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變了,變得闊綽起來了,也不再在外人面前唯唯諾諾的了,父親給墩墩哥買了一輛飛鴿牌腳踏車,因二哥和墩墩哥在一個學校上學,所以他倆週六晚上一起騎著腳踏車回來,周天晚上一起騎著腳踏車回學校,婷婷妹背上了新書包,有了新的鉛筆盒,穿得也洋氣了。

我家也買了黑白電視機,每天晚上放到院子裡,全村老老少少都來看電視,後媽把自己打扮得跟交際花似的,忙前忙後的給來看電視的老老少少端茶倒水,對我和大哥一口一個寶貝地叫著,生怕別人看出她這個後媽不好似的。

大哥也不再外出打工了,父親將原來我家院子裡二伯家曾住過的房間的牆叫人粉刷成了白色,糊了頂棚,買了炕櫃和大立櫃,說是給大哥當婚房用。

我家的人緣也好起來了,村裡的男男女女有事沒事都喜歡往我家跑,正值冬天,大夥也閒,男的聚在一起抽著旱菸,拉著家常,女的拿著手工活,坐在我燒熱的上房炕上,拉鞋底的,做鞋墊的,東家長西家短地是非著,就連以前很少來我家的大嬸二嬸也動不動來報到了。

對了,忘記說我家上房裡還裝上爐子,用煤將爐子燒得旺旺的。

我依舊做著全家的飯,喂著我的豬和羊,因大哥在家,驢有大哥照管了。不知道後媽是心情好還是家裡每天來的人多,怕別人看到說她這個後媽不好?反正她不再盯著我幹活,不再經常罵我了。爸爸也對我溫和了許多,總之,我的日子好過一些了。

一日,家裡開始忙了,說哥哥女朋友和她的家人們要來,爸爸讓大哥將我餵了兩年的大公雞殺了,還買了肉,叫了村裡最會做飯的王二媳婦給我們做飯,我理所當然的給王二媳婦在廚房打下手、幫忙了。

一會院子裡熱鬧起來,透過廚房的窗戶我看到大哥、後媽,還有爸爸他們一行人迎著三個人進來,一個是我們村上的李老二,另外一個是包著粉色頭巾、穿著花棉襖的姑娘,姑娘旁邊是個穿著深藍色衣服、包著紫色頭巾的婦女,他們被迎進了上房。

王二媳婦說:“我咋沒看清楚你哥女朋友長啥樣呢,不過好像個子挺高的。”我說:“我也覺得個子挺高的。”

我做了雞湯臊子面,王二媳婦拌了八碟冷盤。這時大哥帶著他的女朋友進來了,大哥給我們做介紹,他介紹女孩說:“這是我女朋友瑩瑩”,又介紹王二媳婦說:“這是王二哥家的二嫂,飯做得好,今天專門請來給咱們幫忙的”,再介紹我說:“我妹靈靈”。瑩瑩對王二媳婦說:“辛苦你了二嫂”,王二媳婦急忙說不辛苦不辛苦。接著她抓住我的手說:“靈靈,我聽你大哥說起過你,你看你這手,怎麼裂了這麼多口子,還有凍瘡,疼不疼啊?”我覺得她是一位姐姐,那種特溫暖特溫暖的姐姐,是我一直渴望的那種溫暖。我說:“沒事的姐,是我的面板不好,平時做飯、洗鍋沒擦乾手就出屋子,被風吹的,到夏天就好了。”她說:“你怎麼不買個凡士林搽搽呢?出屋子幹活戴上手套啊!”她讓大哥到上房裡取來她的手套,非要送給我,不得已我收下了。

瑩瑩姐並不漂亮,除了長得人高馬大以外,我沒看出她和我們這裡的女孩子有什麼不一樣,她的臉上還有很多雀斑,牙齒有點外突,但是我感覺她是天下最美的女孩,因為她很善良,心靈美。

