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想著鍾長林在幕後的操作,與校長和幾位老師招呼過,轉向自家班主任:“孟老師,我可以先看看嗎?”

孟文康把報紙遞給自己的得意學生,還幫他拉了張椅子:“坐吧,得好好審審了,這個暑假,前前後後地一大群人跑來打聽你,我連假期都沒能過好。”

蘇杭還沒反應,同辦公室另外名叫秦雨虹的女老師就好奇問道:“老孟,都誰打聽蘇杭啊?”

“多了,來頭還都不小,”孟文康看了眼注意力已經轉向報紙的少年,又轉向對面桌邊某個老人:“校長,您也沒消停吧?”

俞仲懷錶情有些古怪:“前幾天倒是接到一個電話。”

俞仲懷這麼一說,卻沒有繼續,又拿起手邊一本雜誌翻開。

校長如此,大家即使好奇,也沒有追問,只是同樣討過自家校長帶來的一疊報紙雜誌,紛紛翻看。

另外一邊。

坐在自家班主任桌旁的蘇杭已經飛快把《青年日報》上的文章看完。

感覺……

好像都是自己說的,但那天下午討論的重點,卻沒幾個。

只說文章開篇,大致是介紹蘇杭如何開始自己的寫作歷程。

蘇杭當時很坦誠,寫文投稿,只是為了補貼家用。當然,從小愛看書,對寫作也感興趣,這些是肯定的。

然而,到了文章裡,蘇杭的‘坦誠’是沒有的,只有蘇杭從小愛看書,喜歡寫作,並且如何堅持不懈,如何筆耕不輟,如何在這個暑假下定了決心投稿。

然後,一鳴驚人。

同時不忘提起蘇杭出色的學習成績,以及對書法的愛好。

卓越少年的形象,可謂躍然紙上。

當然,其中基本以‘參商’代稱,算是按照當初的約定,並沒有提起自己的真名,也只說他是商都下轄河元市的一名高中生。

問題是,蘇杭從中看到的,卻是一種故意吊人胃口的遮遮掩掩。

蘇杭就覺得吧,如果需要,自己的真名啊學校啊住址啊,將來肯定都會被捅出來。

某人已經沒節操了。

再然後,就是這個暑假。

只是即將過去的8月份,筆名‘參商’的少年,就有多達9篇文章登入各種報刊雜誌。

可以想見,其中特意大篇幅提及了《青旭》上的《林清和許白》,並聲稱這篇歐·亨利風格的青春小說在廣大讀者群體中引發了廣泛的熱議,數以百計讀者因此給‘參商’寫信,甚至還讓《青旭》的銷量在一月時間裡翻了一倍。

好吧。

關於書信,過百是肯定的,用‘數以百計’,也不算太誇張。

至於銷量。

蘇杭其實也知道,因為《林清和許白》,《青旭》的銷量,從上月的6000增加到本月的1萬,確實接近一倍。

人家也沒說謊。

然而,又總覺得哪裡不對?

緊接著,就是蘇杭正式在《青旭》開通專欄的訊息,並且提前預告,即將發行的9月刊,將有兩篇‘參商’的最新小說同時登入《青旭》。

另外還附帶某個少年作家的個人訪談,討論參商個人創作中‘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不為人知……

寫作過程中,咱有個小秘書從旁協助,算嗎?

不對。

是大秘書。

個子挺高的。

至於其他的‘不為人知’,重生這種事,還是不要告訴你們了。

再接著,文章的最後,顯然是為了吸引眼球,詳細列舉了蘇杭8月份發表文章的一系列報紙雜誌和相應的小說名稱。

長長的一串,如同某種徽章,讓人印象深刻。

另外,當然還有配圖。

這是一張照片,照片上,顯然是《林清和許白》手稿的區域性拍攝,配備文字也很有意思:你相信這是參商的手寫文字嗎?

不得不說,心機滿滿。

因為乍一看圖片,讀者很難相信有人能手寫出那麼漂亮的字型,因此,如果文字是肯定式,絕對會引來懷疑。

現在,人家用反問。

你信不信?

於是就給人一種潛在的心理暗示:這就是參商手寫的,就算你看了不信,事實也是如此。

總之,作為一個局內人,蘇杭看完了這篇報道,很精準地抓住了文章要推介的兩個重點:‘參商’,‘青旭’。

其他都是陪襯。

至於蘇杭之前接受的採訪,稍微想想,前世短暫混跡影視城,倒是聽過一些明星抱怨接受採訪遭遇類似情況,明明說了很多,但人家報道出來,內容也都是你說的,可具體表述,卻完全不是想像中該有的樣子。

甚至透過話術顛倒黑白的都有。

全是套路!

