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讓應天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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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很好。”
“八品綠袍不過是一個新的起點。”
“朝廷在未來,會越來越重視能給朝廷帶來好處,給百姓帶來實惠的官員。”
“好生做事,孤很希望將來看到大明的朝堂之上,能有一個青袍、甚至是仙鶴大紅袍的匠官。”
仙鶴大紅袍,乃大明文官一品。
張二工的眉毛一顫,眼角劇烈的抖動著,因為常年侵身將作監而變得粗糙帶滿繭子的雙手,如同學下稚童一樣緊緊的攥在一起。
啪嗒。
張二工雙手一拍,屈膝跪在地上,一身因為油漬而有些發黑的綠袍不斷的顫抖著。
“臣誓死效命,絕不負太孫期許!”
能從大明匠籍、一介將作監匠人,搖身一變成為大明朝八品綠袍的小匠官,已經是張二工平生最大的人生改變。
而如今,當他聽到仙鶴大紅袍的期許之時,簡單的腦袋裡只想著哪怕是死了也絕不叫太孫失望。
話本里,諸葛武侯在寫出師表的時候,大抵便是自己現在這種心情了吧。
張二工很簡單的想到了一個最貼近的比照。
只是自己不敢做武侯,也不可能成為武侯,他現在有了一個新的人生目標,不再是讓自家的日子過的更好,老爹老孃善終,老婆穿花衣,兒子女兒成才。
而是要當大明朝第一個仙鶴大紅袍的匠官!
朱允熥就坐在一張動一下便吱吱唧唧的椅子上,面帶笑容看著跪在眼前的張二工,然後抬頭環顧周圍的將作監官吏匠人。
“將作監這兩年很辛苦,孤心中明白,這一次蒸汽機的成功,非張二工一人之功,亦有諸位辛勞。”
“孤此次回京,會面聖請功,爾等皆有封賞,將作監也會再多幾名綠袍匠官。”
幾名將作監的小官立馬心火綻放,呱唧就跪在了地上。
“臣等謝恩。”
倒是那幾名匠人則是完全的呆住了。
一個八品的張二工已經是將作監的傳奇了,現在他們這些人也能有一身綠袍?
解縉在一旁好笑的看著這些匠人,輕咳一聲提醒道:“還不快快謝恩。”
匠人們立馬跪下一片。
“小的們謝殿下恩。”
朱允熥臉上一直帶著微笑,面對這些踏實做事的人,總是會少些權力利益的糾葛,多些純粹。
他揮揮手:“張二工留下。其餘人都下去忙吧,不能因為孤來了,就都陪在我這裡,踏實做事,孤替你們撐腰請功。”
等到眾人散去,現場只留下張二工一人面對太孫和解學士,周圍只有滿滿當當的禁軍護衛後,張二工心中不由再次緊張了起來。
朱允熥倒是善解人意,拍拍衣袍站起身:“陪孤在這邊走走轉轉,有些話還是要與你說說的。”
張二工顫巍巍的起身,彎著腰低著頭:“臣領命。”
太平府的礦藏很豐裕,不論是石料還是銅鐵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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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太平府,最有名的卻是採石磯。
深處太平府的銅鐵礦場,朱允熥自然是看不到採石磯,藉此瞻仰遙想一番詩仙李白,他挑了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眼前只有那些如同蟻巢工蟻一樣佈滿整個礦區的倭礦工,還有監工的明人礦工頭子和鎮守的建陽衛官兵。
“太平礦如今愈發的紅火了,但還要再多些產出,蒸汽機出來了,不久之後朝廷需要更多的銅鐵。”
張二工雙手兜在一起,跟在朱允熥的身後,彎腰點頭:“臣領命。”
說完之後,張二工這才抬起頭,看了眼礦場上的倭礦工,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朱允熥的後背,思慮再三後才小聲說道:“殿下,倭礦工的損耗太大,每日都要喪命的。臣以為,既然蒸汽機已經有了,是否可以由臣多造幾臺,現在太平礦使用?”
