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蔣禹清起了個大早。起來後,就拿著佈局圖,騎著白小十在侯府裡四處亂逛。

這是自己的家,可不是上輩子那些收費的園林。

她想怎麼走就怎麼走,逛累了,只要招招手,還有人隨時隨地侍候吃喝,真是舒心又愜意。

一直逛到中午,才走完了一半。

肚子餓到咕咕響的時候,才想起來要回去找師父吃飯。

在這座巨大的府邸裡,蔣禹清是唯一的主人。而林氏鏢局的林外公一行是貴客。她自然不能丟下客人不管。

因此同師父一起陪著他們吃飯。

林外公說,吃完飯他們打算出去轉轉,給家人買點東西,過兩日就要啟程回青州了。

蔣禹清便喊來趙管家讓他找兩個熟路的帶他們逛逛,省的讓人給坑騙了。

吃完飯,回到來,發現師父的院子裡多了個陌生人。

這人年約不惑,頭戴紗帽。下巴上留了撮山羊鬍子,身板挺直,氣質儒雅。

一見他便笑眯眯的說:“這就是小師妹吧?”

邱神醫點點頭:“對,就是她。”一面衝蔣禹清招了招手:“乖寶,過來見見你大師兄!”

蔣禹清是知道自己有三位師兄的。

大師兄田光,性子穩重平和,醫術高超,是皇家太醫院的院正。

二師兄郭解,大夏最大連鎖醫館兼藥鋪和安堂的掌門人。因其長年在外四處巡視鋪子,糰子一直無緣得見。

不過,這位二位兄曾經派人給她送來一塊牌子,據說持此信物可在全國任何一家和安堂無條件調取藥材和銀子。也是極為大方了。

另有一位三師兄。

據說這位三師兄,出身名門相貌俊美。

不僅醫術學得好,毒經那一套也玩兒的溜溜的。

明明是個奇才,卻頗為離經叛道,是個喜歡混跡江湖的浪蕩子。

想來眼前這位就是太醫院院正田光了。

糰子噠噠噠的跑過去,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然後仰著頭甜甜的喊了聲:“大師兄好!”

田光慈愛的摸了摸她的發頂,從袖裡摸出一個布包送給她:“這個給你,好好收著,將來能有大用。”

糰子翻開一看,很是吃了一驚。竟一套8長15短共23支的金針。

最細的一支堪比牛毛,以這個時代的工藝,能做出這樣的精品,堪比無價之寶。

糰子忙小心的把布包捲了,雙手捧著遞回去,搖了搖頭道:“大師兄,這個太貴重了,清寶不能收。”

田光沒接,笑眯眯的道:“不防事!收著吧。聽師父說,你天賦極好,將來定有大成就。這套金針放在你手裡,方能得大用。”

糰子為難的望向師父。

邱神醫老神在在道:“長者賜,不可辭。給你就收吧!況且,他身為大師兄,給小師妹見面禮,那是應該的。”

糰子這才收下了。

她從隨身背的布包裡掏了掏(其實是從靈境裡拿),掏出個布包來。

邱神醫一看那破破爛爛的布包就眼睛疼,不過到底沒說什麼。

糰子把布包塞進田光手裡,漂亮的大眼睛笑盈盈的說:“禮上往來,這個送給您。”

田光開啟這個隨意得不能再隨意的布包,裡頭赫然是根嬰兒胳膊粗的大人參,少說也得八兩往上。

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田光有心不收,但身為醫者,又著實對這樣天材地寶的好藥材沒有絲毫抵抗力,一時間竟陷入兩難。

邱神醫白了大徒弟一眼,斥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你師妹既然給了你,收著就是。她那兒的好東西多了,不差這一點。”