這麼想著,蘇杭還注意到,文章最後的署名,並不是劉域,而是那位實習記者,季靈靈。

於是更加了然。

想來某人也是要臉。

既然想寫的東西寫不出來,只能是這種抓人眼球的變相廣告軟文,那就不署名了。

就是不知道劉域還會不會如前幾天說的趕來河元。

梳理完這些,終於放下報紙。

蘇杭見周圍幾人都瞬間看向自己,直接做舉手投降裝:“各位師長,不用審,我招了。不過,能幫我保密嗎,我還想安安靜靜地在學校學習?”

大家都笑起來。

俞仲懷放下手中一本《經年》,先開了口:“你這些文章都不錯,特別是這篇《花季如此這般》,該是讓大家讀一讀,學習學習。”

蘇杭道:“隨便讀啊,別說是我寫的就行。”

孟文康拿回蘇杭放在桌邊的報紙,彈了彈:“河元市的高中生,年級第一,還會書法,除了你,還有誰,你不會以為大家猜不到吧?”

語氣雖是調侃,孟文康心裡,卻只有驕傲。

咱老孟幸運啊。

竟然能碰到這麼一個寶貝學生。

蘇杭道:“孟老師,我的意思是,猜到了就猜到,心知肚明就行,猜不到的話,也沒必要大肆宣揚。”

“行,就按你說的,”開口的是俞仲懷,卻是又問:“蘇杭,報紙上這篇文章,我覺得,只是個開始吧?”

“校長英明。”

俞仲懷笑著瞪了某人一眼:“年紀輕輕不學好,拍什麼馬屁?”

蘇杭假裝沒聽到,接著道:“其實,不只是這9篇,我前段時間與《青旭》背後的博藝出版社簽了合約,打算把暑假期間寫的小說結集出版,眼下……只是一次預熱宣傳。”

俞仲懷不由坐直了身體:“呵,你小子,都要出書了啊?”

顯然,俞仲懷同樣覺得,出書可比只是在雜誌上發表一些文章要難得許多,也更有意義。

蘇杭點頭。

孟文康也是表情關切,卻是想到另外上面:“寫書可是要花時間啊?”

“不會耽誤學習的,”蘇杭看向班主任,說道:“昨天我剛剛從商都回來,已經交了所有的稿子,剩下都是博藝操作,我不用管。”

另外一位語文老師也是之前高一四班班主任的陳建好奇插了一句:“出書要求可不低,你寫了多少字?”

“交了23萬字的稿子,”蘇杭道:“博藝應該會壓縮到20萬字左右。”

周圍頓時一陣沉默。

短短一個暑假,寫了23萬字……你這,簡直沒法評價啊。

若說亂寫?

實實在在的9篇文章,已經發表了。

然而,那可是23萬字啊。

普通人不說寫文章,就是抄書,23萬字,一個暑假抄得完嗎?

孟文康立刻想到另一個:“蘇杭,你放假前可是給我要了很多課本的,不會都沒看,全用心思寫文章了吧?”

“當然不是,孟老師,先是暑假作業,我一個星期就完成了,另外,高二和高三的課本,我也都大概看了一遍,還做了一部分習題。”蘇杭說著,也沒有隱瞞,誠實道:“不過,因為寫文章的事情耽誤了時間,確實沒有達到目標,我本來希望學完課本之後,把高二、高三的全部習題冊都做一遍。”

眾人聽少年說完,再次無語。

你這是炫耀吧?

哪個同齡少年一個暑假能做這麼多事情?

其他學生這麼說,孟文康肯定會懷疑,但想想蘇杭之前的期末考試成績,他這個好不容易把某人要來繼續當學生的班主任,怎麼可能不信?

