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分別,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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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文淵寵辱不驚,按部就班的去吏部述職,該幹嘛幹嘛。
傍晚,秦珏來接了他,同鎮國公世子元允一塊兒上升平樓喝酒敘舊去了。
席間元允道:“我說叔益,(蔣文淵,字叔益)你也太老實了。
那肅州又不是什麼好地方,旁人躲都來不及,你找個藉口推了也就是了。以你的功績,這個面子陛下肯定給。”
蔣文淵搖了搖頭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不是我也會是別人,總得有一個去的。”
元允搖了搖頭道:“得,種田都種傻了。”
既然決定要跟著父母去青州,這些日子蔣禹清每天都去醫學堂半天,把能教的東西,儘量教給學員和師兄們。
下午則陪著家裡人在京裡到處逛逛,買些好吃好玩的,上戲園子聽聽戲,去茶樓聽人說書。甚至還去寶月樓參加了一場拍賣會。
在拍賣會上,老兩口看到許多人為了一幅前朝的名家字畫或是一件什麼古物,一擲千金時,心都在抽抽。
忍不住吐槽道“就這麼個破玩意兒,不當吃不當喝的,花那麼多銀子去買,真是造孽哦。”
幸好蔣家坐的是樓上的包廂,不然非得讓人家唾沫星子給噴死不可。
因著是盛夏,天熱的不像話。京裡也沒有什麼人家舉辦什麼活動,蔣家人也樂得清淨。
蔣禹清更是珍惜每日與爺爺奶奶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儘管如此,分別的日子還是很快到來了。
儘管已經給老兩口服過可增壽十年的靈乳,可蔣禹清還是擔心老兩口和哥哥在路上會抗不住這要命的天氣。
所以提前兩天,在他們睡著後用回春術,給他們的身體挨個梳理治療了一遍。
把一些極細微的毛病都給去了。之後又各給他們輸送了一縷生機。
有了這些保障,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
出發去肅州的前一天。夏景帝又把蔣文淵招進了宮中。
夏景帝道:“此去肅州的路上並不太平,恐有山匪攔路。朕派一隊羽林衛護送你前去。
另外,朕之前賜你的佩劍依舊有效,凡遇貪官汙吏罪大惡極者,可先斬後奏。
朕再賜你調兵之權,若遇匪患或無法解決之事,可就近調集兵丁剿滅。”
這樣大的權力,可以說欽差也不過如此了。
士為知己者死。
蔣文淵當即感動得熱淚盈眶,伏身長拜:“臣,定不負陛下厚望!”
儘管再不捨得,分別的日子還是來了。
七月十六日,聽說蔣禹清要跟著父母去西北上任,但凡她熟悉的熟識的能來的都來了。
師父、大師兄父子、二師兄,還有許多醫學堂的學生、大夫,鎮國公府的元舞陽、驃騎將軍府的衛靈蘊等等,就連景衍和李得順也來了。
糰子同他們一一告別,輪到景衍時,他輕輕的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保護好自己,到了地方,記得給我寫信。”
糰子點點頭:“我會的!你也要保重。”
“嗯。”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低調的蔣家人在進京一個月後,又在一隊兒羽林衛的護衛下高調的離京了。
馬車走到城外的五里亭,這裡又是一個三叉路口。在這裡,蔣家人將分成兩撥。
老兩口帶著小孫子蔣禹川往南,由侯府的護衛護送,回青州老家。
蔣文淵夫妻則帶著小女兒往轉道西北,在羽林衛的護送下去往肅州。
臨分別時,蔣禹清抱著爺爺奶奶和哥哥,眼淚一串串的掉,她捨不得。其他人也都跟著抹眼淚。
老頭兒第一次覺得,兒孫太有出息也不好。太有出息了是給朝廷養的。
倒不如平庸些,像大兒子和二兒子就很好,官兒小,離家也近,時不時的就能回來看看他老頭子。
日頭漸高,車隊不得不再次上路。看著兩隊人馬漸行漸遠,漸漸的再也看不見,糰子又哭了。
白小十在靈境裡勸她:“分別是為了下一次的相聚。有什麼可哭的,想他們了回去看看他們就是。我又不是不馱你!”
