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念朝她點了點頭,走出老遠了,還聽到這位大媽的大嗓門,在和謝紅梅打聽她有沒有物件。

現在的人可真熱情。

唐念念去飯店吃了飯,便直接去了棉紡二廠,上午考試的那些青年男女,都站在會議室門口,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

金波看到她,眼睛一亮,走了過來,但被藍色呢絨大衣的女孩攔住了,問道:“金波,你考得怎麼樣?”

“還行吧,反正會做的都做了,你呢?”

金波只得停下,這姑娘父親是肉聯廠的廠長,是他爹的領導,他得客氣點兒。

女孩朝唐念念得意地看了過來,但唐念念壓根沒看她,隨意地靠在欄杆上,表情冷漠,可身姿卻異常美麗,只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動作,就能勾住人的心神。

和女孩聊天的金波,時不時朝唐念念那邊看過去,心猿意馬的,氣得女孩臉色越來越難看,忍不住說了個內部訊息,想吸引金波。

“這次考不上沒關係,拖拉機廠和農機廠都還有招工考試,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考。”

女孩說話的聲音不算大,但架不住唐念念有個好耳朵。

“你爸和你說的?”

金波果然有了興趣,不再看唐念念了,和女孩頭碰著頭討論招工考試。

他對這次考試沒太大信心,多考幾個總有一個能考上吧?

雖然他爸說能安排去肉聯廠上班,但他不喜歡肉聯廠,天天和死豬打交道,膩都膩死了。

“對啊,我爸說上半年就這三場招工考試了,都在下個星期。”

女孩很得意,她雖然長得沒唐念念好看,可她有個當廠長的爸啊。

她也不想去肉聯廠上班,就想去其他單位,最好和金波一個單位。

唐念念嘴角上揚,還有兩次考試,老天都幫她呢。

兩點整,上午的監考男人出現了,手裡拿著一張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現在宣佈考試結果,本次招工考試秉著公平公正的原則,按照成績擇優錄取,沒考好的不要灰心,下次再接再厲,考上的同志要虛心學習,進廠上班後,要一心撲在工作上,做好本職工作,發光發熱,牢記特能吃苦特能戰鬥特能忍耐特能奉獻的四特精神,甘當一枚小小的任勞任怨的螺絲釘!”

監考男人忍不住套用了唐念念的金句,他是秘書,經常要寫報告,中午他連午覺都沒睡,一直在看唐念念的文章,越看越覺得精彩。

“郝玉潔,唐念念,你們一會兒去人事處辦理手續!”

男人宣佈了考試結果,郝玉潔是內定名額,唐念念則是唯一考上的那個。

其他人都唉聲嘆氣,還東張西望,想知道唐念念是哪個幸運兒?

唐念念和一個姑娘站了出來,金波眼睛亮了,原來是他的意中人。

這漂亮姑娘能在棉紡二廠上班,他父母肯定不會反對,他們在一起的阻力幾乎沒了。

金波想當然地覺得,唐念念不會拒絕他的追求,畢竟他長得那麼英俊,家境那麼好,有哪個姑娘會拒絕他?

唐念念和郝玉潔去了人事處,辦好了入職手續。

“下個月來上班!”

人事辦主任語氣很嚴肅,正是上次填報名登記表的楊愛華。

她和郝玉潔的工作證都辦好了,這姑娘和妹妹郝玉華模樣有點像,但她性格比妹妹好多了,面帶笑人,說話細聲細氣的,還主動和唐念念打招呼。

“你好,我是郝玉潔,以後我們要一起共事了,你是這次考試第一名,我要向你學習。”

郝玉潔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唐念念也伸出手,輕輕扯了下嘴角,算回應過了,她並沒說什麼,因為她不可能和這姑娘共事。

回頭她就和門衛大爺打聽,看有誰要買這崗位,她得賣掉。

郝玉潔臉上笑容滯了下,很快又堆滿了,心裡對唐念念有了些不滿,她都主動打招呼了,架子還這麼大,也不知道是什麼家世?

從辦公樓到廠大門得走十幾分鍾,郝玉潔一路上都纏著唐念念問話,話裡話外都在打聽家世,唐念念則一直沉默,任由這姑娘說。

郝玉潔一個人唱單簧唱了幾分鐘,實在唱不下去了,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識到唐念念這麼不近人情的人。

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也不出聲,比棉紡二廠的廠長女兒架子還大,郝玉潔心裡雖然很不滿,可不敢表現出來,她捉摸不透唐念念的來歷。

萬一真是個來頭大的,她肯定不能得罪,還得巴結對方。

只是這唐念念的嘴太嚴了,到現在一個字都沒套出來,郝玉潔清了清嗓子,準備進行第二輪套話。

“玉潔!”

有三個青年男女追了上來,是之前一起參加招工考試的,一男二女,都沒考上。

這幾人的父母不是供銷社就是棉紡二廠上班,和郝玉潔都認識,關係還不錯,只不過他們的父母人脈沒郝玉潔硬。

“玉潔你以後就是正式工了,真好!”

一個扎兩根羊角辮的女孩滿臉羨慕,她穿著卡其色的外套,裡面是杏黃色高領毛衣,下面則是深藍燈芯絨長褲,黑色牛皮鞋,手腕上還有塊半新不舊的女式手錶。

這一身行頭就算在滬城,也是相當不錯的,顯然這姑娘家裡條件非常不錯,拿出七八百塊應該沒問題。

“還有招工考試的,你們肯定能考上的。”

郝玉潔安慰朋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以他們的學習成績,如果父母關係不靠硬,十之八九是考不上的。

要是他們有唐念念那麼厲害的成績就好了。

幾人朝表情冷漠的唐念念看了眼,沒敢和她打招呼,這姑娘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他們怕捱罵。

幾人結伴到了廠門口,大爺還主動和唐念念打招呼:“丫頭考完了?”

“嗯!”

唐念念點了點頭,走過去從視窗裡塞進去一個紙包,她用報紙裹的,裡面有十支紅雙喜香菸。

“考得咋樣?”

大爺輕輕捏了下,咧嘴笑了,小小聲地問。

“還行,大爺再見!”

唐念念沒說考上了,和大爺告辭,去門口的停車棚推車了。

郝玉潔他們幾個卻想多了些,以為唐念念也是棉紡二廠幹部的子女,否則門衛大爺怎麼會和她那麼熟稔?

“於大爺啥時候這麼好說話了?他對廠長都愛理不理。”

羊角辮姑娘楊曉紅小聲嘀咕,她父母和姑姑都是棉紡二廠的,姑姑還是人事辦楊愛華,但依然沒能競爭過郝玉潔,因為郝玉潔父母和廠長關係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