因此又下意識轉為長輩的關切:“蘇杭,沒弄完就沒弄完,也別讓自己那麼趕,恰好,現在開學了,你也說要安靜學習,以後按照進度上課就行。”

蘇杭點頭:“孟老師,我知道。”

這麼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俞仲懷親自提醒,孟文康才起身,帶著自家的得意門生一起趕往教室。

隨後一直到中午。

各種瑣事,交費、發書、掃除、安排座次、自我介紹、任命班幹部,如此種種。

蘇杭與孟文康溝通後,以自己個子高為由,依舊選擇了教室東北角最後排的那個位置,並且再次與賀鑫磊坐在了一起。

區別是,蘇杭今年多了一個語文課代表的頭銜。

這本來是去年的尖子生譚曉磊的。

孟文康開始還問蘇杭想不想當班長,蘇杭說不想,並表示擅長組織且人緣也好的姜堰更合適,自家班主任也就沒有勉強。

不過,敲定任命的時候,明顯故意,孟文康特意說起,今年的黑板報,還要蘇杭和陶暖瓷一起負責。

某個妮子,座次倒也和高一一樣。

同樣的過道旁,同樣的第二排,同樣也有區別,這一次,陶暖瓷的同桌換成了個子小小的曹婉婉。

臨近十二點。

午飯時間,孟文康離開,大家也紛紛起身去往食堂。

蘇杭與賀鑫磊說著話,還喊上了這次落到最後排的胖子李逸飛,剛起身,就見前排某個姑娘眸光盈盈地扭頭望來,一張精緻到完美的鵝蛋臉,如同一朵白白嫩嫩的向日葵,讓人想要捧一捧。

無法忽視,走到近旁,蘇杭便也停下:“一起去吃午飯?”

丫頭連忙點頭,臉蛋微紅,帶著明顯歡悅,還脫口而出:“我請你。”

“吃軟飯啊。”

身後有人接話。

是一個姑娘,記得之前介紹,名叫徐小麥,長相一般,卻有著接近一米七的個頭,身形纖細而健美,一看就很喜歡運動的那種。

徐小麥這話開口,丫頭頓時楚楚模樣,以為自己又讓他難堪了。

蘇杭卻沒受影響,看過去,稍稍打量,好奇道:“我在哪見過你嗎?”

“你在桑河醫院見過我爸,”徐小麥挺不爽的模樣:“然後我就被我爸唸叨了一個暑假。”

蘇杭反應過來,試探問道:“徐呈耀?”

撞破頭住院那些日子,自己的主治醫師叫徐呈耀,似乎還說過,家裡有個只知道瘋玩的女兒。至於蘇杭,顯然又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蘇杭提起,徐小麥點頭:“沒錯。”

蘇杭笑起來:“害你被唸叨一個暑假,賠罪好了,請你一起吃午飯。”

徐小麥看了眼陶暖瓷,故意表情鄙視:“你竟然當著自己女朋友的面請別的女孩?”

“哦,這是個失誤,”蘇杭看了眼某個正在無辜眨眼睛的小妮子,朝徐小麥湊了一些,故意壓低聲音:“放學後,你悄悄等著我,別讓她知道。”

徐小麥:“……”

陶暖瓷:“……”

賀鑫磊:“……”

李逸飛:“……”

某個一直沒有抬頭的嬌小妮子:“……”

周圍恰好聽到的其他吃瓜同學:“……”

哥們兒,你太強大了吧?

這次是陶暖瓷先反應過來,臉蛋紅紅地抬手打了某人一下:“你不要胡說了呀。”

蘇杭笑笑,見某個高挑姑娘幽幽地閃現在教室門口,便說道:“好了,不開玩笑了,我們走吧,”說著朝陶暖瓷裡面某個一直埋頭不語的小妮子示意:“婉婉怎麼了?”

婉婉……

陶暖瓷下意識不喜歡某個傢伙對閨蜜用這種親暱稱呼,卻也找不到反對理由。不過,男孩問起,倒是立刻想到了前幾天的事情。

媽媽……

什麼都知道了。

好在,媽媽只交代她不能因此耽誤學習,還說讓婉婉來看著自己,然後,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關鍵是沒告訴爸爸。

嗯。

這些可不能告訴他。

再說婉婉。

還能怎樣?

糗勁兒依舊沒過呀。

想了下,陶暖瓷道:“婉婉不舒服,我們走吧,等下帶飯給她回來?”

蘇杭也沒多問,點頭道:“好。”

陶暖瓷起身,大家一起向外走。

然後,就見某個嬌小妮子不知何時也站了起來,默默跟隨,垂著頭,不說話,也不掉隊,如同一隻無聲的貓咪。

高二生活就在這種說說笑笑裡開始。

蘇杭卻不知道,以《青年日報》上的那篇文章作為開端,一場熱鬧波瀾,也才剛剛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