蔣禹清瞬間清醒了,是哦。光顧著傷心,把白小十給忘了。
於是糰子又開心了。
蔣文淵夫妻見女兒又恢復了笑顏,這才放下心來。孩子就是孩子,哪怕再聰明,忘性也大,這才多會兒就把離別的愁緒給忘了。
因為天氣太熱,蔣文淵怕隨行人員中暑,中午就在路邊的一個茶寮裡歇了腳。包圓了老闆煮的綠豆湯,讓每人都喝了兩大碗。
直到過了未中,才下令車隊繼續出發。
晚上,車隊歇在了官道邊的驛管館裡。蔣禹清拿出專門配的藥包讓驛館的小吏煮了,分發下去,可防止大家中暑。
一夜無話。
次日,天剛亮,車隊便再次啟程出發。趁著日頭未出來的時候,多走點路,這樣中午熱的時候就能多歇會兒。
就這樣一連在路上走了七八天,一行已經走到了晉州境內。這天晚上,一陣電閃雷鳴後,老天爺終於賞臉,降下了一場大雨。
這場大雨帶走了連日來的暑氣,著實讓大家夥兒都睡了個好覺。
次日醒來,一掃連日的頹靡,個個精神奕奕。簡單的吃過早飯,車隊再次上路。
又是一天過去,到日落時分竟是離前邊一個小鎮還有三十多里。探路的羽林衛回來說,附近有一個小村子,或可前去借宿一宿。
蔣文淵於是下令去小村借宿。
這個僅有三十多戶人家的小村莊,從來沒有一次來過這麼多外人。村長聽到有陌生車隊進村的訊息,忙趕來相見。
村長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縣城,這麼大的陣仗他也是頭一回見。
他小心翼翼道:“不知諸位從哪裡來,來我們村有何事?”
蔣文淵下了車,對村長作了一揖,客氣道:“這位大哥,我們從零州府來,往肅州去。因錯過了宿頭,想來貴村借宿一晚,還請大哥行個方便。”
村長聽到零州便是眼前一亮:“零州來的啊。你們零州可真是個好地方,專出高產糧食。”
蔣文淵微微一笑:“零州確是個好地方,你們晉州也不差。
我剛剛進村的時候,看到你們地裡也種了好些紅薯,看長勢十分不錯,想來今年也該有個好收成。”
村長聽了頓時放下了一半的心:“哈哈,借您的吉言。”他指了指馬車:“這馬車裡頭是?”
他們這一隊,幾十騎全是訓練有素的精壯漢子,個個配帶著兵器。
他實在有些怕,萬一是壞人,可不得給全村招禍了?
蔣文淵也察覺到了村長的猶豫道:“馬車裡是在下的家眷。”
話音剛落,自第二輛馬裡頭鑽出一個小腦袋來:“爹爹!”糰子奶聲奶氣道:“我們可以在這裡借宿嗎?”
她一面說著,一面讓人給她抱下馬車。噠噠噠的跑過來,站在她爹的腿邊。
蔣文淵愛憐的摸了摸女兒柔軟的發頂,笑著回答道:“這個爹爹可做不了主,得問這位伯伯。”
糰子於是歪著腦袋,睜著一雙葡萄大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村長:“伯伯,我們可以在這裡借住一晚嗎!
我保證,我們不是壞人,也不會搗亂的。”
村長見到這麼個可可愛愛軟軟糯糯的小丫頭,完全放下心來。況且,他還沒見過這麼有禮貌的壞人。
村長笑道“可以,你們跟我來吧!”
蔣文淵再衝他拱了拱手:“多謝。這是小女,讓您見笑了。”
那村長道:“多好的孩子,不像我家的幾個皮猴子,常常氣得我恨不能拿竹條子抽。”
“哈哈,孩子都這樣,等大了就好了。”
就這樣,蔣文淵抱著女兒,跟著村長進了小村落。
村裡有一處空院子,保養的還算不錯,至少看著能住。
原是一位孤寡老人的,老人去了後,這院子就歸了村裡。
傢俱什麼的,也還在,雖然簡陋了些,倒也算乾淨。
蔣文淵一家三口,住了東廂。閆嬤嬤和二玉,以及立春、穀雨、立夏和小滿幾個丫鬟住了西廂。
其餘的人則在堂屋和雜物房中,打個地鋪湊和一宿。
羽林衛們出任務時,什麼地兒沒睡過。這地方對他們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蔣文淵又給了村長一些銀兩,託他尋兩個婦人給大家做頓飯。
村長道:“我家婦人和兒媳的茶飯手藝在村裡還算拿得出手,各位貴客們若是不介意,讓她們來可好。”
蔣文淵道:“自然可以。米麵肉乾我們都有帶著,你家若有新鮮的菜蔬也可賣我們一些。自當感激不盡!”