後媽喊他們去上房準備吃飯。我和王二媳婦繼續忙著,王二媳婦:“這個女孩感覺不錯,你還小,要在孃家待幾年才能出嫁,能遇到個好嫂子,是你娃的福分……”

吃過飯,瑩瑩姐帶著一同來的女人來到了廚房,那女人大約四五十歲的模樣,長得慈眉善眼,在農村勞作的緣故,面板粗黑,臉上佈滿了皺紋,不過看著很和善,瑩瑩姐介紹說她是她的媽媽,婦女說:“瑩瑩被我慣壞了,她一直在讀書,家務做得少,結果書也沒讀成(沒考上大學的意思),家務活也不會幹,你以後多給她教教吧。”瑩瑩姐抱住媽媽,撒嬌地說:“媽,你說什麼呢?”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是傻笑。王二媳婦說:“我這人直,有啥說啥,說得不對你別見怪哈,靈靈這娃是個苦娃,從小沒媽媽,奶奶是個老封建,重男輕女思想特別嚴重,對這娃不好,這後媽……”她止住了說後媽,接著說“人常說,大嫂如娘,希望瑩瑩來了好好待這娃吧。”瑩瑩姐趕緊拉住我說:“我知道,我一定會好好待靈靈的。”

春節前,我喂的豬被宰了,羊也被殺了,因為大哥要結婚了,家裡忙得一塌糊塗,二哥、墩墩哥、婷婷妹也放寒假回家了,不過後媽說學生假期裡得學習,不管家裡有什麼事情,都不能耽擱學習的。

我將夏天曬的蘿蔔乾挑好洗乾淨,將包包菜、大白菜、大蔥、洋芋從地窖裡一一搬出來,一切準備好後,王二媳婦和大嬸、二審她們來蒸饅頭,煮肉,廚房裡人進進出出,熱氣騰騰。

院子裡用塑膠布搭起了帳篷,搬來了桌子、椅子,爺爺奶奶的遺像被放在了上房的桌子上,續上了香。

大哥新裝修的房子的窗戶、門上貼了剪紙和喜字,親戚朋友全來了,村裡人也全來了,當然錢江江也來了,據說他帶了一大堆禮物,還上了份子錢。大哥帶著錢江江及五六個人開著拖拉機去接大嫂了。我給王二媳婦說,我想看新娘子,所以她們特許我在新娘子進家門時可以出去看一會,於是我來到大門口,看到拖拉機機頭上掛著大紅布,車裡坐了十幾個人,瑩瑩姐和大哥坐在中間,瑩瑩姐穿著大紅色棉衣棉褲,頭頂著紅頭巾,腳穿著紅棉鞋,拖拉機一到門口,放炮人趕緊點了炮,大哥揹著瑩瑩姐到上房門口,親戚們把紅綢子綁在了大哥身上,然後大哥大嫂給爺爺奶奶的遺像磕了頭,給爸爸後媽分也磕了頭,完了大嫂被大哥背到他們的新房裡去了。孩子們在屋子裡喊著、叫著、鬧著,說有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院子裡一桌一桌地吃著流水席,大嫂和大哥給大家一一敬酒,大家給他倆說著祝福的話,有些年輕人不知道對他倆說了什麼,只見瞬間大嫂臉紅了。

一直熱鬧到晚上,村裡人散去,離得遠的親戚們住下了。

晚上聽王二媳婦說第二天親戚們要吃了新媳婦的試手面(擀的長麵條)才能走。我想那麼多親戚,大嫂一個人怎麼能擀得過來呢?於是我半夜偷偷爬起來趕在天亮前擀足了麵條。

一大早有個親戚估計是前一天晚上酒喝多了,還沒醒吧?他非要大嫂當著他的面擀麵條。於是大嫂來到廚房,我幫她舀了麵粉,那親戚不允許我再動,大嫂就開始和麵,這時大哥進來了,他把我拉到一邊,惡狠狠地瞪著我說:“要你是幹啥的,你就不知道早些把麵條擀好嗎?”可能是我從小被大哥罵慣了,也可能是我不善言辭,我看著大哥,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