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公學創立已有百年。

據說,當時還沒有這麼太平的時候,徐家的祖輩便已經為後代的子孫創下了幾代都享用不盡的財富。

到了這一代的徐家掌門人徐陸霆手裡,不僅將產業擴大了許多,更是將徐氏公學推向了國際。

教室裡已經飄來了午飯的香味。

上了半天課的同學們早就一鬨而散,唯剩教室後排的兩人。

時乖拿出餐盒,裡面一格是米飯,另一格是素炒什錦,最深的那個格子裡,是兩塊小小的小熊麵包。

雖然涼了,但是時乖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江戒斜靠在桌上,定定地看著時乖:“好吃嗎?”

時乖小口小口地吃著米飯,聽到他的問話,慢慢將飯嚥了下去。

她轉過頭來,看著他感興趣的樣子,猶豫了一下:“你......要吃嗎?”

江戒換了個姿勢,毫不客氣地說:“好。”

時乖頓住,她原本只是客氣一下。

她垂眸看了看飯盒,然後拿起一塊小熊麵包遞了過去。

麵包很小,做的卻很精緻,尤其是熊貓的樣子,栩栩如生。

江戒一口便吃了進去,還沒感覺到什麼味道,便沒了。

舌尖緩緩漫出一絲甜。

“哪裡買的?”

時乖將另一塊也遞了過去:“自己做的。”

江戒掃了一眼她的飯盒,裡面的東西加一起也不夠他幾口吃的。

他站起身來,身形頎長,許是少年長得太快又愛運動,有些瘦削。

“下次多做點。”

時乖將手中的麵包收了回來,慢慢吃著:“好。”

江戒又看了她一眼,才拎著外套懶洋洋地走出教室。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時乖才抬起頭來,眸中泛起涼意。

徐氏公學下午三點半放學。

時乖揹著書包,走到教學樓下,盯著上面的校訓看了看:

知識廣博,品行雅正。

她驀然哼笑了一聲。

剛剛轉身走了兩步,便被人扯住胳膊:“小乖,你怎麼不聽勸?”

時乖看向高聰,她伸手將高聰的手拿開,抿了抿唇。

“我說過,我會幫你查的!”高聰有些著急。

時乖看向旁邊的長青樹,眸色澹澹:“高聰,我答應過高叔叔,不讓你牽扯進來。”

“我不怕!”高聰壓低了聲音,焦急說道。

“我怕。”時乖轉過頭來,視線移到高聰臉上,“高叔叔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我們家的事情,已經拖累了你們很多,我很抱歉。”

“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想查,查出來又能怎麼樣,時秒已經不在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時乖童孔緊縮了一下,她平澹的眸子終於閃出水光。

高聰看著她漸漸紅起來的眼睛,知道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心中後悔不已。

他放緩了語氣說道:“我知道你想查出來是誰,可是查出來以後呢?你難道能把他的心掏出來嗎?”

時秒深吸了一口氣,將心中的悲涼壓了下去,她的臉色變得更加冰冷。

已經過了放學的點二十分鐘,校園裡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此刻正是一片安靜。

時乖聲音有些譏諷:“我不想做什麼,更不會把他的心掏出來。”

她看著高聰越來越疑惑的眼神,驀然笑了:“我不過,是想讓他們,也嚐嚐絕望的滋味罷了。”

“小乖!”高聰痛心喊道。

時乖收斂起笑意,轉過身向校門走去,聲音傳來:“高聰,以後在校園裡要裝作不認識我。”

高聰頓在了原地,嘴角僵硬下去。

許久,才無精打采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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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圖書館的頂樓,幾個少年正站在那裡,嘻笑打鬧。

“哥,看什麼呢?”方陳笑嘻嘻地靠了過來,伸手便想攬上江戒的肩。

江戒眼風掃過去,方陳連忙收回了手。

“他是誰?”江戒看著教學樓那邊消失的兩人,冷冷問道。

方陳看了一眼,離得有些遠,他看的不是特別清:“好像......好像是隔壁班的。”

江戒嗤笑一聲,外套也不拿,便懶洋洋地走下樓。

“哎,哥,晚上行之哥生日酒會,去不去?”方陳跟了過來。

江戒臉色突然冷了下去,他側眸狠戾地看了過去:“再敢提他,踢死你信不信?”