糰子聞言,嘴角禁不住嘴角抽抽,什麼叫她那兒好東西多了。

呃……好像是…….有那麼點兒多。

但,這個事兒它也不能明說是吧。

田光最終收下了大人參,寶貝似的揣進袖子裡。

決定等回去後,第一時間找個頂好的盒子來裝,這樣才不會損了藥性。

田光此次請師父出山,是為了救摯友宴祭酒。

他身患腸癰近兩年,其間反覆發作,如今已經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

腸癰,也就是闌尾炎。

患病近兩年,其間反覆發作,可見是慢性的。若是急性,只怕早就沒命了。

這病擱她前世,也就是一個小手術就能解決的,放在這古代真可謂不治之症。

田光道,他為其治療過幾次,每次稍有緩解後,沒過多久又會復發。

他也曾就此同太醫院的師兄弟和同僚們討論過,醫書也翻了許多,仍舊是沒什麼好結果。

田光束手無策,又不願眼睜睜的看著摯友喪命,實在沒辦法了,只好給師父去信,請他老人家出山。

邱神醫問那位患者現在哪裡?

田光道:“就在城西寧康坊帝師府。我這位摯友名喚宴子歸,現任國子監祭酒,是宴帝師的獨子。”

邱神醫道:“宜早不宜遲,下午就去看看吧。”

“弟子代摯友多謝師父,弟子這就去宴府告訴他們這個好訊息!”

聽說邱神醫已經到了京城,並且下午就過府為兒子診病。

宴老帝師十分激動,當即就要安排車馬親自去青州侯府接人。

田光生怕這位祖宗太過激動撅過去,於是連連安撫說,師父用過午食就來。

再急也不急於這一時。

這麼大的年紀了,萬一弄箇中風可不麻煩!

師徒倆吃過午飯,稍事休息,便起身前往宴府。宴府的馬車已經在大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

到了帝師府門口,見中門大開。宴帝師竟是親自帶著全家人出迎,由此可見宴家對邱神醫的看重。

一番簡單的寒暄後,邱神醫師徒幾人被迎入帝師府,直接被請到了病人的院子。

床上的人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面色白中帶青。若大個人,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了副骨頭架子,也是可憐。

聽見神醫來了,忙掙扎著要下床見禮,被邱神醫給按住了。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確定就是慢性腸癰。而且,病人由於患病時間過長,其間反覆發作,已經形成了腸梗阻。

糰子看到師傅面色凝重,知道情況不容樂觀。

然當著病人和家屬的面,她又不好說什麼,畢竟她的年紀著實太小了些。

只能輕輕的拽了拽邱神醫的袖子,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師徒兩個朝夕相處久了,也培養出了幾分默契。邱神醫就同宴家人道:“可否容老朽師徒辯證一二?”

邱神醫這般說,想來是涉及師門不傳之秘。宴家都是聰明人,自然應允。

於是特地劈出旁邊的花廳,遣離府中下人,留師徒幾人說話。

待屋中只剩師徒三人,邱神醫方才問小徒弟:“清寶。這位病患的病情,在為師看來都是必死之相,你可是有不同的見解?”

蔣禹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田光,邱神醫瞭然道:“說吧,你大師兄是自己人,可信。是斷然不會洩露你密秘的。”

蔣禹清這才道:“我們腸子的最末端,有一截沒什麼大用的腸子叫闌尾。

一旦人的闌尾、進了髒東西,排不出去就會發炎,這就是闌尾炎,也叫腸癰。

宴祭酒的腸癰、已經發展到了重度,伴有嚴重的腸梗阻,必須要開啟腹腔,把這段被汙染的、腸子切掉,清理掉腸子中的汙物,再縫合起來,才會好。”

呼——哎呀,媽呀,句子說長了真累死個人。

這個小身體什麼時候才能長大點。

她話音剛落,邱神醫和田光立刻激動了。邱神醫雙手扶著她的小肩膀:“清寶,你知道扁鵲天醫術?”

“什麼是扁鵲天醫術?”

“就你剛才說的,開啟病人腹腔切掉得病的腸子。”

“哦,我的傳承裡,管它叫外科手術。”撒謊什麼的,真心累,可她沒辦法。

總不能說,她活了兩輩子吧,那也太扯了。

“傳承?”

