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接雲濤連白日,草木低頭群山舞。百轉千回。聞天語,問我五湖歸何處?冤家路窄嫌日暮,仇怨不消心難恕。千呼萬喚。風休住,吹盡煩愁四海去。

白玉天,趙明秀,當世兩大高手相鬥,山樑笑,縱躍騰挪;溝壑愁,素衣染塵;塵霧起,昏天暗地。山川願為之失色,天地想為之動容。

手起處,觀音來賞曲,嫦娥待奔月,仙人在指路,玉女似開懷,輝山秉紅燭;足落處,狐狸偷啃雞,海獅幻吞象,巨蟒正出山,高山止流水,碧塘鬧風荷。

兩人好像從歷史長河中趕來,從‘三皇五帝’戰到‘堯舜禹相傳’,從‘夏商周’戰到‘春秋戰國’,從‘秦漢一統’戰到‘三分天下’,從‘東西兩晉’戰到‘南北朝並立’,從‘隋唐’戰到‘五代’。終於來到了大宋的疆土之上,試想著見個高低,分個勝負。

拳腳相加上千招過後,兩人難分勝負,趙明秀稍勝一籌。為消除敗勢,白玉天拔出了泣血劍,跟趙明秀比試了數百招劍法,還是一個旗鼓相當。為話個輸贏,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在暗器上見個高低,趙明秀打出了那奪命勾魂的子午透骨釘,白玉天射出了那懸壺濟世的一線針。

子午透骨釘雖威力極大,卻是黑色的釘子,只要白玉天夠眼疾手快,大白天就能看得見,自然躲得過。

一線針因纖細如絲,還是白色的銀針,在灼熱的太陽光下飛行,肉眼很難察覺。且白玉天極為陰險狡猾,發射銀針時還大呼小叫,干擾趙明秀應聲辨位之能。

趙明秀本就老邁,視覺、聽覺的敏銳度早已衰退不少,受到白玉天干擾,不能聽聲辨位,一不在意被銀針射中了左眼,瞎了。來不及感受傷痛,將真氣運入腳掌,疾奔于山梁溝壑之間,遁逃而去。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聖人威名千年傳,至今已覺不新鮮。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十年。

白玉天奮力追趕,跨過幾座山樑,越過幾道溝壑,發現趙明秀的內力醇厚無比,怕是一時半會兒追不上。又因記掛范仲淹、崔鶯鶯等人的安危,生怕中了他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於是放棄追趕,往回折返。

......

碧落湖那些蒙面人中,好些是趙滁炅帶來的殺手,個個武功極高。劉金刀、楊星彪、馬楚河、董曉婉、崔鶯鶯等人雖身手不凡,但人手有限,是為不敵。

陳希聞見之,放棄攻擊趙滁炅,幫劉金刀等人而去。

五山道人有陳希聞相助,對戰趙滁炅,勉強打個平手。變成一對一,應付趙滁炅的凌厲攻勢,自是力不從心,時不時被趙滁炅擊中。雖沒傷到要害,但受傷越來越多,形勢自是越來越不利。

試想以出其不意取勝,兩人同拜一師,路子招數如出一轍;想到遁逃求生,范仲淹戍邊為國,安危連著國運。左不是,右不行,只好硬著頭皮苦撐下去,問他個“天若有情天亦老”,答他個“月如無恨月常圓”,不求有變,任其發展。

范仲淹見五山道人、陳希聞等人危在旦夕,扶甄金蓮上馬,朝來時的路狂奔而去,吳三帶著兵士們相護在後。

黑衣人見之,十來人蜂擁追趕而上。奔出數十丈,正要近得身去,迎來官兵一陣箭雨,一時躲閃未及,中箭者十之八九。

黑衣人死傷一半,正義的一方瞬間戰力大增,雙方實力難分秋色。

趙滁炅太過厲害,五山道人幾經交戰,步入了生死邊緣。

趙滁炅為相幫其他人擺脫困局,快速拿下范仲淹,以免夜長夢多,奮力一擊擊中五山道人,再奮力一擊擊中五山道人,接著凝聚全部修為於掌心,向五山道人奮力擊去。不料有人擋道,掌力相交,於半路折返。

白玉天落下地來,問道:“你是誰?”