一旁的解縉皺眉轉頭,看向邊上說出這般諫言的張二工。
朱允熥則是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礦場上的倭礦工,微微側目掃向躬身彎腰虔誠恭敬無比的張二工。
隨後,朱允熥微微一笑:“張二工,太平礦想要多產出,孤會批條子,命鎮倭大軍今歲加派倭礦工送來。至於蒸汽機……”
為官之道是什麼?
張二工此刻渾身繃緊,潛意識裡已經覺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
他的腦袋裡飛快的將話本里三國的那些事情想了一遍。
然後得到了一個似乎是說書先生稱之為無所不能的對答格式。
張二工又是雙手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屁股高高翹起。
這樣的跪拜姿勢,也是說書先生提到過的。
然後,張二工就聲音洪亮的說道:“殿下賢明,臣領旨遵命。”
一旁的解縉眼珠子突突,滿臉的詫異。
朱允熥同樣意外不已,哭笑不得。
最後,無奈的苦笑道:“誰教的你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張二工也不知道是怎樣想的,直接回道:“講三國的說書先生說的。”
朱允熥臉上一愣,然後和解縉對視一眼,兩人皆是滿臉詫異。
然後,高崗上便爆發出了洪亮的笑聲。
一陣笑聲之後,朱允熥抬抬手:“好了,起來吧。”
張二工趴在地上,歪著抬起頭,眼睛有些艱難的看向朱允熥,在確認太孫沒有說假話之後,這才謝了恩起身。
不過還是雙手兜在一起,彎著腰低著頭。
朱允熥平復臉色,輕聲道:“往後啊,不要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官場上那一套不適合你,好生的做事,沒有人能動你們。”
“是是是,太孫說的,臣都記下了。”
朱允熥皺皺眉,搖頭將這事給拋之腦後,轉口道:“蒸汽機雖然做出來了,但往後還要不斷的改進。氣密性要提高,鋼材的質量要提高,如何讓蒸汽機擁有更大的力量也要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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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領命。”
“還有蒸汽機的大小,孤想了想,往後還是要分出兩條路子走。一條就是往大了做,這玩意肯定是越大力量越大,母庸置疑的。但另一條路就是往小了做,不然好幾千斤上萬斤重的,想要送到別的地方太過麻煩。”
這些都是專業上的事情。
張二工皺眉沉吟思索著,然後遲疑道:“就像人的兩條腿?”
朱允熥點點頭:“是啊。孤想著,大的蒸汽機是不是能弄到諸如寶船上,往後大明的戰船就是不用船帆,也能在海上自由的航行?那小的呢?”
“馬車!”張二工眼前一亮,然後便自顧自的說道:“可以讓馬車自己動起來,就和石磨一樣。若是大明要建城,也能直接送到城牆上去吊起磚石。還有拉水車,往後要是哪裡有了旱災,只要將小的蒸汽機送過去,就能一天十二個時辰的抽水。”
朱允熥滿意的點著頭,這就是他希望看到的大明,也是希望看到的匠官們的樣子。
給了圖紙,造出了東西還不夠,這些催生著一樣樣新事物的人,也要去了解和探索他們製造出來的東西,更多的應用途徑。
倒是一旁的解縉聽得是心中突突,眉頭眼角一陣陣的顫抖著。
他知道蒸汽機的重要,在這太平礦上就見識過,但一個小小的蒸汽機,就能有這麼多的應用,實在是他所未曾設想過的。
沒有船帆的戰船?
馬車自己動起來?
再也不費人力的賑濟旱災?
這是任千百年以來的古今之人,也未曾設想過的事情啊!
