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夏日,陽光明媚,但是,廣昌城中的空氣猶如凝滯,大家還是能夠感覺到絲絲的寒意瀰漫,人人自危。

十多日前的凌晨,廣昌城破,城中被驚醒的百姓全都聽到了源自南城門的哭嚎、哀求以及慘叫一直持續到了天光大亮。

其後,南城門上升起了兩三百顆血淋淋的人頭,據膽大之人或住在南門附近的百姓講,天亮之時南城門口的土地已經讓鮮血浸透,原本乾硬的街道一腳踩過去,居然會泛起一層紅色的泥漿。

幾日的時間,大人們躲到了茅草屋,手中握著鋤頭木棒,小孩躲在了大人的懷裡,他們緊緊的抓著大人們衣衫,大家全在等待著賊匪們進城之後的燒殺搶掠。

令人奇怪的是,百姓們並沒有等來他們以為的結果,反倒等來了和前些時日一般DuangDuang的攻城之聲,隨後,隔著四處漏風的草屋,百姓們發現,高氏宅院被破、張氏宅院被破、陳氏宅院被破,凡是城中世家大戶地主豪富的宅院全被人家一家一家的攻破,相反,百姓的茅草屋卻完好無損,並無一家進入賊匪。

幾日來,賊匪們在城中進進出出,膽大之人發現這夥賊匪並不騷擾百姓之後,紛紛走出茅草屋躲在一旁想看個究竟。

他們發現,不斷的有賊匪押著一個個的世家大族或地主富戶的主事之人之出城,然後,時隔不久,他們又押著這些人回城,而跟著這些人被押回來的還有廣昌城周邊幾個關口的值守負責人以及僕卒。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略一琢磨便知道,廣昌城已以周邊的的關口已經徹底的落入了這夥賊人的掌控。

難道這是要關門打犬、趕盡殺絕?

只是,若是真的想要關門打犬,他們只須緊閉廣昌城四門就夠了,又為什麼要佔領廣昌周邊的關口呢?

而且,說趕盡殺絕就更不像了。

幾日來,百姓們發現廣昌城中世家大戶人家的婦幼之人一批又一批、一家又一家或哀哀哭嚎、或驚恐萬狀的離開廣昌,賊人們對這些人的離開卻視若不見,並沒有對她們下什麼殺手。

百姓們一日日的默默的觀察著賊人的情形,他們心中的疑惑卻越來越多,這夥賊匪究竟想要做什麼?

廣昌縣城東北角,原來的高氏宅第現在已經改成了張晟的軍政中心。

三跨兩進的正堂中,原有低矮的桌几被一張寬大的原木桌以及一把把的靠背椅替代。

此時,正堂中坐滿了人,原有的平山谷中的主事之人基本在坐,另外,又加上了一些新面孔,比如裴大、李季、洪堅等人。

坐在上首的張晟,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心中還是一片黯然,那個常常嘮叨自己的老漢終究還是走了,走的太過突然,走的讓他猝不及防。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自己雖然是一個靈魂穿越者,但是,丁山這個老漢處處對自己維護的這份真情,張晟是能感覺到的,加上和倒黴蛋的靈魂融合之後,面對丁山的離開張晟真的很傷感。

一個傻老漢啊!

但凡他能再多等一天半日的,現在,豈不是可以和大家歡歡樂樂的坐在一個桌上呢?

“……張帥,現在各大世家和大戶有殘民害人之罪行者基本上已經甄別完畢,惡奴加上本家有近千人。”楊麻子做為這段時間甄別各大世家罪惡的負責人之一,彙報完情況,怯怯的站在那裡,偷偷的打量著滿臉寒霜、心不在焉的張晟。

丁山的死,讓他心中有點隱隱的愧疚和不安,要不是他的那點私心作祟,丁山估計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當時對張晟拍過胸脯保證丁山安全的,現在呢?丁山走了,自己卻完好如初的站在這裡,真的沒辦法交代啊。

就他後來得到的訊息,城破之後,駐守南門的僕卒以及後面趕到的援兵全部放下武器投降了,可是,得到丁山死訊的張晟卻發了瘋,用一根木棍,一下一下的把那近兩百人全部捅死了,一個沒留。

現在的他是真的有點怕了,這些日子,張帥沒什麼好臉色,他真不知,張晟會怎麼對待他?

正堂內,楊麻子彙報完畢,張晟又沒有接話,一時之間,房中陷入沉寂。

眾賊匪轉頭互相對視幾眼過後,齊齊的拿眼睛看向孫福。

在坐的這些人,於仲、石頭雖說也是張帥的鄉人,只是,這兩人太年輕,唯有孫福年長,讓他出頭才合適。

孫福見到大家看向自己,便明白了大家的意思。

丁山走了,自己也很難過,那是他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兄弟啊,但是,現在事情到了這步田地,總要往前看。

“咳,咳咳……阿晟,阿晟……”,孫福咳嗽兩聲,硬起頭皮開口。

“坐吧,福叔,你那面有沒有什麼情況?”張晟在孫福的叫喊下心思又回到了現實,衝楊麻子丟出兩個字,詢問一句孫福。

“阿晟,我這面還行,俘虜以及各家的奴僕,在楊屯長和石頭他們甄別過後,害怕的要命,一聽說加入我們可以免死,紛紛投效,已經有千多人加入了隊伍。”

丁山走了,事情總要有人做,張晟只得臨時抓了孫福頂起這一攤子事情。

“福叔,今後,你只負責新兵訓練和後勤輜重這一攤子事情,弓箭屯長的職務交給李季。”聽完孫福的彙報,張晟思考一下,把孫福的分工做了調派,剩下的老人又少了一個,他不想再失去孫福。

“知道了,阿晟。”

孫福看一眼張晟,點頭應下,他不笨,猜得出來張晟做出這個調整的意思,人家的好意自己得領。

“張帥,我、我……”幸福來的太過突然,莫名其妙被升為弓箭屯長的李季激動的站出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坐下吧,弓箭屯今後就是你負責,不懂就勤學苦練多問,把隊伍帶好。”張晟只能趕鴨子上架。

“喏!”李季大聲應命,坐回座位。

佔領一座縣城,不單單是守住一個城池就行的,全縣近三萬丁口的吃喝拉撒睡,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自己在這廣昌也呆不長久。

被孫福拉回現實的張晟,強自壓下了心中的傷感,對廣昌城武力上的掌控和接收已經基本完成了,接下來,就要考慮這縣中近三萬百姓對自己的接受程度了……