村長喜笑顏開道:“有的,貴客們稍等。”
村長回去後,沒多久就領著他婆娘和小兒媳過來了。
這兩人來的時候,還帶著鍋具。想來,都是清楚這屋裡桌椅不缺,鍋卻是沒有的。
村長家的女眷正做飯時,外頭來了一位十六七歲的靦腆少年,拿著幾隻剛打到的兔子來賣。
蔣文淵見兔子很新鮮,就花了錢買下了。自
家這邊人多,個個都是能吃的,這幾隻兔子怕是不夠,就問那少年,可還有其他的獵物。
少年欣喜道:“有的,我還獵了一隻小獐子,還是活的。打算明兒送到城裡去賣!”
蔣文淵道:“你也別送去城了,一起拿來這裡吧。”
少年歡喜的跑走了。
村長婆娘是個健談的,說:“這孩子是隨她娘從流浪到這裡的,聽說老家是零州那邊的。
他娘病死在路邊,他則被村裡的孤寡老獵戶撿了回去養。
直到去年,老獵戶也死了,就剩他一個人生活。他家沒有地,只能時常去山上打些獵物來賣。”
“零州,你是說他是零州的?”
村長媳婦道:“好像是。我老婆子大字不識一個,也不知零州在哪,只知道是很遠的南邊,出紅暑和高產水稻的地方。”
蔣文淵若有所思。
沒一會兒,那少年果然扛著一頭不算大的獐子回來了。他怕村長婆媳處理不來,還幫著殺了。
蔣文淵總覺得這少年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擦了擦臉上濺上的鹿血道:“我叫胡陽明。”
蔣文淵更驚疑了:“我聽說你老家是零州的?”
少年點了點頭:“嗯,零州府青州縣。”
蔣文淵心中一抖:“你親爹可是叫胡保準?青州縣南風口的。”
少年手裡的木盆“咣”的一聲掉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您,怎麼知道?”
“”我還知道你爺爺的名字,你還有個姑婆叫做胡玉珍嫁在青州縣的西津渡,我說的可對?”
“對......都對。所以,您,是從我老家來的嗎?”
蔣文淵長舒一口氣,眼睛有些熱:“嚴格來說,你得叫我一聲表叔。
你的爺爺是我的親舅舅,我的母親是你的親姑婆。而你的親生父親則是我的親表兄!”
少年呆了,院子裡的人也呆了。
蔣文淵讓胡陽明去洗洗,進屋說話。少年木木的去了,似乎還沒有從突然遇到親人懵逼狀態中清醒。
陸氏和蔣禹清聽說,剛才賣兔子的少年,居然是老胡氏的孃家侄孫,都驚訝極了。
陸氏進門晚,她進門的時候,胡保準已經沒了好幾年了,舅舅也癱瘓在床。
只聽說表兄沒了後的第二年,表嫂就帶著孩子改了嫁,之後杳無音訊。卻不曾想,竟然在這裡遇到。
胡陽明進了屋,蔣文淵細細的問過他這些年的經歷,方知孩子這些過的著實不易。
他娘是被他外家逼著改嫁的,嫁給了鄰近州府的一個瘸子。
新夫家因為嫌棄他是拖油瓶對他一直很不好。
打罵吃不飽飯那是常有的事兒。好不容易磕磕碰碰的長到了十歲。
有一回趁著他娘不在家,那瘸子就偷摸著把他給賣了。
他娘發現後就追了過來,一直追在牙行的馬車後面跑了三天,憑著一股不要命的狠勁兒硬生生的把他從人販子那裡搶了下來。
脫險後,她娘就尋思原來的家不能待了,就打算帶著他回青州西津渡投奔他姑婆。
奈何孃兒倆個都大字不識一個,只好同路過的一個商隊打聽回青州的路。
也不知是他娘沒說清楚還是指路的人沒聽清楚,亦或是方言的問題。
他們明明要回的是青州,商隊卻以為他們要去晉州,並且十分好心的帶了他們一路。
等孃兒倆發現不對,再去問時,才發現走反了方向生生跑到了晉州。
商隊一路往西,自是不可以再把母子倆送回去。只好給了孃兒兩一點銀錢,讓她們自行尋路回家。
不曾想,因為路途遙遠,途中又因為淋了雨,他娘病累交加,還沒等走出晉州就死在了路邊。
正當他哭得廝心裂肺時,村裡的老獵戶打獵歸來發現了他。
並幫著他葬了母親,從此後他便跟著老獵戶在這個小村莊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