解縉心中感慨不已。
朱允熥則是已經繼續開口道:“孤會在太平礦上待幾天,你們先趕著時間做一臺縮小的蒸汽機,能吊起兩三千斤的重物即可,孤要帶回應天城,讓應天城好好的開一次眼。”
張二工又是雙手一啪,就要再次跪下,但立馬醒悟過來,便漲紅著臉低聲道:“臣領命。”
指望這廝能改過來有些難,他就不是那些從會識字讀書就開始學習如何當官的讀書人,未曾考取功名,就整日裡研究著官樣為何物。
朱允熥揮揮手:“大紳兄,水泥的研製到了什麼程度。”
解縉眉頭微微一沉,將要開口,目光卻是掃到了張二工,而後便微微一笑:“臣以為,還是讓張匠官來說吧。”
花花轎子眾人抬。
如今太孫明顯是格外器重將作監的匠人們,寄予厚望,解縉不介意自己這個時候少出頭,多讓張二工露面。
仙鶴大紅袍,也是有區別的。
朱允熥目光澹澹的看了一眼解縉,伸手虛點兩點,便看向張二工:“既然解學士覺得你說更好,那便你來說吧。”
張二工則是有些緊張的點點頭,皺著眉看了解縉一眼。
這個解學士當真是讓自己為難啊。
“回太孫,如今水泥鑄成的五寸厚牆,中間填充石子,已經可以硬抗火炮的轟擊,數十炮才能轟垮。如果中間按照太孫的意思,先造鋼筋籠子,再填充石子和水泥,可硬抗火炮轟擊三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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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解縉才在一旁笑吟吟的附和道:“殿下,臣初見水泥不知為何物,而後每多瞭解,便心中震撼不已。臣從未見過有如此快速的建城法子,也從未見過能有如此堅硬的牆壁。”
應天城的城牆是怎麼修建起來的?
大明現在的建城法子又是如何?
解縉只要稍稍一想,就覺得頭皮發麻。
可水泥卻不一樣了,只要新增石子攪拌,變成被太孫稱之為混凝土的東西,澆灌裡由木模裡等待凝固就成了。天氣熱的時候,一夜就能凝固,便是稍微天冷一些的時候,也不過是兩三日的時間。
若是混凝土裡面再新增鋼筋籠子。
將這堵牆做成應天城那樣。
解縉無聲的搖搖頭。
不敢想不敢想。
而若是將整個九邊從東到西,都用這混凝土牆堵起來。
哪裡還有前元餘孽年年襲擾的困擾。
朱允熥瞥瞭解縉一眼,已然瞧出他的想法。
輕咳一聲,朱允熥開了口:“大明無懼草原,固守從來不如出擊。水泥之用,當與蒸汽機結合。”
讓大明變成一個整體,讓所有的產出都能流通起來,才是朱允熥現在最希望做到的事情。
遍佈大明的水泥路,轟鳴聲不斷的馬車。
擼鐵砍樹修路,才能有前途。
解縉稍有不解,水泥又能如何與蒸汽機放在一塊用。
張二工倒是挑著眉有些意動。
隨後的十數日裡,大明朝的當朝監國皇太孫,還真的就住在了太平礦上。
整日裡,所有人都見到皇太孫如同研究所裡的那幫工部和將作監的人一樣,將自己弄得灰頭灰臉。
中間,更是將一座鍛造屋舍給炸塌了。
在所有人心驚膽戰的將皇太孫從廢物堆裡救出來之後,再也沒人敢讓太孫親自涉險,絕不讓太孫靠近那些研究所的鍛造屋舍。
一直到十數日後。
在將皇太孫、解學士,還有祖墳冒青煙的張匠官,以及兩輛蓋著油布,各自動用了四批高頭大馬才能拉動的馬車,並著一眾禁軍官兵送上從太平府去往應天城的官道上之後。
整個太平礦上的大小官吏,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而從太平府的奏章也乘著快馬,送往應天城,知曉朝堂各部司衙門,以及宮中。
華蓋殿外,朱元章吹鬍子瞪眼,顯得格外煩躁,將跟在身邊為自己整理衣裳的孫狗兒給趕走,自己動起手來。
嘴裡卻是罵罵咧咧的。
“豎子!”
“混小子!”
“去了太平府十幾天沒個訊息,一回來就發奏章,今天要是咱看不到好東西,讓他去太廟陪老二!”
跟在身邊的太子朱標嘴角抽抽,低聲道:“老二已經罰跪太廟十幾天了,是不是該讓他出來了,畢竟您這次的旨意,也是訓戒他辦六道改田事不利,一直不出來誰去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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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章冷哼一聲:“叫他從太廟滾出來,一起去正陽門,要是那混小子今天叫了整個朝廷去正陽門只是胡鬧,就讓老二帶著他去太廟!”
