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的政治總體還算清明。

能種出這樣的高產糧,這是大功勞。有功就得賞,這是板上釘釘的事。至於怎麼個封賞法,那是皇帝的事兒,他們管不著。

倒是這些糧種可以打打主意。

於是圍繞著糧種的分配問題,大臣們又打起了嘴仗。

甲說:“運到京都來,統一種到皇莊。”

跟他不對付的乙立即反對“種到皇莊是假,你是想假公濟私種自家莊子裡吧。”

甲說:“你放屁。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乙說:“我是不是放屁,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可是聽說,某些人昨兒個連夜派人往青州去了。”

甲怒火中燒:“姓X的,你監視我。老子跟你拼了。”說著,一拳頭對著乙揮了過去。乙不甘示弱立即還擊,二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旁邊的同僚一見不好,立即上前勸架,冷不防被一拳頭打在眼睛上,頓時也火了。

你他孃的,我好心拉架,你特麼還打我。老子也不好惹的,袖子一擼也加入了進去。

一時間,烏紗、笏板、鞋子亂飛,整個朝堂瞬間亂成一團。

沒有皇帝的命令,裡頭動靜再大,守殿的禁衛軍也不敢進來。文官們倒是想上去拉架,可沒力氣的拉不動,有力氣的怕捱打。

最後,還是平日裡最遭文官們嫌棄的武將們看不下去了,上去一手一個,拎小雞崽子似的把人分開了。

衣冠不整、鼻青臉腫的幾個人,看著龍椅上威風不動不辨表情的皇帝,腦子突然一激靈,徹底清醒了。

這才想起他們剛才都幹了什麼。

完犢子了!

夏景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底下打架的幾個:“怎麼停下了,朕還沒看夠呢!幾位愛卿武藝不錯,看著比大將軍都強。不若,朕,派你們去守邊如何?”

四周一片竊笑。

夏景帝突然站起,手掌重重的擊在御案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大殿內頓時安靜如雞。

皇帝面沉如水,龍顏震怒:“運往京城、種到皇莊、連夜派人南下,你們就這樣迫不急待麼?

朕都未說什麼,你們倒好,一個個兒當著朕的面就敢光明正大的算計,謀奪人家的辛苦種出來的糧種。

是不是看蔣文淵只是一介小小縣令,任由你們捏圓搓扁!

你們配嗎?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朕告訴你們,這批糧種誰也不能動。誰敢伸手,朕誅他九族!”

打架的幾人頓時伏跪在地,嚇得瑟瑟發抖,半句不敢申辯。眾臣紛紛跪地請求皇帝息怒。

皇帝發了一通火,氣總算消了些。火速的處理了打架的幾個,該罰俸罰俸,該禁足禁足,該貶官貶官。

辦完了,心裡總算出了口氣。夏景帝看著臣子們也順眼了許多,見再無人上奏,於是袖子一甩宣佈下朝。

三天後,御前總管大太監李得順帶著聖旨和一隊人馬,在漫天的風雪中離開京城,浩浩蕩蕩前往青州。

因著雪天路滑,道路不好走,一行在路上走了將近一個月,才終於在臘月十三這天上午抵達青州。

蔣文淵親自率人在城門口迎接天使。

早在天使出京之時,秦珏便已派人快馬加鞭給他送來訊息。

他因為種出高產糧食有功,被陛下封為“青州縣伯”。

此次來傳旨的天使是御前總管大太監李得順,御前一等一的紅人,陛下的心腹,讓他務必好生招待,萬勿得罪了。

天氣寒冷,雙方見面只草草寒暄幾句,李得順便道:“我聽說紅薯藏於你家,便直接去你家裡宣旨吧!”。

蔣文淵早猜到會如此,當即應下。一面讓小廝阿平快馬加鞭回家報信,他陪同天使儀仗隨後就到。

且說蔣家人接到訊息,立即有條不紊的準備起來。

香案、火盆、薑湯這些早就準備好了,此時各自回房換上簇新的衣物鞋子,女眷們甚至把壓箱底的首飾都掏出來戴上了。

就連蔣禹清這個小豆丁,也被她娘按著換了新的大紅色小裙子,鑲白兔毛邊的虎頭鞋虎頭帽,並一個和虎頭帽同款的小包包,活脫脫一個大紅色的糯米糰子小福娃,直萌得哥哥們心肝兒顫。

