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淵閣。

朱瞻壑正在批閱奏章。

他都已經變得有些麻木了。

自己這個皇太孫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壓力。

明明上面還有一位皇帝陛下,一個太子殿下,可是最後批閱奏章這苦悶的工作,卻偏偏落到了他這個皇太孫頭上!

而且更他娘地氣人的是,他親爹帶著他孃親全家人出去遊山玩水去了,不帶他不說,還要他在這兒批閱奏章,簡直就是欺人太甚!

哪有這樣當太子的啊!

哪有這樣當人爹的啊!

朱瞻壑一邊批閱著奏章,一邊在心中腹誹著。

然而正當這個時候,兵部尚書陳洽匆匆走了進來。

“太孫殿下,金老大人,病逝了!”

聽到這話,朱瞻壑豁然抬頭,眼底深處閃過了一抹驚慌失措。

金忠,病逝了?

怎麼會……走得這麼突然?

朱瞻壑有些慌了。

因為他很清楚,金忠和皇爺爺的關係。

皇爺爺如今身子骨本就不好,前不久還病了一場,所以才讓他這個皇太孫主持大局處理政務。

現在要是驟然聽聞金忠病逝的訊息,只怕會進一步加深皇爺爺的病情!

可是,要隱瞞訊息嗎?

不能隱瞞,也隱瞞不住啊!

金忠畢竟是朝堂公卿,而且為國操勞一生。

如今他病逝,朝廷應當給予人家該有的禮遇和榮譽。

那金忠病逝的訊息,自然就要告訴皇帝陛下,由他親自下令開口了。

一想到這兒,朱瞻壑就忍不住嘆了口氣。

“暫且封鎖訊息,我親自去稟報皇上!”

陳洽點了點頭,臉上也有些悲傷。

金忠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正是因為金忠主動舉薦並且退位讓賢,陳洽才能晉升為兵部尚書,可以說金老爺子對他陳洽有著知遇之恩和提拔之恩。

可是還沒有等到陳洽回報於他,金老爺子就這麼走了,實在是讓人扼腕嘆息。

朱瞻壑拿著急報,憂心忡忡地來到天子寢宮。

小鼻涕一見到他,頓時露出了笑容。

“太孫殿下這是要面聖嗎?”

“還真是湊巧,皇上剛剛醒了過來。”

朱瞻基神情一動,有些猶豫不決。

“皇爺爺身子骨可好些了?”

小鼻涕臉色微變,壓低了聲音道:“皇上這幾日一直臥床不起,好在今天精氣神好了一些。”

“那皇爺爺今日進食可還好。”朱瞻基又緊接著追問道。

小鼻涕沒有絲毫隱瞞,直接答道:“早上喝了一碗米粥,剛剛又進了一小碗米飯,吃了一點青菜,還算可以。”

聽到這話,朱瞻壑更加猶豫糾結了。

很明顯皇爺爺今日恢復了一些,現在要是進去告訴他這個噩耗,只怕皇爺爺會接受不了啊!

可要是不進去告訴他,那人家金忠的葬禮與死後榮譽這些該怎麼辦?

一時間,朱瞻壑猶豫到了極點。

小鼻涕見他這副模樣,頓時心中生出了些許不安。

“太孫殿下,您這是……”

“金老病逝了!”

此話一出,小鼻涕瞳孔猛地驟縮,也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金忠可是皇帝陛下現在碩果僅存的唯一好友,他的突兀離世,對皇帝陛下的打擊可想而知。

然而按照朝廷禮法制度,金忠這等柱國重臣一旦病逝,朝廷要立馬安排重臣前去弔唁,並且賜予其死後殊榮,以此緬懷他為大明做出的功績!

所以,訊息是瞞不住的,而且也對金老爺子不公平!

小鼻涕思來想去,只能苦著臉讓開了道路,並且立馬去傳喚御醫做好準備。

朱瞻壑也嘆了口氣,憂心忡忡地走進了寢宮。

此刻朱棣正倚靠在軟榻上面看書,精氣神確實恢復了一些。

“孫兒叩見皇爺爺!”

“瞻壑?”朱棣一愣,“你怎麼突然來了?可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對於朱瞻壑這個皇太孫,朱棣還是比較滿意的。

此子天生老成持重,而且處理事務井井有條,是個不錯的儲君人選。

比起朱高煦那個天殺的混賬逆子,不知道好出了凡幾。

此刻見朱瞻壑滿臉悲慼,朱棣臉色頓時大變。

“壑兒,到底出了什麼事?”

朱瞻壑強忍著內心的惶恐,還是取出了那封急報。

“還請皇爺爺節哀!”

“金老爺子於日前……走了!”

聽到這話,朱棣怔然失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沒有伸手去接那封急報,甚至看都沒有看一眼。

他就這般沉默著,宛如雕塑一般,孤零零地沉默了好久好久。

“皇爺爺……”

朱棣沒有應聲,只是眼角不斷有淚水落下。

良久之後,他這才輕笑了一聲。

“頑固的老東西!”

“要是你早早致仕,那該多好啊!”

“現在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朕一個人,留下朕一個人啊!”

朱棣聲音裡面,飽含著無盡的悲痛與哀傷,令人聽了都難免心生悲涼。

這位戎馬一生的鐵血帝王,此刻竟像是一位被拋棄的孩童,不斷嗚咽悲鳴著。

“下旨,追授金忠榮祿大夫、少師,諡‘忠襄公’!”

“此外,輟朝五日,命有司治喪,為金忠建墳,建祠堂,立碑刻傳,復其韓嶺老家,供後世之人瞻仰供奉!”

安排好金忠的後事,朱棣只覺得眼前一黑,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然後直接昏死了過去。

“陛下?!”

“皇爺爺?!”

小鼻涕和朱瞻壑大驚失色,立馬上前扶住了朱棣,並且傳訊御醫進宮為朱棣醫治。

而小鼻涕深知問題的嚴重性,當即看向了朱瞻壑。

“太孫殿下,速速傳令給太子殿下,請他即刻回京主持大局!”

上一次朱棣中毒暈倒,已然引起了一場滔天大亂。

這一次,太子朱高煦尚在南京,唯有一個太孫朱瞻壑主持大局,只怕壓不住那滿朝文武與驕兵悍將!

唯有太子朱高煦,才有這個威望與實力!

朱瞻壑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當即匆匆趕去傳令。

與此同時,朱高煦正在趕回京師的路上。

他參加完金忠的葬禮之後,就立馬動身回京。

朱高煦也清楚朱棣的身體情況,如今金忠突兀病逝,對朱棣而言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正因為如此,朱高煦才不得不即刻回京,唯恐朱棣出現什麼意外。

只是被他不幸料中,等他趕回京師時,朱棣已經昏迷了良久,期間只甦醒過幾次,然後又沉沉睡去。

皇帝病入膏肓的訊息,也不脛而走。

所有朝臣官員都因此惶恐不安,上下不寧。

他們心中都清楚一點,一旦皇上此次沒能挺過去,那大明王朝將會發生一場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