴瀾弱弱地說道。

“噗嗤!”

裴瀾一句話,把屋內的年輕姑娘都給逗樂了。

“那就去院兒裡打?”冷紅櫻沒好氣地問道。

“會嚇到村民的,好歹我是一名光榮的縣衙捕快,不能被人看到跟黑惡勢力交往。”裴瀾說道。

“啪!”

“哎喲!”

冷紅櫻一巴掌拍在裴瀾的後腦勺,疼的裴瀾齜蹲在地上牙咧嘴。

“讓你小子亂說話。”冷紅櫻抱著肩膀冷冷地說道。

“我看,就不用那麼麻煩了。”司徒芷往前跨出一步,瞬間一股強大的壓迫感鎖定了裴瀾,將他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

“這是什麼?”裴瀾皺著眉頭,努力抵抗著這股奇怪的壓迫感。

“你當真不願將桃花扇給我?”司徒芷再一次問道。

裴瀾咬著牙,臉憋得通紅,憑著一股子蠻力,硬生生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要我說幾遍?說不給,就不給!”

“看來,桃花扇確實在你手上。”司徒芷十分平靜地說道。

冷紅櫻驚訝於沒有任何元氣波動的裴瀾,竟然能憑意志抵抗司徒芷的威壓,伸出一隻手搭在裴瀾的肩上,瞬間,那股壓迫感一掃而空。

“謝謝,”裴瀾衝冷紅櫻點點頭,看向司徒芷,繼續說道,“我承認,桃花扇就在我手上,但是我不會交給你,倒不是因別的原因,單純因為我不信任你們,包括冷前輩。”

“看到了吧?自找沒趣。”司徒芷嘲諷地說道。

“我又不沒打算要。”冷紅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如果你們願意在外婆臨死前來看她最後一眼,或許,不用那兩個丫頭上門來翻找,我會親自送上門去,但是你們沒有,你們連最後一面都沒來見她,”裴瀾說道,“我記得外婆臨終前一天,一直在往窗外看,我問她在看什麼,她搖搖頭,不說話。”

“現在我明白了,她是在等你們!”

“口口聲聲說什麼情同姐妹,掌座大姐,在我出生至今的一十七年裡,我沒有見過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你們沒有一個人出現過!還書信往來?你怎麼不說,外婆給你託了夢?當真以為我是三歲小孩,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

“說完了嗎?”司徒芷面無表情,“我不過是想挽救這個分崩離析的組織,有什麼錯?”

“既然你不給,這個死老太婆還要攔路,那就都去死吧,先破而後立,我照樣重振萬花樓。”

裴瀾舉起手中的佩刀,直視司徒芷的眼睛,“司徒芷!你若再敢往前一步,不管我今天是死是活,萬花樓,必將成為歷史。”

“口氣倒是不小,你大可以試試。”司徒芷往前踏出一步。

“倉!”

站在裴瀾身後的那些冷紅櫻的弟子,紛紛抽出長劍。

莫言惜和司徒明月沒有武器,呆立在一旁,想上前勸阻,又不敢,她們知道師父只是想重振萬花樓。

“啊!”司徒芷突然痛呼一聲,膝蓋一彎,整個人狠狠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司徒芷一方,除了司徒明月和莫言惜,其餘人全都被一股神秘力量壓制,苦苦掙扎。

“你別碰瓷啊!你們都看到了,我可沒碰她!”裴瀾撓撓頭,看向冷紅櫻。

冷紅櫻沒有回答裴瀾的話,而是神情凝重的看向了的門外,院子裡,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