已時三刻。村道傳來鳴鑼聲。候在村口等訊息的同族小夥飛快的跑進來報信:“來了,來了。天使儀仗來了,快要到村口了,”

眾人的神情立即緊張起來。

沒過多會,大家便看見綿延一里長的儀仗隊伍過來了。前方鳴鑼開道,“肅靜、迴避”牌緊跟其後,次後旌行,再次是六騎帶刀護衛。

最中間是一輛朱漆華蓋馬車,朱漆馬車後面又跟著兩輛青幃馬車,最後又是一隊長長的護衛。

儀仗緩緩行至蔣家門前停住。

此時,蔣家宅門大開,窗明几淨。一條紅毯從大門口直鋪到了正堂,正堂之中已擺好了香案。蔣家人個個精神奕奕,神情端肅的靜候於大門口,恭迎天使駕臨。

李得順下了車,順著紅毯一路進了蔣家大堂。

見大堂之中,已備好了香案,滿意的點了點頭。

當下也不二話,徑直走到香案前,捧出一卷明黃的聖道喊道:“青州縣令蔣文淵接旨——”

蔣家人立即在香案前嘩啦啦跪了一地。

李德順抖開聖旨開始唱:“奉!天承運,皇帝昭!曰:“青州縣令蔣文淵…….”後面唱了一大通,滿篇的溢美之詞。

歸納總結,就是她爹種出了高產紅薯,於國家社稷有大功。皇帝很是高興,封了她爹一個“青州縣伯”的爵位。

賞了一個千畝的大田莊,一棟青州城裡五進的大宅子,並一些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

然後勉勵他爹再接再勵,務必配合司農官明年把紅薯大力推廣出去。

按制,他爹封爵本是要進京謝恩的,也因為皇帝著緊紅薯明年推廣育種的事情,允許他們來年秋收後再進宮謝恩。

聖旨宣讀完畢,四周頓時炸了鍋。

他們聽到了什麼?當官才小半年的蔣文淵竟然被皇帝封了伯爺!

我滴個天爺爺呢,蔣家老祖宗們的墳是冒青煙了吧!

老族長更是激動的雙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嚇得族人們忙掐人中的掐人中,抬胳膊的抬胳膊,好歹給弄醒了。

為免自家老爹過度激動,弄出個好歹,他的幾個兒子是一步也不敢離開他身邊,起碼等他爹足夠平靜了再說,

還有外姓人頗為嫉妒道:“蔣大人家女娃娃可真是個福星啊。

自打她降生,不到兩年。他們家先是採到靈芝發了家,沒幾個月他爹又考上舉人,後來更是高中探花郎,當了官。

這才多久,都封爵了。怪不得蔣家那般寵她,換成我我也往死裡寵啊。”

這話讓蔣氏族人聽了個正著,忍不住譏諷道:“快得了吧你!誰不知你家那三個女兒過得什麼日子!

吃不飽穿不暖,每日睜開眼就有做不完的活,就這樣你婆娘還天天非打即罵的。

就這你們家這樣的,能旺家才怪了!與其羨慕別人,還不如好好待你家那三閨女。

我看啊,你那寶貝兒子將來未必有你那三閨女頂用……”