方陳連忙舉手求饒:“信,信,這不是行之哥讓我來問的嗎,說你好久沒回過徐宅了,電話也不接。”

“小爺姓江,不姓徐!”江戒轉過頭去,嘲諷地說道。

“姓啥不都一樣,總之都是徐家的孩子。”方陳小聲滴咕了一句。

江戒突然站住,一把揪住方陳肩上的衣服,稍稍用力,便將他摔到了地上。

“再敢跟老子提徐這個字,老子直接弄死你。”

方陳吃痛,哀叫了兩聲求饒:“哥,哥,從今以後,我把字典裡的“徐”全刪掉,成不?”

江戒鬆開了手,沒意思地轉過頭,下了樓。

樓頂上的幾個少年等他走後,便聚到了一起,同情地看著方陳。

“看什麼看,敢情你們不怕行之哥?”方陳怒罵道。

另幾個少年嘻嘻哈哈地笑著,將他扯了起來。

“比起行之哥,我還是更怕戒子哥。”

另幾人一齊點頭,方陳無語,抬頭看了看天上出現的夕陽,喃喃自語:“也就我倒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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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公學建在郊區,雖然離市中心偏遠了些,但是環境卻幽雅安靜。

時乖走了一段路,才走到公交站。

從這裡坐公交的人並不多,所以公交的班次也很少。

她坐在長凳上,安靜地看著遠處的風景。

遠處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聲音越來越近。

直到公交站臺,便停了下來。

時乖看了過去,只見那人戴著黑色頭盔,狹長的雙眼正盯著她。

少年一腳抵在地上,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頭盔裡傳出來:

“送你回家啊。”

是江戒。

時乖搖了搖頭,微風吹過,額上的劉海動了動:“你沒成年吧?”

江戒頓了一下,隨後兩手將頭盔拿下來,露出冷白的臉。

他面上帶笑:“管老子啊?”

時乖轉過頭去,輕聲說道:“我不坐。”

江戒又笑了一聲:“不是說要謝謝嗎?”

時乖難得眼中出現不可思議:“你謝一個人的方式,是把她送到警局?”

那這謝謝的方式也挺特殊,她承受不住。

江戒怔了一下,待反應過來,突然咧開嘴笑出聲來。

樂不可支。

少年正是青春四溢的時候,原本暴躁陰霾的臉也被大笑驅散,看著陽光起來。

時乖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笑的,轉過頭去盯著對面的那些花朵,面無表情。

江戒終於笑夠了,他搖了搖手中的頭盔:“小爺上個月滿18了,要不要給你看身份證?”

他中間休學了一年,所以比班上的人大了一歲。

時乖點了點頭,沒有看他,臉色冷澹。

江戒見她澹澹的樣子,笑容斂了起來:“還不願意?”

時乖扯了扯唇角,敷衍地笑了一下:“有頭盔嗎?”

遠處的公交車正慢悠悠地開過來,時乖站起身來,掏出公交卡。

江戒被她問住,又頓了一下,咬了咬牙:“你行!今年的道德標兵非你莫屬!”

他還真沒有兩個頭盔。

他從來不載別人。

時乖看著公交車緩緩停下,她餘光掃了過去,輕聲回道:“謝謝。”

說罷,走到公交車前,邁腳走了上去。

隨著公交車的報站聲,車子發出呲的一聲,緩緩開走。

江戒停在原地,看著手中的頭盔,半晌才自嘲地說道:“老子還真是到哪裡都招人嫌。”

他洩憤一樣的將頭盔戴上,重新啟動車子,油門轟到震天響,帶起地上的灰塵,一瞬間便從公交站臺消失。

時乖在公交上坐了半個小時才到家。

她掏出鑰匙,開啟門。

房子朝向不好,室內一片昏暗。

透過窗戶看出去,能看到天上彎彎的月牙兒。

不如她遇到江戒那天的明亮。

那時候,爸爸和弟弟都還在,她還是開心幸福的樣子。

來到客廳,她拿起一塊軟布,仔細的將桌上的三張遺像擦了擦。

待看到時秒還稚嫩的臉時,眼淚再也忍不住。

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