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鐘聲喚醒還在沉睡中的人們,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勤勞的攤販早已經在羊市佔據了醒目的位置,各色小吃美食香氣撲鼻而來。

早市是安邑的一大特色,有錢人能在這裡買到任何他們想要的商品,包括衛氏限量供應的票據和工業品。

當然,價格也很感人,沒有絕對的經濟實力,一般人也只是來看看,過個眼癮。

所謂的羊市,其實就是一片空曠的街道。

街道的兩側都是高聳的圍牆,裡面很可能是哪個世家的府邸,亦或者是某個重要的行政機構,城北的羊市,位置剛好在河洛學院的東側,城北衛所的西側。

當初關羽、張飛、徐晃等人還在這裡訓練過城衛軍,轉眼半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了。

臧霸是第一次見識到這麼熱鬧的景象,他也曾去過洛陽,以為那裡已經是這世間最繁華的地方了,直到今日,他才知道甚麼叫做孤弱寡聞。

“大哥,你嚐嚐這個,太好吃了。”

“還有這個蘿蔔糕,外皮酥脆,內裡綿軟,也是一絕。”

臧霸抬眼看去,幾個副手正吃得津津有味,他吸溜了一口手中的牛肉麵,說道:“好吃你們就多吃點,等回了徐州,可就沒有這個口福了。”

幾個漢子聞言,瞬間沒有了激情,囫圇幾口後,其中一個漢子抹掉嘴角的油膩,感嘆道:“這安邑城好是好,就是離咱們太遠了,這樣好吃的食物,真想讓俺娘也來嚐嚐。”

臧霸哈哈一笑,轉而抬頭看向其餘幾人。

“你們也是這般想的?”

幾個漢子面面相覷,遲疑半響後,紛紛點頭。

有個長臉漢子說道:“大哥,不怪兄弟們說話直接,當初我們從兗州逃難到徐州,本以為能夠過上安穩一點的日子,可不想那些狗官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世家更是層層盤剝於我等。”

另一個漢子眨了眨眼睛,奉承道:“大哥,兄弟幾個都是拖家帶口的人,要不是遇到了大哥,我們此時還在田間地頭開荒灌水,哪裡能吃得上這般好的吃食。”

臧霸朝這個人擺了擺手,看向其餘幾人,蹙眉道:“你們不用擔心說錯話,實不相瞞,我對那些狗官也很是看不慣,若非如此,當初也不會怒而殺之。”

幾個人一聽,頓時鬆了口氣。

這時,一個漢子突然說道:“大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與弟兄們說?”

幾個漢字愣了愣,是啊,臧霸這麼早就把他們叫出來,難道真的是為了吃飯不成?

臧霸不緊不慢的喝掉碗裡的肉湯,也不扭捏,直言說道:“是有點事情,你們覺得那位衛使君怎麼樣?”

幾個漢子相視一眼,都是回憶起昨晚的那場宴席,他們雖然沒有坐在前排,但也都目睹了衛琤的風采,除了年輕,給他們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放蕩不羈的坐姿。

他們不傻,敢在謝老太公和陶謙面前這麼隨意,這個年輕人不是有實力,就是位高權重。

而恰恰衛琤兩者兼具,既是幷州刺史,又是爭霸一方的大諸侯。

“衛使君,自是令人敬慕的。”

“沒錯,我還是第一次到陶公那般寡言少語。”

“俺不太懂,不過,俺對他很佩服。”

臧霸看向最後說話的漢子,好笑道:“他哪裡讓你佩服了?”

漢子是典型的泰山漢子形象,囫圇一口羊肉湯,用袖子隨意擦了擦嘴角,應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嗎,這安邑縣城一個難民都沒有。”

眾人皆是臉色一變,而後本能的抬頭四下尋找。

這羊市本就是熱鬧所在,一般這樣的地方,流民乞兒是最多的,而他們搜尋了一番過後,當真是一個難民也沒有見到。

甚至讓人尷尬的是,他們竟然是這其中穿著打扮最邋遢的一行人。

臧霸神色一動。

有個漢子蹙眉道:“還真是,你們說,那些難民是不是都被他們趕出城了?”

臧霸立刻否定道:“不,城外也沒有流民,昨兒咱們進城的時候,城門兩側只有成排停靠的馬車,別說流民了,便是一個衣衫襤褸之人也不曾見到。”

“哎呀,這有什麼好糾結的,叫個人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有個漢子朝正在忙前跑後的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看上去年紀不大,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雖然看著清瘦,但雙目炯炯有神。

“幾位爺還想吃點什麼?”

漢子拿出幾個銅板丟給他,笑道:“問你個問題,這個給你的賞錢。”

小二接過銅錢,也不見多麼激動,拱手道了聲謝,似乎早已經習以為常了一般。

臧霸放下碗筷,抬頭問道:“小兄弟,怎麼不見這城中有流民出沒,是不是都被衛氏趕出城了?”

小二先是一怔,隨即眉頭緊鎖,掏出懷裡的銅錢放在桌上,沉聲道:“你們是故意來找茬的吧?”

臧霸等人不解的看著這一幕,有個漢子急忙解釋道:“小兄弟別介啊,我們就是好奇,這麼熱鬧的地界,怎麼一個乞兒都沒看到。”

小二一聽,這才臉色稍緩,看了眼臧霸,語氣鏗鏘的說道:“誰說城裡沒有流民,我就是流民,我們家掌櫃也是流民出身,可那又如何?

在這裡,只要勤勞肯幹,便是流民也有出頭之日,衛氏不僅沒有將我們驅趕走,還給了我們自力更生的機會,我決不允許你們輕易詆譭!”

這裡的動靜不小,小二的發言同樣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

其中一箇中年人朝臧霸等人拱手一禮,笑著說道:“方才聽幾位的口音,應該都是泰山腳下的漢子吧,幾位兄弟初來乍到有所不知,這河東衛氏不僅沒有驅趕流民,還安置了近二十萬各州各郡的難民,便是兗州地界就有兩萬之多,此仁義之舉,救世安民之表率也。”

臧霸神色一斂,急忙起身抱拳一禮,“不知先生如何稱呼?”

中年人看了眼一旁的同伴,嘴角微微帶笑,起身抱拳應道:“不敢當,東郡程昱。”

臧霸眉心微蹙,旁邊幾個副手則是警惕的站了起來,雙手紛紛攀上一旁的武器。

程昱不緩不慢的笑了笑,語氣調侃的說道:“安邑城中不可動武,幾位難道要在這異鄉對我一個同鄉人動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