那外姓人被揭了老底,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灰溜溜的躲開人群跑走了。

蔣禹清可不管族人們說什麼,她正盤算著皇帝賞賜的東西。

田莊和金銀布料等,都是實際的東西。

至於這個“青州縣伯”是個什麼等級的爵位,小糰子還真不知道。她打算晚些時候,尋個機會問問她爹。

天使連日奔波,一路頂風冒雪,著實受了不少罪。

宣完旨後,立即被蔣家人安排去暖和的屋子休息,且一人送了一碗熱辣辣的薑湯,祛風寒。此舉著實贏得不少好感。

蔣文淵則在族人們的見證下,將封爵的聖旨慎之又慎的奉到了蔣氏家族的祠堂上,並昭告祖宗,子孫不負重望,再度光耀門楣。喜得老族長又是哭了一場。

稍事休息,就到了吃飯的點。蔣家備了豐盛的席面,給遠道而來的客人們接風洗塵。

蔣文淵父子兄弟四人並老岳父、大舅哥、和縣衙的另一位王師爺、三位司農官陪著李得順坐了主桌。

除了尋常的雞鴨魚肉外,餐桌上竟然還有一盤冬裡的難得一見的青菜。

這青菜綠油油的,一看就是剛從地裡摘下的。這樣品質的青菜,便是在宮中都不常見。因此,剛一上桌就被搶了個精光。

吃過飯,陸秀才和陸大舅並王師爺告辭離去。蔣家人則忙給大家安排住的地方。

此次李得順帶來的包含侍衛總共有六十六人。

加上之前留下的三位司農官和他們的三個小廝,守倉庫的二十位羽林衛和蔣家主僕25人,共計117人。

蔣家的院子算是挺大的了,也不夠住下這麼多人的。好在家裡的舊屋還在,蔣文淵也預料到了今天的情況,提前打掃收拾了。

每個屋子都放了火盆,鋪了厚厚的棉被,這才安置下了,著實累的夠嗆。

飯後,稍後休息。李得順便提出要去看紅薯。蔣家人無有不應。

雖然已知紅薯產量高,但那畢竟只是一個數字而已。待他真正看到滿倉庫的紅薯時,還是吃了一驚。

細細問問了,下種的時節,怎麼種,什麼時候收。蔣文淵具一一作答。

李得順也快五十歲的人了,大冬天的頂著風雪長途奔波,著實有些吃不消。

這南方的冬天又溼又冷,冷到骨子裡的那種。他的膝蓋已經有些隱隱作疼,忍不住伸手捶了捶了。

尤其明天一早就又出發返京,想想就腦仁兒疼。不過沒法辦,該走還得走。

蔣文淵見他面色不好,便親自將他送回房,安頓好後,方才離開。

李得順的房間安排在一進院,原是蔣禹江的房間。外間是書房,裡間是臥室,一明一暗。蔣家孩子們的房間都是這個格局。

此時房間裡生了兩個炭盆,十分暖和。角落裡的實木花架上,擺了兩盆蘭花,不是什麼名品,就是山上隨手挖回來的野蘭。

被蔣禹清的異能和靈泉蘊養過,端的是生機勃勃,已經打了花骨朵,過不了幾天就會綻放。

床帳被褥什麼的都是全新的,沒有薰香,有的只是陽光曬過的味道,清爽乾淨。外間的書房新添了一張軟榻,榻上同樣疊上放著整齊嶄新的厚被褥,方便值夜的小太監休息。

李得順打量完屋內的佈置,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比不得他在宮中的住處,卻勝在乾淨整潔,在這鄉下地方也算是難得了。可見這蔣家也是用了心的。

單憑蔣文淵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將他帶來的人安排的妥妥當當,這份能力便不可小覷。

一百多人的飯食,著實不是個輕省活計。

老胡氏、林氏、朱氏外加兩個婆子全部上陣,陸氏又從族中請了幾個爽利的大嫂子幫忙,這才將晚上的飯菜安排妥當。

飯菜依然豐盛,依照客人們的要求,減少了一個肉菜,增加了一個素菜。一餐飯,吃的是賓主盡歡。

這一天忙下來,大家都累的夠嗆。

累,但快樂著。

“縣伯”是三等伯爵位,正四品,享有食邑三百戶,算在貴族之列。可恩陰妻族或是母族。

也就是說,可以給妻子或者是母親請封誥命夫人。蔣文淵打算等過了年,就上書為老孃請封。

老太太苦了一輩子,到老了也該享享兒女福了。

至於妻子,只好先委屈一下。等再一次立功的時候再請封,相信有寶貝女兒和自己的努力,這一天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