“嗯。”糰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奶聲奶氣道:“就在這裡,我一直知道。可是爹爹和孃親說,不可以告訴別人。否則會被人燒死的。

我不是妖怪,我不想被燒死!”

其實,這事兒連她爹都不知道。又因為她生來天帶異象,她爹和家裡人一直在不遺餘力的保護她。

正是因為邱神醫是扁鵲谷的谷主,蔣禹清才會那麼痛快的拜師。

因為他們的祖師爺扁鵲,是華夏曆史上最早使用外科手術為病人治病的大夫之一。

而她一身醫術也確實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出處,等她展現自己的本事的時候,外人才不會用過於異類的眼光的看她。

“好,好啊!清寶啊,你天生合該是我扁鵲谷的弟子。”若不是考慮到場合不對,邱神醫只想大笑三聲。

邱神醫問她:“那你說,什麼時候做手術好?”

糰子道:“他的病情已經很嚴重了。當然越快越好。”

說著糰子有些沮喪的耷拉著小腦袋,伸出還帶著肉窩窩的小手:“可是我還太小了,只怕沒有足夠的體力,來完成這次手術。

另外,我只在夢裡解剖過人體,還需要找一具屍體來,練習實操。”

邱神醫摸了摸她的頭道:“不必你動手。為師親自來,讓你大師兄打下手,你在旁邊指點可好?”

“你們……解剖過人體嗎?”糰子問的有些艱難。

邱神醫和田光對視一眼具是笑了。

邱神醫道:“你可知扁鵲谷收弟子入門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要膽子大。

這個膽子不僅僅是為身為醫者,需要時常見血。更因為弟子入谷後,還需要解剖屍體瞭解人體的結構。

之所以這麼做,為的就是有一天,我們能夠新掌握祖師爺的高超醫術。

所以,屍體什麼的,每個扁鵲谷弟子都解剖過不下百具。你完全無需在這方面的擔憂。”

“可是,師傅你怎麼沒告訴我?”

邱神醫心虛道:“還不是因為你太小了,萬一聽到害怕,跑了怎麼辦?”

十四歲上醫科大,八年本碩博連讀,國家特殊部門成員,上過戰場,輪轉多科室,軍區總院神外第一刀的蔣.害怕.會跑.禹清……

“……”

既然他們有這個基礎那就好辦了。

手術器械及必須的藥品她都有,但一些手術的必須流程,及各種注意事項、術後的護理的情況還是很有必要同他們說清楚的。

當然,這些回去後再細談。眼下,是先想好怎麼跟宴家人說。

師徒幾人又就此事具體商量了一會,拿定了主意,統一了口徑,方開啟門出來。

聽說兒子還有救,宴帝師差點喜極而泣。

待聽說救兒子的方法做是做手術,劃開兒子的肚子,割掉生病的那截腸子後,他又猶豫了。

身為帝師,他曾經在一本孤本中看過到,扁鵲谷的祖師爺、扁鵲神醫的一些醫療方法。

這種治病方法,也被稱作扁鵲天醫術。

扁鵲天醫術在一些醫書中也略有提及。

只是除了扁鵲,後人似乎再沒能成功過,久而久之,人們也就把它當成了一種傳說。

如今的扁鵲谷主邱神醫再度提出來,他似乎除了相信,也再無他法。

邱神醫又把剛才小徒弟所說的,手術需要的各種注意事項,包括需要準備一間乾淨的房間等,一一作了闡述。

半且讓大徒弟列了一張“手術同意書”。

宴家人只有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他們才會幫病人做手術。

宴帝師看著“手術同意書”上列出的諸多可能會出現的風險,手抖的更厲害了。

他害怕兒子再被病痛折磨,更怕兒子就此死在手術檯上。

宴帝師還沒拿定主意,宴祭酒卻斬釘截鐵的說“做!”

他的想法很簡單,與其躺上床上等死,還不如放手一搏,萬一成功了呢?

恐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的無奈之舉。

宴帝師最終在手術同意書上籤了字。

邱神醫給宴祭酒用了蔣禹清提供的特效消炎藥暫時控制病情,約定好兩天後的上午過府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