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該死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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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柱子已經倒塌,只餘三根柱子支撐的破敗涼亭中,康恩倍給王五點了一鍋煙袋。
這是滿洲人的待客習慣。
王五不愛抽菸鍋,但康恩倍太過熱情,象徵性的抽了兩口便將菸袋隨手放下。
並不擔心康恩倍會賣他,因為副都統杜敏的死是康恩倍一手造成。
也就說這位是真正的“滿奸”。
東窗事發,他康恩倍死的要比王五還難看。
起碼凌遲起步。
對此,康恩倍也是心知肚明,要不然也不會過來替王五打掩護。
他比誰都害怕王五出事。
朝城門看了兩眼後,壓低聲音道:“老爺怎麼來竹山了?”
王五未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一身佐領官服的康恩貝,好奇道:“你升佐領了?”
聞言,康恩倍忙賠笑道:“託老爺福,本佐領給打殘了,沒跑回幾個人,上頭又不敢往朝廷報實際損失,便叫小的帶了幫阿哈把本牛錄架子先搭起來。”
還真是託王五福,要不是王五帶人把康恩倍那個牛錄的佐領雅圖宰了,一整個牛錄的披甲人被砍得就剩幾個,他一個沒背景的驍騎校想升佐領熬年資得十年。
就這,還得看看有沒有空缺。
也算是因禍得福,跟牛旗發跡過程有點相像。
不過牛旗那邊如今抱上了新大腿,有點不太鳥五爺。
“升了就好。”
王五笑了笑,對於第一位滿洲合作者能夠升官,打心眼裡替他高興。
他反的是清廷,誰能幫他反清,便都是朋友。
無它,清廷壓根不把漢人當人看。
鴉片戰爭時,鎮江抗英的清軍在教科書上留下濃重一幕。
勞什子副都統海齡殉國甚是悲壯。
可有誰知道那海齡在同英軍開戰前,下令先將城中漢人殺光的!
教科書上可不說這事。
所以,是人就得反清。
你認人家,人家不認你。
想到在康恩倍之前合作的那個曹家包衣奴,不禁問康恩倍可認識塔阿拜。
“塔阿拜?”
康恩倍搖頭說不認識,駐防西安的八旗兵有好幾千,他哪裡個個認識。
王五理解,就跟他前世上學讀書時一般,一個學校幾千人,本班本年級的可能認識,其它年級的還真就不曉得。
老師都未必認的全!
就是不知塔阿拜在不在竹山,又是否收到了他的信。
王五雖然沒讓塔阿拜從他身上吃到當中介的“回扣”,但總覺得他們還有合作機會。
原因就是這傢伙姓曹。
姓曹,在康熙年間是能橫著走的。
都說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
王五已經在吳三桂和鰲拜的籃子裡各放了一顆蛋,在康熙籃子裡再放一顆也不是不行。
站在三顆雞蛋上跳舞,才能顯出他王耀武的能耐。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能不能透過康恩倍端掉城中的八旗,達成“聯軍”的戰略目的。
正欲開口時,康恩倍忽問道:“老爺可是那王耀武?”
“是我。”
王五點頭,也挺高興。
人的名、樹的皮,陝西這邊都曉得他的大名,意味著他身上的“價值”越來越高了。
這是好事,想要從敵人身上取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前提就是自身足夠硬。
你打不過我,或者你想要打贏我的代價太大,有些東西就能談。
談了,時間就有了,機會也會有。
早就懷疑王耀武就是王五的康恩倍頓時有些激動:“老爺在茅麓山打的那仗傳的可神了,說是京裡來的那幫廢物叫老爺打的屁滾尿流,連大將軍都叫老爺活捉了,嘿,小的當時聽到這訊息,老爺猜怎麼著”
王五注意到康恩倍用了“廢物”一詞描述他燕京的老鄉,且對燕京老鄉的戰敗很是幸災樂禍,不由奇怪道:“我打敗你們的人,伱這麼高興的?”
康恩倍卻道:“京裡是京裡,我們是我們,尿不到一壺,京裡敗了關我們屁事。”
“有何說道?”
王五詫異:泰君還分成色不成?
“這”
康恩倍也不知道怎麼說這事,扯東扯西一堆,大致意思王五卻懂了。
就是大家原本都是跟著多爾袞入關享受的,結果沒幾年戶口就從燕京遷到了西安,不僅待遇不如留在燕京的,就是晉升通道也受到限制,這輩子包括兒孫後代都沒法再遷回燕京,擱誰身上能樂意?
西安再是大城,也比不上都城啊!
天子腳下,那才叫人上人。
別的不說,就光在北直隸圈的上千萬畝良田,便跟他們這些外放駐防的沒關係了,只能拿“死工資”過日子。
眼下戰事還有,能有軍功補貼。
將來沒仗打了,叫他們這些駐防八旗怎麼過日子?
而且這兩年為了圍剿夔東明軍,西安八旗兵一直在前線鑽山溝,眼瞅著大功就要到手,京裡那幫傢伙卻跑來摘果子,縱是嘴裡不敢埋怨,心裡就沒想法?
得虧京裡那幫王八蛋吃了敗仗,這真要打贏了,他們西安八旗這兩年的付出就盡是便宜王八蛋了。
說白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有利益之爭。
八旗內部同樣如此。
“老爺這一仗打的那是一個牛,咱們都說打死也不去茅麓山跟老爺為敵呢,對了,小的還聽說湖廣總督不是招降老爺了麼,那老爺怎麼到竹山來的?”
說到這,康恩貝忽的又停了下來,似是想到什麼,臉色頓時凝住。
王五沒有解釋其中原因,因為比較複雜,一時半會壓根說不清楚。
有時候他自個都覺得這個把月的經歷過於荒唐。
沉思片刻,只問康恩倍道:“你想不想再往上升升?”
“往上升一升?”
康恩倍有些發懵,“小的還有上升的機會?”
“怎麼沒有?”
王五起身拉著康恩倍的手,和聲道:“你能當上佐領是因為你們牛錄被我打的沒剩幾個人,這才給你升了佐領。那要是你上面的參領、協領再被我殺掉幾個,你這個佐領是不是就能上去了?”
“老爺這話很有道理。”
康恩倍細細品味,不就是這麼個理麼?
協領死了他就是協領,參領死了他就是參領,那副都統和將軍也死了呢?
不敢想,不敢想啊。
這該死的升官誘惑。
這麼樸素的道理,老爺怎麼總結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