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寧無恙知道實話很傷人。

但他沒必要撒謊,為何要撒謊呢?

“不過,餘老闆你放心,我並不是沒把你放在眼裡,我是從一開始,就沒把全金陵的賣冰商人放在眼裡。”

背後不說人壞話。

若趙老闆在場的話,他不介意再加上“花房老闆”。

餘冰川看著口出狂言的寧無恙,再看看他身後的純冰大門。

他知道,寧無恙並非年少輕狂,而是實力讓其有底氣這麼講。

“寧老闆,我會盡快處理自家的冰塊。”

餘冰川從懷裡摸出一沓銀票,雙手高舉遞到寧無恙的面前。

“我隨身攜帶的只有兩千兩銀票,稍後我再派兒子送一萬兩來,我要最便宜的那種冰塊,趁著訊息還沒擴散出去,探一探全金陵冰塊需求的最低底線,不知幾時能夠來取?”

“最劣質的冰是混水做成的,可能會有磕磕碰碰,暫定一百斤半兩銀子,最新的一批……大概半個月後,所以餘老闆你的冰塊不必著急賤賣。”

三伏天剛開始。

半個月後正是熱透的時候。

餘冰川聽到寧無恙的這個安排,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還是作揖一拜:“多謝寧老闆提醒。”

餘冰川故作淡定的走了。

直到走遠,感覺寧無恙看不見他,這才扶著一棵樹幹,拍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大喘粗氣。

“一百斤半兩銀子!我製冰的成本,一百斤還需要二兩銀子左右,他賣給我至少還得對半賺……”

餘冰川平靜了一下心情後,笑得合不攏嘴。

“一百斤才半兩銀子,哈哈哈,我賣它一百斤一兩銀子,一定許多人搶破頭想要!”

除去運輸和人工費雖然無法對半賺,但他左手倒右手也沒有製冰的損耗與風險,淨賺差價!

而金陵大小富豪雲集,最不缺的便是花錢的新奇法門。

以前。

夏日用冬冰,只是那些一流官宦子弟人家,或者大富商家的掌權人才能用得上的。

如今,他將打破這個桎梏。

水果從此可以冰著吃,酒可以冰著喝。

想要在人煙聚集的酒樓包廂裡清爽宜人,只需要多花費二兩包廂費。

酒樓有檔次,客人能享受,誰用誰不說好?

“走,去城裡的酒樓轉一圈,今晚能簽下十家的酒樓契約,明日再給寧老闆送一萬兩銀票來訂冰塊!”

餘冰川來的時候用跑的。

回去的時候用快跑的。

寧無恙很快便看到兩匹馬,路過山地,撒開蹄子朝城內方向狂奔而去。

他把兩千兩塞進袖子裡,蹲下身拿起一塊碎冰握在手裡,笑得十分開心。

“掌握尖端技術後,躺著數錢的感覺真美妙。”

“公子要搬床來躺著嗎?”

寧無恙看了一眼散發著涼氣的冰門,覺得這樣實在是太奢侈了。

不過。

想想還挺爽的。

“搬!”

“順便搬套桌椅,我要寫字了。”

傍晚。

香水鋪子裡,已經把桌椅擦得快生出木耳,灶臺擦得能夠反光的夥計們,又半日無所事事後,逐一到新管事朱煦那裡點了卯。

接下來,便是大魚大肉吃喝完去睡覺。

然後。

半夜總是被遠道而來的貨商敲門吵醒。

哪怕門外貼著“暫停開門”四個大字,依舊也阻擋不了貨商與散客們每日不間斷的問候。

夥伴們不覺得清閒,只覺得吵鬧。

因為比起應付那些客人們來,他們更喜歡埋頭幹活。

“不是說香水鋪子很賺錢嗎?公子怎麼說不做就不做了?”

“誰說不做了,這不是那些花房老闆不賣鮮花,公子去寒山寺種花了?”

“現種啊……那不是要等到黃花菜都涼了?”

嘩啦。

朱煦手裡的算盤珠子一響。

眾人噤聲。

“誰閒得慌誰去做晚飯,公子派人從莊子上送來了雞和鴨,說讓我們今晚吃好些。”

聽到莊子上特意送來了吃食,眾人立馬來了精神。

“山雞和黑鴨?我去燒開水!”

“我去磨菜刀切菜。”

“看來我沒辦法做菜先嚐滋味了,我去淘米煮飯。”

一群人分工明確,互相配合,開始準備晚飯。

最後只剩下朱煦和兩個護院在大堂裡坐著。

他清點完今日上工人數,算完今日支出,剛合上賬本,便聽到有人拍門。

“朱掌事,公子來信了,說鋪子可以開門了!”

朱煦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驚喜不已。

吃了這麼多天的白飯,終於能幹活了!

“快去開門!”

開啟大門。

門外不光站著一個寧家小廝,還有兩夥貨商。

寧家小廝將背上的包袱塞到朱煦的手裡,十分嫻熟的轉過頭,對著兩夥貨商說道:“你們彆著急問我,公子立了新規矩,看完再問也不遲。”

護院聽到有新規矩,連忙去廚房拿漿糊。

臨摹字帖的學子們聞風而動,湊上前來觀賞新鮮出爐的字帖。

“感謝各位蒞臨暗香去,此次預售兩萬瓶,貨商限購一千瓶,十日後,另有兩萬瓶現貨對外出售,請大家遵守先到先得的規矩,預購日期:六月二十六日巳時初至申時末。”

看完字帖的貨商,二話不說讓夥伴去買椅子。

“我是第一個來排隊的,老兄你來遲一步,坐我後面吧。”

“不坐!我躺著不行嗎?這一晚上可熱鬧了,兄弟咱有緣喝一桌不?”

“行啊,能夠搶到第一和第二,估計一會兒有人出銀子買咱們這個位置,替咱們付飯錢。”

香水預售的訊息,像是插上翅膀飛遍了整個金陵城。

當得知此次可以預購兩萬瓶時,哪怕半夜時分,依舊有人懷揣著希望前往排隊。

玄武北街的店鋪因此,一直沒法打烊。

整條街道上的熱鬧氛圍,比過年過節時還要濃烈。

當週靜嫻忙活到半夜,終於調配好三十套蒸餾器,準備連夜送到章家莊。

她揉著僵硬的脖子抬起頭,便看到沈幼初拎著食盒,站在她的面前。

“我這是勞累過度出現幻覺了?”

“嫻靜你在說什麼夢話呀,寧公子不是答應你,要給你做一萬瓶香水,他要我把契約書拿來,問你一瓶香水二十兩的價格同意不?”

二十兩?

這麼便宜?

她以為一瓶最多讓她十兩銀子。

周靜嫻揉了揉脖子,小聲咕噥著:“我果然在……嘶!”

脖子揉疼了。

證明不是在做夢。

沈幼初已經擠進了她坐的椅子裡,開啟食盒。

“寧俊子今晚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專門給你單獨留了一份,我知道你忙,特意給你送來啦~~你快趁熱吃,還有一碗冰飲我親自做的,你也嘗一嘗,品鑑一下。”

擺出飯菜,沈幼初才把契約書從梅香手裡拿出來。

周靜嫻鳳眼微眯。

“這是幾份?”

“一式三份,各持一份,府衙登記一份啊。”

“我知道……可是三份契約書,為何這麼一厚摞?”

寧先生有話可以當面和她說,什麼事都寫進契約裡,會顯得很沒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