趙滁炅站穩身子,正欲說話,卻被剛抹掉嘴角邊熱血的五山道人將話頭接了去:“趙滁炅,屠龍會第二代屠龍,碧落湖趙明秀的私生子。”

父子倆都是惡棍,白玉天義憤填膺,大喝一聲:“受死吧!”縱躍而去,一掌擊出。

趙滁炅絕非庸碌無能之輩,毅然迎上,一個不經意,將崆峒十二式絕技盡數施展了出來。

崆峒山地處西北平涼,門人誠心修道,很少在江湖上求名問利,中原武林人士對他們的武功招數極為陌生,更別說地處江南的武林人士了。

白玉天從未見過崆峒派武功,甚覺新奇,一時被攻了個措手不及,接連敗退。

還好五山道人一身武藝出自崆峒,對崆峒十二式“香峰鬥連、仙橋虹跨、笄頭疊翠、月石含珠、春融蠟燭、玉噴琉璃、鶴洞元雲、鳳山彩霧、廣成丹穴、元武針崖、天門鐵柱、中臺寶塔”可謂滾瓜爛熟,時不時提醒白玉天一下,助白玉天度過了險關、漸漸適應了過來。

白玉天有青龍取水的加持,出掌時,內力略勝趙滁炅一籌。於招式上又有五山道人一旁相助,很快就贏得了上風,不僅輕而易舉地化解了趙滁炅進擊的一招一式,每每能乘隙而入還手反擊,將趙滁炅擊退。

幾十招掌法比劃下來,趙滁炅將看家本領施展完畢,有五山道人一旁多嘴,不僅未傷及白玉天分毫,反被白玉天擊中幾掌。受掌處雖不是要害部位,但白玉天的掌力太過剛猛,經脈微微受損,真氣難聚,為自身安危著想,不經意間拔出了腰間三尺長劍,攻向白玉天。

純陽真人曾被武林人士尊稱為劍仙,純陽劍法自是所向無敵。白玉天得其父白天宇真傳,又憑藉個人天資窺探到先祖練劍的門徑,於劍法上的造詣早已趨近於純陽先祖,持劍比拼,自不會輸給趙滁炅。

二十來招比劃下來,白玉天還未盡全力,趙滁炅就顯然不敵。再十來招比劃,趙滁炅身上的衣衫被白玉天的劍鋒劃破數處,好些地方隱隱流出血來。

趙滁炅於拳腳上贏不了白玉天,於劍法上又不敵於白玉天,關鍵還不善於暗器偷襲,只好從實際出發承認不敵。猛然向白玉天進擊三劍,借白玉天后撤防守之際,疾速轉身縱躍而去。

白玉天指間銀針正欲射出,想到背後偷襲非君子所為,因而放棄了來。

趙明秀不知所蹤,趙滁炅又遁逃而去,那些蒙著臉的黑衣人瞬時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自覺再戰下去也是徒勞,於是躍出戰圈,等待著范仲淹、或是白玉天、五山道人、陳希聞等人來宣判他們的生死。

白玉天見范仲淹跨馬返回,走上前去,問道:“大人,這些人怎麼辦?”

范仲淹將那些蒙面人看了一眼,心頭想起白居易的一首名為《鳥》(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望母歸。)的詩來,動了惻隱之心,小聲答道:“常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君子當有成人之美。若他們願意摘下頭上黑布,從此改過自新,去惡從善,就將他們放走吧。”

白玉天接著問道:“若他們不敢摘下黑布怎麼辦?”