“是是是。”朱標連連點頭:“您消氣,既然允熥能說出是千古未有之物,那必然是有準信的,不然也不至於這般莽撞。”
“千古未有也是他能說出來的?”朱元章雙眼豎起,冷喝一聲:“他是聖人了嗎?要是拿不出來,是想在百官面前丟臉嗎?”
“是是是,您說的是。”朱標一挺腰板,伸手指地:“兒子回頭就將那小王八蛋給提熘回來,狠狠的揍一頓,叫他口無遮攔胡言亂語!”
朱元章冷哼一聲:“走走走,你先給老二那小王八蛋給老子從太廟提熘出來。”
朱標滿臉賠笑:“是是是。”
……
於此同時。
整個東城的朝廷部堂官署衙門,發出一陣陣密集的腳步聲。
有更換衣袍,有穿靴係扣的。
所有人都在往正陽門處趕。
皇太孫今日從太平府啟程回京,明傳奏章和教令於各部司衙門,言稱有千古未有之物要在今日,從太平府境內的太平礦運到正陽門公之於眾,弘揚大明國威。
千古未有之物啊。
誰人敢這般言。
千古。
到如今,也就始皇帝才被公認稱之為千古一帝。
詹徽原本正在衙門裡乘涼喝茶,一聽到太孫的訊息,茶杯碎了,茶桌翻了,自己的靴子套翻了。
緊趕慢趕的,才和六部的其他官員會和在了一塊。
“有誰知道太孫在太平礦上做了什麼事情!”
當詹徽和一眾官員會和之後,立馬就展現出了身為吏部尚書、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大明朝堂大老威嚴。
一名通政司的官員小心翼翼的上前,躬身道:“回稟詹尚書,太孫自去太平府後,那邊就一直沒有訊息回來。上一回,還是太平礦那邊請調將作監加派人手的奏章入朝。”
詹徽冷哼一聲,手掌稍稍一揮,那通政司的官員就低著頭退到後面。
任亨泰最近有些頭疼,天知道誰將自己要擴錄今科會試貢士的訊息放出去的,最近整日裡被一幫士林大老圍堵,幾乎是要將自己給罵成亂儒家根基之人了。
老子明明是要讓你們多得些貢士,好讓你們各家多些進士,老子成罪人了?
此刻見詹徽對今天的事情頗為意外。
任亨泰目光一轉:“或許,真是太孫所言的那樣,千古未有……詹尚書還是等到了正陽門,親眼瞧見了便知道了。”
這廝今天頗為殷勤啊。
詹徽斜眼看了任老倌兒一眼,然後低聲道:“吏部和都察院會共同下一道行文,嚴禁朝廷官員議論會試。”
任亨泰立馬轉頭定定的看了詹徽一眼。
而後默默的拱拱手。
官紳是一體的。
禁止了官員們議論,也就等於是禁止了士紳們議論,那些士林大儒誰家不是士紳,誰家子弟門生不在朝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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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解了任亨泰的燃眉之急。
隨後,兵部尚書茹瑺也參與進了話題。
“宮裡頭今天也會去正陽門,殿下既然說出了千古未有之物的話,不論等下結果如何,到時候大夥該知道怎麼做吧。”
詹徽眉頭一凝:“太孫賢明仁厚,不過是去了太平礦一遭。萬般有罪,皆乃下。”
任亨泰和茹瑺兩人,默默點頭。
“來了!”
“來了!”
“太孫回來了!”
正當百官到了正陽門前,後面觀望著的官員們,忽的喊了起來。
眾人抬頭,便見正陽門外一行人,可不就是去了太平礦一趟的皇太孫嘛。
這個時候,人群的後面又傳來一陣騷動。
“陛下和太子來了,都讓讓。”
“都讓讓。”
正陽門外。
朱允熥一馬當先,意氣風發。
望向人滿為患的正陽門後。
朱允熥面帶笑容,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隊伍中的那兩架馬車。
“應天啊。”
“你們啊。”
“今天便往你們開開眼。”
“若是能跳出來幾個理學腐儒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