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莊,百戶官廳。

“什麼!”

正堂上,王炆鎮雙眼怒睜的看著眼前的小旗官許銘,臉上的肌肉不住地抽搐著,一股怒氣正縈繞在王炆鎮的四周,讓周邊幾人不敢靠近。

許銘只好又說了一遍:“啟稟管隊大人,昨晚曬鹽場被海寇襲擊,我大盤堡陣亡三人,負傷十幾人,還損失了一千斤成品海鹽。”

“混賬!”

王炆鎮氣得破口大罵,狠狠的說道:“他孃的海寇竟然翻天了,有膽子敢襲擊曬鹽場,敢斷老子財路,看老子不弄死你們!”

一旁的賈洪雨也是怒不可遏,自從劉衍重新將曬鹽場開辦起來,不但王炆鎮每月有三成的收益,就連賈洪雨每個月也有一、二百兩的分潤,這讓賈洪雨過的非常舒服,同時對劉衍也很是親近。

現在突然聽到一股區區的海寇襲擊了曬鹽場,搶了一千斤海鹽,這已經不是尋常的匪盜事了,而是在斷幾人的財路,這是在找死!

於是賈洪雨抱拳說道:“大人,劉總旗日夜操勞才給大人弄了這麼一個財路,可是卻成了海寇眼中的肥肉。如果此番不將那股海寇斬盡殺絕,將來誰還會將大人放在眼裡,恐怕是個毛頭小賊就敢過來踩一腳了!”

王炆鎮深以為是,當即對許銘說道:“許小旗立即回去,告訴劉總旗:本官正在調集人馬,讓劉總旗也集結手下的墩軍,兩天之後,咱們大盤堡匯合,一起出兵圍剿這股海寇!”

“得令!”

許銘回去之後,王炆鎮便對賈洪雨說道:“通知各處煙墩、屯堡,一天之內將所有墩軍集結到王家莊,我要集結所有兵力圍剿這股海寇!”

賈洪雨則是臉色微變,急忙勸道:“大人萬萬不可啊!”

“為何?”

“大人應該知道,咱們王家莊附近經常有海寇經過,為何?還不是各處煙墩、屯堡經常與這些海寇做買賣,不少地方都暗中將報損的軍械賣給海寇,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

“往常時日那些海寇都很識相,都不曾在咱們王家莊境內生事,充其量就是落腳而已,所以與咱們也是相安無事。可是此番卻不一樣了……”

王炆鎮眉頭緊鎖,說道:“你是擔心人多嘴雜走漏了訊息?”

“正是。”

王炆鎮想了想,然後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辛苦一下,現在就巡視各處,從各處煙墩和屯堡抽調信得過的人馬,另外再加上咱們王家莊駐守的人馬,此番應該也夠用了。”

“是。”

賈洪雨笑著說道:“大人放心,屬下這就去辦。再者說了,不是還有劉總旗的人馬嘛,咱們此番人手肯定是足夠的,只是要找到那股海寇,怕是不太容易的。”

王炆鎮說道:“這好辦,將尋山墩的夜不收沈拓帶上,那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手,一定可以找到那股海寇。”

“呵呵,還是大人有辦法,屬下這就去辦。”

兩天之後,王炆鎮和賈洪雨率部抵達了大盤堡。

此番王炆鎮可是下了血本,一共帶來了兩百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王家莊內的墩軍,人數佔了一百八十多人,其中更有賈洪雨從百戶官廳帶來的五十名家丁,可謂實力強勁。這五十名家丁是王炆鎮的老本,是好不容易才拉起來的,可見此番王炆鎮下的決心之大。

劉衍率領一眾部下將王炆鎮等人迎進大盤堡內,並且妥善安排了住處,當日便下令殺豬擺宴,好好款待王炆鎮、賈洪雨一眾人馬。現在劉衍手中也有了不少的銀子,雖然王炆鎮帶來了兩百多人,可是幾頓酒肉劉衍還是管得起的。

這天夜裡,劉衍在總旗官廳內設宴,為王炆鎮和賈洪雨接風洗塵,陳勳、王越、汪博、苗紹、許銘五名小旗官作陪,張義要防守曬鹽場,所以並沒有回堡內。

讓劉衍感到意外的是,王炆鎮還叫上了一個名叫沈拓的夜不收上桌,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只見那沈拓二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適中,但是雙手長過常人,再加上那異常魁梧強壯的身材,看上去就如同劉衍後世看過的銀背黑猩猩一般,不由得心中有了收攬之意。

眾人酒過三巡之後,王炆鎮便詢問起那股海寇的事情,劉衍說道:“啟稟大人,這兩天屬下派夜不收日夜搜尋,大致可以斷定那股海寇的窩點在大盤堡西南方向,只是時間太緊,屬下還沒有找到海寇藏匿的具體地點。”

王炆鎮笑著說道:“這不用擔心,這沈拓可是能人,可以說是咱們王家莊內最好的夜不收,這次我將沈拓帶來,尋找海寇的事情就交給他好了。”

此話一出,劉衍笑著招呼沈拓喝了一杯酒。而苗紹、許銘則是有些不服氣的看了過去,沈拓也看了過來,三人目光交匯在一起,彼此之間誰也不服誰,劉衍甚至感到一絲火花在三人之間閃爍著。

“有意思,王家莊還有人才?”