范仲淹冷言說道:“人不向善天難佑,慈悲不度自絕人。若他們不願摘下頭上黑布,視為不願意改過自新、棄惡從善。按大宋律,行刺朝廷命官,罪不可赦,一律就地處死。”

白玉天拱手領命:“是,大人。”

轉身走向蒙面人群,大聲說道:“範大人有令,上天有好生之德,誰願意摘下頭上黑布,從此改過自新,棄惡從善,一縷寬大處理,饒其性命。如若不然,按大宋律,行刺朝廷命官,一律就地處死,絕不姑息。”

蒙面人面面相窺,不知如何是好。

其中有一人站了出來,大聲喊道:“兄弟們,摘下黑布,全家遭難,不摘下黑布,一人遭難。孰重孰輕,你們當想得明白。”

白玉天聽之,頭頂冒煙,閃身過去,一掌將那蒙面人擊斃在地,大聲說道:“此等冥頑不靈之人,自己想死也就算了,還要拉人墊背,用心如此惡毒,死不足惜。”

一蒙面人被白玉天說到做到的作風給嚇住了,小聲問道:“若我等摘下黑布,真能得到寬大處理?”

范仲淹回話道:“只要摘下黑布,現出真容,願意從此去惡從善,本官何須非得要了你們性命而不給你們改過自新的機會!”

一蒙面人搭話道:“範大人,要是屠龍會不滅,我等就算聽了你的,發誓改過自新,也不過是一時贏了自己的性命,到頭來輸了家人的性命。”

范仲淹聽到如此驚悚嚇人的言語,心頭酸苦一片,大聲說道:“屠龍會的罪惡何在?通敵叛國否?”

那蒙面人大聲回話道:“屠龍威逼江湖豪傑加入屠龍會,不受其脅迫者被殺其全家,孩童老人不留一個活口。幫西夏打探情報,刺探軍情,比比皆是。上次夏竦大人密謀進討西夏的方案洩密,就是屠龍會所為。”

范仲淹說道:“本官在此說過,屠龍必死,屠龍會必滅。”

那蒙面人說道:“大人,你說過的話能作數否?”

白玉天說道:“大人一生憂國憂民,屠龍會害國害民,自是一言九鼎,爾等不用懷疑。”

那蒙面人摘下黑布,伏拜在地,大聲說道:“若大人真能說到做到,草民願為消滅屠龍會流血犧牲。”

范仲淹道:“多謝壯士。請起。”

白玉天上前將人扶起。

好幾個黑衣人見之,摘下黑布,伏拜在地,道:“草民願為消滅屠龍會流血犧牲,萬死不辭。”

范仲淹道:“好。壯士請起。”

白玉天上前將人扶起。

范仲淹說道:“幾位壯士,你們就此回去安頓好家人,等一切處理到位,心安後,再到慶州府來找我,商談消滅屠龍會之事。”

摘下黑布的幾位漢子躬身行禮道:“謝大人!後會有期。”縱躍而去。

白玉天朝著碧落湖的徒子徒孫們問道:“你們是願意摘下黑布,從此改過自新,做個好人,還是要徹底頑抗到底,跟地上這人一樣,接受大宋律法的制裁,就地被處死?速速做出選擇,範大人還要趕去山上的營寨吃午飯,沒心情跟你們磨嘰。”

董曉婉見蒙面人對白玉天說的話好似無動於衷,連忙走上前來,說道:“各位師兄,師父他老人投敵叛國自絕於大宋,木已成舟,已為世人所不容。你們若不想背棄祖宗,跟他跑到他國為民,就當大義滅親,跟他劃清界線。”

十來人走出五六個,極為不願地摘下黑布,伏拜在地,選擇改過自新。

剩下的幾人還是無動於衷,一人迎來吳三等將士射出的箭矢,在悔意中倒地就死。其他幾人無不為之動容,慌忙摘下黑布,大呼從此改過自新,去惡從善。

放走那選擇改過自新者,埋下死難者,范仲淹、白玉天等人跨馬前行,趕往山上的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