劉衍隨即笑著說道:“既然是這樣,那將讓沈拓兄弟暫時劃到屬下的夜不收隊吧。”

王炆鎮笑著說道:“呵呵,劉總旗愛才如命,遇到能人就想收入麾下,這可不行。”

劉衍笑了笑,旁邊的賈洪雨解釋道:“這沈拓已經被大人調入王家莊內,準備提拔為小旗官了,任命過幾日就能辦好。”

劉衍舉杯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祝賀沈小旗了,來,乾一杯!”

次日,苗紹、許銘帶著十名夜不收準備出發,沈拓也收拾好了自己的裝備,與夜不收隊一起出發,朝著西南方向搜尋海寇的蹤跡。

兩個多時辰之後,眾人來到一處名為南龍灣的海灣處,在一片小樹林內安頓好馬匹,並且留下兩名夜不收照看之後,眾人便跟著沈拓來到了海灣內。

眾人以警戒隊形前進,沈拓走在最前面,苗紹和許銘緊隨其後,剩下的八名夜不收也緊緊跟隨著。

行進中,苗紹小聲問道:“沈小旗怎麼知道海寇藏在這裡的?”

沈拓笑了笑,低聲說道:“不是我誇口,咱們王家莊內各處隱蔽地勢我都知道,大盤堡西南方向,也就只有這裡最適合海寇隱匿了。”

“此外透過咱們的搜尋,各種跡象也都指向這南龍灣一帶,所以那股海寇多半是隱藏在這裡。”

苗紹和許銘聞言都不以為意,原來搜尋敵人還可以用推斷的。

很快,眾人便來到南龍灣內的一處隱蔽的灘塗內,這裡四周都是峭壁,只有中央一條沙灘小路可以進入。

苗紹和許銘等人跟在沈拓的身後,在這裡隱蔽了起來,要不是沈拓帶著眾人找到這裡,光憑夜不收隊自己還真找不過來。

苗紹和許銘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都有了一絲疑惑:這個沈拓到底是什麼人,為何對這些海寇的習慣如此熟悉?

眾人在這邊隱蔽了一會兒,便發現前方灘塗身處有人出現,正朝著這邊走來。

沈拓壓低了聲音對苗紹、許銘說道:“這股海寇不是王家莊附近的,應該是新流落到這邊的。”

“你怎麼知道?”

“這邊的海寇我都熟悉,一般不敢襲擊咱們衛所的產業,畢竟他們是賊,咱們是兵。平日暗地裡做些買賣還可以,一旦翻了臉,他們就只有被宰的份。”

沈拓看著發問的許銘,低聲說道:“所以,這股海寇一定是外面來的,發現劉總旗的曬鹽場之後,想要撈一把!”

許銘沒回答,苗紹低聲說道:“你是說,此事只是海寇為之,與別人無關?”

沈拓笑了笑,說道:“我可沒這麼說,只是以現在的資訊來看,大體是這樣的。”

許銘和苗紹不說話了,那邊來人也越來越近,最後在距離眾人百步之外停了下來。

此時,眾人都看清了來人的樣子,穿著與曬鹽場的那四具屍體基本一致,一共是六個人,清一色的古銅色漢子,幾人手中都有各式兵刃,站在遠處說話的時候,全都罵罵咧咧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死了四個人,換來上千斤的海鹽,賺大發了,他媽的這王家莊竟然還有這樣富裕的地方!”

“誰說不是,等幾日將那海鹽出手,咱們就賺大發了,至少可以讓兄弟們快活幾個月。”

另一人擔憂的說道:“只是那曬鹽場也不是善茬,火勢一起便衝出來二、三十個男丁,手中都有傢伙,怕不是官府的產業吧?”

“怕什麼!難道他們還能追到這裡來?”

這邊沈拓、苗紹、許銘三人隱約的聽到那些海寇的談話,心中都是怒火中燒,果然是這夥海寇!

同時苗紹心中暗道:“這沈拓還真是本事不小,這股海寇果然是外地來的,竟然不知道曬鹽場是我大盤堡的產業!”

片刻之後,那幾名海寇在灘塗入口處檢視了一番,然後一人說道:“咱們還是小心一些,從今天晚上開始,在這裡增派幾個兄弟把守,以防萬一。”

待到那幾名海寇回到灘塗深處的時候,沈拓對眾人揮了揮手,苗紹、許銘等一眾便躡手躡腳的跟在沈拓的身後,從這裡遠路退了出去。

待到眾人出了灘塗,便急匆匆的趕到小樹林中,匯合了留守的兩名夜不收,眾人紛紛上馬,火急火燎的朝著大盤堡而去。

當天下午,王炆鎮和劉衍便收到了情報,二人非常高興,特別是聽了沈拓的一番解釋之後,王炆鎮當即給沈拓五錢銀子的賞錢,苗紹、許銘等夜不收隊的將士也每人有三錢銀子的賞錢,眾人拜謝不提。

劉衍則是對沈拓刮目相看,暗道:“這沈拓真是個人才,只是可惜被管隊大人調走了,遺憾啊!”

隨後王炆鎮和劉衍商議了一下,二人便合兵一處,約定明天一早率部前去圍剿那股海寇。

待到王炆鎮、賈洪雨等人各自去休息之後,劉衍便召集手下的幾名小旗官,命王越隊留守大盤堡,命張義隊駐守曬鹽場,然後帶著汪博隊、陳勳隊以及夜不收隊出擊。至於軍屯那邊,因為基本上都是青壯在田間勞作,又沒有什麼值錢的財物,所以劉衍並不是很擔心,只是讓陳勳傳下令去,讓勞作的男丁明日都帶上防身的武器,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